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長官的話又一次被打斷了，還是一模一樣的打斷方式，但那聲音竟不屬於律。柏楊就一臉見鬼的神情，聽著夏喬安的聲音神出鬼沒在他的通訊頻道裏，並且這位夏小少爺還在說：“有任何話我都建議你帶回星內，去親自對我哥說。”而律的聲音跟在他家雄主後麵，不緊不慢地補充：“我隻能向您承諾，我一定會做到讓您安全回星這點，但至於您能否站到夏長官跟前‘親自去說’，就要靠您本蟲的努力了。”律話音未落，衛隊長的機甲推出兩枚導彈，精準將試圖偷襲的兩架潛行敵機炸成一團串連的火花。第86章 而在火花絢爛的背景裏, 有那麽一瞬間，柏楊像是凝固在了他的駕駛椅上。盤踞在柏長官腦子裏的不是妄圖偷襲的敵機, 不是前方還在做最後抵抗的機甲艦群，他腦中隻剩下一個最遠離戰場也最令他條件反射驚恐的想法——夏喬安怎麽還是跑前線來了？這是要完！“我覺得我什麽也不用說了。”柏楊帶著幾分淒涼在頻道裏開口，同時一拉推進器，手上倒是毫不含糊的鎖定了彈道上的幾架敵機，化悲痛為戰意的將一發粒子炮打了出去。閃避不及的敵機被精準打掉了武器庫, 成為隻剩下普通推進能力的“啞炮”。柏楊勉強借此抒發一點心中鬱氣, 這才悲傷的繼續說：“我又讓你跑到前線來一次，夏小少爺, 我覺得你哥別說是聽我說話了，可能剛一打照麵他就要亮翅膀把我抽進地裏。”夏喬安聽完, 不僅一點同情的意思都沒有，還非常無情地在通訊裏笑。柏長官被笑得悲痛極了, 深覺自己就算全須全尾的回了母星，很快也要在夏喬北手下挨一頓好揍, 然而片刻之後，他終於後知後覺夏喬安剛剛的話裏還透露出了些非同尋常的意味, 這讓他眼看就要萎靡的精神又一振。“你都……你都知道了？”柏長官問得期期艾艾，跟他利落捕撈失去機動性敵機的操作形成反比。而通訊器裏的夏喬安就頓了一下：“是，我知道。”柏楊：“那……”“但我想這不是個適合在戰場上繼續討論的話題。”律的聲音插/進來, 他的護衛機始終把控著與長官之間的距離, 適時撐開的防護罩剛好吸收掉一波對麵嚐試破圍的火力, “我建議您將所有的話都留在順利結束戰鬥之後——您已經在公頻閉麥超過八循環分, 該將它重新打開了。”衛隊長的話是如此的有道理，哪怕柏長官在悲痛完逃不過一頓打的命運後又頓時驚覺疑似喜從天降，夏喬安隱約透露出來的立場讓他整隻蟲都振奮了起來，恨不得立刻跑到夏喬北麵前表個白，還要喜滋滋的宣布“起碼你弟弟不反對”。……但在他真正去踐行這一切之前，已至尾聲卻仍沒真正結束的戰鬥才是重點。“通知左翼隊伍關注那支正在試圖脫離戰場的小隊。”夏喬安趕在柏楊重新啟用公頻通訊前道，他聲音也嚴肅下來，“他們剛剛繞到後方完成了駕駛員交接，那邊有一隊小機甲都已經隻是空殼，駕駛員轉移到了敵方艦船上，準備玩金蟬脫殼。”由於夏小少爺帶來的這條信息彌足重要，柏楊飛快將它傳達下去，等反應極快的蟲族戰士包抄過去，順利攔截了這支妄圖脫身的隊伍，柏楊發現他跟衛隊長的私蟲通話頻道還亮著鏈接指示燈。“其實我並沒有來前線，隻是進到了通訊頻道裏。”夏喬安的聲音繼續從頻道傳出來，他說，“控製塔臨時核心信號源夏喬安下線，我在控製塔等待各位凱旋。”然後細微“嘀”的一聲，這條私蟲通話上終於隻剩下了柏楊和律。