他用充滿求知的表情看著雄父,夏南就暫且收走了麵前的一小塊懸浮屏:“我昨晚那會還隻想著,你也到了能把雌蟲帶回家過夜的年紀,也是我的疏忽,都想到了過夜,但又像潛意識裏覺得你還小似的,想的都還是‘帶朋友回家玩並住一晚’性質的普通過夜,對於其他同樣需要關注的地方就遺漏了。”夏喬安:“……”這會雄父話裏的“潛藏話意”是摸準了,然而他發現自己依舊有點沒法接。當幼崽到達一個介於少年和成年之間的轉變期時,做家長的似乎都難免會遇到同一個問題。一方麵,他們覺得孩子正在長大,已經跨越了生理及法律意義上的那條“成年線”,感到從此當以麵對一名成年同族的態度去對待對方了。可另一方麵,他們又覺得孩子分明還小,哪怕理智上知道對方已經成年,但情感上仍會認為“才成年也還是很小”,接著便拿早已習以為常的那套舊日方式去對待孩子。“他已經成年了”和“他還是個小家夥”兩套觀點同時存在於腦內,牽扯著家長們的思維及行為。夏南昨晚就是陷入了這樣的一個混淆區。他覺得夏喬安可以帶律回來過夜了,在這一刻是拿對待成年雄蟲的念頭在看待幼崽,然而等夏喬安真的把律帶了回來,他卻又一點也沒意識到成年幼崽帶伴回家的不方便,還是直到今天早上,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小雄蟲臥室那頭的能量磁場震蕩,又見證了訪客柏長官的“來去如風”。夏南在書房裏莫名其妙了一小會,忽然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考慮不周。“你需要有更大且更私密的獨立空間。”夏南對夏喬安說,“等你雌父今天回來,我就跟他商量這事。”夏喬安眨了一下眼睛。他突然被告知自己的獨立出去住一事也有望合理提前,但還沒想好該怎麽回雄父的話,他家雄父就開始“趕客”。“好了,你不是還要出去嗎,律先去樓上等了是不是?”一家之主揮一揮尊手,把幼崽直接揮出了書房,“快去吧,別讓對方久等。”夏喬安起先跟律說他單獨來書房就好,還有話要跟雄父說,這是哄蟲安心的托詞,沒料到一趟短暫的書房之旅結束,還真的有所收獲。在飛行器上跟律分享完他們或許能更早搬出去的消息後,夏喬安看著律似乎還是有點難以置信的樣子,他瞥一眼前方開闊的空航主軌,決定適時地另起一個話題,替雌蟲分散一下注意。“對了。”夏喬安說,“還有一件事得告訴你——你是不是直到現在為止,都還遺漏了件事沒發現?”律其實不純粹是在為“能提早跟雄主住在一起”而難以置信,他是在偷偷懷疑,自己今天上午一係列“不體麵”的表現也被雄主額雄父給感知到了,內心正七上八下,很有點窘。突然聽雄主說自己遺漏了什麽事,律的注意力就活像一根“指蟲針”,長期固定指示目標夏喬安,嗖的轉回到雄主這裏。“非常抱歉。”想不起自己遺漏了什麽的雌蟲羞愧低頭。又火速抬起來了,畢竟他還在操作飛行器。他隻能慚愧的繼續說:“請您給一點提示,可以嗎?我實在沒有想起來是忘了什麽——我是不是遺漏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也說不上有多麽重要。”夏喬安手肘支在前方台麵上,在副駕位上側過身,撐著腦袋看律,“就是我們都起飛有一會了,你知道我們今天出門是要去哪嗎?”“……”律看了一眼前方軌道,又看了眼自己的控製主屏。雌蟲發覺這才是更需要他來難以置信的事情。他今天是怎麽回事?他都已經啟動飛行器進入空軌飛行半天了,居然還沒有問過雄主他們是要去哪裏,就這麽讓雄主跟他一塊在主軌道上漫無目的的滑行?!