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很好。”律好像是搜腸刮肚的想了一番詞匯，片刻後才接話，他的聲音帶著點因搜腸刮肚後也想不出什麽好詞而生的慚愧，為了彌補匱乏的詞匯量，他便奉上自己能達到的最誠摯又信賴聲音，認真告訴他的雄主道，“我認為您值得擁有任何選擇。”“——我選擇關閉自己在匹配係統內的用戶端口，不參與二道匹配，我確定這是一個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選擇。”將時間線從略顯久遠的過去拉回當下，律終於結束長達一上午的訓練，他如夏喬安所預料是直到午休時分才再度摸到自己終端，當他正翻看著雄主早幾循環時前發來的短信時，他突然發現自己竟在軍部食堂大廳裏聽見了夏喬安的聲音。還說著一句他兩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是我累到幻聽了嗎？我怎麽聽見了夏小少爺的聲音。”一同來餐廳的c小組其他成員都在律身邊，上午因體脂率持續上升終於敗露而被“針對強化”過的葉正癱倒在律肩膀，靠自家隊長把他拖拽到食堂，他同樣聽到了食堂大廳裏響起的夏喬安聲音，第一反應是邊問邊一個魚打挺從律肩膀起來。但他和律及其他隊員一樣環視了周圍一圈，沒發現夏喬安身影，倒是吸引了鄰近幾桌的注意。“……你為什麽還能這麽鎮定？”律莫名其妙的與最近一桌上的蟲對視了片刻後，對方先按捺不住，起身走過來問道。與此同時，背景音裏還有一道聲音在說：“請問您是已經向主係統提交了關閉申請，還是先公開，稍後再去提交申請呢？您在做這個決定前是否已經與家庭成員商量過，得到了他們的一致認可嗎？以及更重要的，您目前的匹配對象他已經提前知道了這件事情嗎？”“什麽？”律隻能遲鈍的反問。幾乎是踩著他“麽”字尾音，夏喬安帶上一點笑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想他現在知道我決定今天公布這件事情了。”律眨了眨眼睛，在前方同僚毫不掩飾羨慕的雙眼裏看見了一個頭腦發懵的自己。站在他另一邊的蘭猛地扯了他胳膊一下：“是直播！夏小少爺正在做全網公開的直播！”於是律這才看見，餐廳裏絕大多數蟲員都要麽捧著終端，要麽眼前調開了足夠三五蟲一起觀看的懸浮屏。一個從頭光鮮到腳，就連頭發絲都無可挑剔的夏喬安正呈現在一塊塊或大或小的屏幕上，他看上去全無死角，隨意衝鏡頭拋出一個微笑就能引得幾道吸氣聲，剛剛律聽見的另外一道詢問聲音則來自坐在他身邊的主持人。主持人顯然是抓住了夏小少爺方才話裏的關鍵點，正在追問：“所以您的意思是，您的匹配對象隻是不知道您今天要公開，但他已經提前知道您會這樣選擇了，是這樣嗎？”夏喬安的微笑就變成帶有三分耐人尋味的笑：“準確來說，是我認為他應該已經提前知道了。”主持人：“您認為？”“是啊。”今日魅力全開的夏小少爺輕輕一歪頭，他忽然又轉看向鏡頭，懸浮攝像機自發對焦，高清外設支持下甚至能看清他虹膜中流動的光影。他就這樣流光溢彩的一笑，攝像機適時的給了特寫，夏喬安看上去就仿佛隔著橫跨幾個區的距離，對上了律的眼睛。“畢竟你應該知道我也很喜歡你。”他是這樣說的。第71章 那感覺就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 周遭的一切都陡然安靜下來, 然而在這偌大靜謐環境之中，卻又還有一樣東西沒能一並安靜。律已經不自覺屏息, 他連自己的呼吸聲都不可聞, 更別說隊友兼好友近在咫尺的震驚吸氣以及距離更遠的他蟲言語。但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震耳欲聾，仿佛胸腔裏正跳動著的已經不是一顆體積密度均有限的心髒，而是不知什麽時候填進去的實心金屬, 它的每一次起落甚至撞得胸腔某處產生輕微痛感，卻又奇異的說不上難受。跟他一起來食堂的其他隊員起碼就拽了律胳膊有三四回, 才終於把因衝擊過大而仿若宕機的隊長拽回神。