而柏長官直到整場戰鬥正式結束，試圖逃逸的我方機甲跟強行捕撈的敵方俘虜都一股腦的帶回到了自家艦船上，他的內心始終有一角在因夏喬安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翻著巨浪，甚至連起先讓他雀躍的“肯定立場”這事，都在巨浪之下暫時能夠忽略了。控製塔臨時核心信號源——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在剛剛結束的戰鬥裏，是夏喬安在以自己的精神力作為信號核心，輔助控製塔建立起了一張覆蓋整個交戰區域的大網。他蟲沒有抵達交戰前線，但他的精神力在戰場上浪潮般蕩開，無處不在，所有的通訊都要經過他的精神力場，所有搭載有通訊設備的艦船機甲都可以成為他的“眼睛”。所以，他才能遠遠看見有一支小隊在試圖玩金蟬脫殼，能精準把握到戰場上的每一個實時變化。……而在精神力覆蓋著戰場，實時監測戰況的同時，他還能若無其事跟他蟲交流，甚至跟指揮官開了個不太合時宜的玩笑？這得是多可怕的精神蘊藏量！“等複盤會議開完後就寫述職材料給我！”柏楊一把揪住剛從機甲收發站裏走出來的律，光看架勢，還以為他是對律衛隊長剛剛在場上的表現有所不滿，要一下戰場就立馬收拾對方一頓。律停下腳步，他的隊員們也止步在隊長身後排好隊伍。律先迅速對長官指令回答了“是”，再才拿有點困惑的眼神看柏楊：“是出了什麽問題，需要我提前交上述職材料嗎？”“重大問題。”柏長官一臉嚴肅的回答，還用力抓緊了律的肩膀，“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知道夏小少爺的具體精神力情況？”律的眼睛就緩慢眨了一下，他正在斟酌這是不是應當在相對公開場合提起的話題，並注意到一旁有蟲聽見了“夏小少爺”關鍵詞，已經在試圖朝這邊張望。柏長官當然也注意到了一旁投來的打探目光，於是他揮揮手解散律的隊伍，把衛隊長拖到了最近的一間休息室裏。律已經在長官代他下令的期間想好了該如何應對提問，然而等休息室的門關好，柏楊重新跟他對上目光，長官皺著眉，一張嘴說的又是：“算了，不管你知不知道，暫時不方便回答也行，正好多一個話題讓我回去問夏喬北。”都已經打好了腹稿的律：“……”“不過述職材料還是要盡快交。”柏長官又說，“不管早曝光晚曝光，隻要你家雄主能一蟲扛起一個星界通訊網的消息一曝光，你就等著情敵數量瘋狂翻倍，不翻我改名叫夏楊——聽我的，趕快交材料！我要將你的戰功核算第一時間報上去，趁情敵大軍到來之前，再努力幫你提一提。”也許與上一世相比，這一世的諸多成功都有了借鑒上一世經曆取巧的因素。但無論如何，戰鬥仍是自己打的，機甲也是自己開的，敵軍的戰機和艦船也是自己上手削的。律從沒想過，長官謀劃著要讓他升職的主要原因不再是他戰場發揮穩，戰功增速良好。……而是雄主名聲更上一個台階在即，唯恐他升得不夠快被未來情敵比下去。這頭，律對著充滿關切又憂心的柏長官無言以對，仔細想想還覺得挺有道理。另一邊，夏喬安剛從控製核心區出來，也正被團團圍住。“你們家是不是串通過醫院和進化中心，在公開進化後數值時特意往下壓了你的真實數值？”“感覺還好嗎？頭暈嗎？”“醫療修養艙已經準備好了，如果需要先去休息一會的話……小心！”夏喬安現在的身體到底才突破進化不久，不是上輩子那個已經經受過一係列訓練考驗的身體，他在將精神力從主通訊網完全脫離時感到了一陣輕微眩暈，踉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