眼看律仿佛整隻蟲都已經震驚蒙了,是正靠著身體本能在繼續操作飛行器,夏喬安趁前方正是變道口,且指示燈剛轉為紅燈,他抓緊時機“騷擾”駕駛,摸了摸雌蟲腦袋:“再告訴你一件十分出蟲意料的事情——你沒有想起來問我去哪,其實我也還沒想好我們要去哪。”夏喬安說的是大實話。作為“出門”提議的發出者,實際上直到此刻,夏喬安也不知道他和律今天出來是要去哪裏,做什麽。他之前想的非常簡單——在家裏呆著多少有些尷尬,一會中午雌父上完課回來,律暫時與他家雌父依舊相處不太來,很容易讓雙方都放不開,所以不如他提前和律一同出門,兩蟲在外麵找個地方過休息日,沒準會比呆在家裏更自在。可這個“找個地方”的地方究竟要找在哪,夏小少爺便還沒來得及細想,就已經先完成了出門步驟。而他家大寶貝全然沒發覺他們連目的地都沒有,認認真真操作起飛行器前行,讓夏喬安起先險些以為,律今天是轉了性,居然不打招呼就自行做了行程計劃,準備對今日兩蟲的行動全權負責,帶他去對方預計好的地方。這顯然就是夏喬安想多了。“我連要去哪都沒告訴你,你也沒想著問,就這麽理所當然的跟著我出來。”夏喬安似歎氣又像感慨。律分出一縷餘裕關注著前方的指示燈,他先老老實實反省了自己沒問的疏漏,覺得他沒能在為雄主做考慮時盡善盡美,這裏做錯了,再才就夏小少爺的“理所當然”形容發表意見:“您想要去做什麽,不用解釋清具體詳情,隻要您說了需要我一同去,我當然就該跟著去。”夏喬安一不留神,被雌蟲話裏的認真和信任又將心髒輕輕撞了一下。那感覺就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瓢溫度要高於體溫的熱水,讓他一時有點坐不安穩,很想再去騷擾一回駕駛。不過不巧,指示燈恰逢此時變燈,律在變燈變軌這種時刻絕對專心,將兩蟲角色調換,假如這會是律在副駕,夏喬安駕駛,他也絕對不會在這種地方“沉迷娛樂”而枉顧駕駛安全。有點躁動的雄蟲隻好住爪住腦,並在心底唾棄自己明明是從十年後重生回來的,在十年前裝少年蟲裝了一段時間,居然像真的被少年心性浸染,都要沉穩不起來了。為了掩飾自己的那點不自在,夏喬安略微更換過撐頭姿勢,信口胡說:“我什麽背景前情也不說,讓你去哪就去哪,那萬一我其實心存壞心,準備把你偷偷拐出去賣了可怎麽辦?”律過了指示燈,前麵又是可供飛行器勻速滑行的長程直道,他不用再全神貫注於駕駛,偏頭看向雄主,給了夏喬安一個特別信任又包容的眼神。律對自家小少爺再信賴不過,不僅不為這種一聽就是胡說八道的假設所動,心底隱約還有點譴責意味,覺得,他家雄主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喜好自黑,總愛把最不可能的壞事都往自己頭上安,根本不顧那假設是否與現實相差出了一個星係。“您不會的。”律篤定地說。說完,律又想了想,他在雄主的注視下表情忽然就不自然了兩分。夏喬安聽見大寶貝低低咳嗽一聲,音量低了下去。律小聲補充了一句:“您就算有壞心,也絕對不是有這方麵的壞心。”夏喬安:“……”他正心裏有鬼,為了緩解不自在才胡說閑聊,沒想到直接導致了自己“有鬼”的對象就點名自己在“某方麵”有壞心。雖說律的讀心技能遠不如自家雄主,必然是猜不到雄主之前想躁動的做點什麽,不過隻是這樣擦著邊的“歪打正著”了一回,夏喬安也感到他心跳突然有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