“我覺得……”蘭的表情就像他們還在做實戰模擬一樣警惕, 甚至在四周投來的視線下不自覺壓低嗓音，“要不你還是先走吧, 回宿舍或者去哪裏避一避, 然後我們靠隊內位置共享聯係，我們待會帶份能量套餐給你？”夏喬安的全網公開直播連投三顆炸/彈：一是公開了他終於突破進化遲滯，並點到即止的透露突破與科學院某個新項目息息相關，歡迎大家多多關注近期科研項目；二，是正式對外公布他進化後的新形象，且當場檢索出這幾天在公眾網上盛傳的“出軌”, “綠帽”等流言, 直接把幾位匿名用戶拍攝到的“證據照片“放大, 對比自己與相片中“出軌對象”的臉；三便是律走進餐廳時猝不及防聽見的那句話——他高調宣布自己將關閉匹配端口, 申請早已遞交在開播之前。第一第二點毫無疑問都是足夠引起轟動的新聞, 牽扯到進化問題的第一條尤其引蟲矚目，但在夏喬安公示了自己進化後體檢報告，讓今日所有在午休時分看了直播的蟲都見識過他的新綜合數據表，以及配合他那張進化後更加出挑的臉狠狠閃過觀眾眼睛之後，第三條的威力便也不容小瞧。今天c小組是跟第三艦隊駐星內隊伍一起做的訓練，全訓練場延時半循環時，這推遲的半循環時讓律恰好錯過夏喬安直播開始，沒及時看見雄主的提示。他在一無所知中抵達食堂，還是從別蟲那裏聽見了夏喬安直播的聲音。它還讓他猝不及防成了個視線靶子，蘭專程壓低嗓音給出建議的話音還沒落下幾秒，之前那個按捺不住，起身問律為什麽還能鎮定的眼生同僚就又上前一步，他看向律的眼睛幾乎冒光。“我也不問‘為什麽’或者‘你是怎麽做到的’之類的話了，反正這種問題問也大多是白問。”對方語氣幽幽表情渴望，向律伸出充滿期盼的手，“你就站在那裏別動，讓我摸一把沾沾喜氣行嗎？沒準摸了後我也就能順利遇到隻好蟲，盡早脫離單身。”“……”律還沒想好是該拒絕還是任由對方去，在他作出決定前，他倒是先體會到了令蟲震驚的“內部反水”滋味——離他最近的蘭仿佛恍然大悟，突然用力在他手臂上按了一把，同時他感到之前還隔他有一段距離的其他隊友在飛快湊近，他在幾乎同一時間被拍了肩膀，後背以及後腰。數分鍾前才被雄主在全網直播中表白，律都來不及回味，也沒能找個地方好好坐下來看直播後半場，他捧著一顆仍在不規律跳動的心髒猛一矮身，躲過又一隻不知從誰那伸來的手，被迫開始上演“食堂出逃”。由此足以見得，作為星內雌蟲就業意向第一高的場所，軍部的單身軍雌實在是有點多。縱然不是每隻蠢蠢欲動想在律身上摸一爪子的蟲都渴望盡早結束單身，但優質伴侶不失為大家的共同追求，就算是真心暫時不考慮婚姻與伴侶的對象，也並不妨礙對方此時湊個熱鬧，將“拍一把”從沾喜氣變成更單純具備祝福意味的行為。所以，當夏喬北特意派來“撈蟲”的副官走進餐廳，他首先就目睹了自己的目標正在被圍追堵截。“做什麽！”實在不怪副官迅速沉下臉色，餐廳裏混亂的場麵乍一眼看上去，真的仿佛在發生一場圍毆。部內餐廳作為公共休息區之一，打架鬥毆是明令禁止，夏喬北的副官在麵沉如水之下都快震驚了——多大的怨氣才敢頂著規定犯禁？全靠當事蟲在突然熄火的眾蟲中擠出來，主動向職階高出許多的長官說明情況，副官一言難盡地掃了眼律此刻儀容，再麵朝向廳內其他老實不動的蟲時，他表情依舊嚴肅，但從給出的懲處看，算是已對餐廳裏的狼藉“輕輕放下”了。餐廳內所有動手蟲員罰一天後勤勞動，那些因追逐戰而歪七扭八的桌椅及髒汙全由他們手動複原清理，不得借助機器。“至於你，跟我走。”副官最後點名律。葉怕自家隊長是作為混亂根源被帶出去加罰的，躑躅著想要跟上去求情，他旁邊的舟倒是反應過來，一把按住他——既然是夏喬北副官，那明顯是夏將軍要見律，是要把律帶去行政區域。而在此時這種到處都有蟲想要趁午休關注律的情形下，還有哪裏是比將軍們的辦公區更安全不受擾呢？天真的年輕戰士就想不到，將軍們的辦公區當然也是會受打擾的——當那些前來擾蟲午休的家夥是將領同級的時候。“你有這樣的弟弟你怎麽不早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