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喻下樓,走在庭院的路上,快到女孩麵前,陳靜喻故意把腳一抬,假裝扭傷的樣子,大聲叫道:


    “喲,疼死我了。”


    女孩抬起頭,瞧見陳靜喻一臉痛苦地挪步。


    她把手上的掃帚一扔,快速走過來,扶著陳靜喻在一個石凳坐下,鞠著身子,舉止得休,抬眼看了下,林文燦住的屋裏,她心裏已略知一二,開口道:


    “你是三少奶奶吧。”


    陳靜喻點點頭。


    “你的腳有沒有傷著,我扶你回屋裏去。”


    “隻是崴了一下,沒事兒。”


    “腳崴了可大可小,我去找林管家,叫他去把莫醫生請來,幫你瞧瞧。”


    小丫頭轉身,陳靜喻喊住:“我真的沒事兒,我走幾步給你看,我隻是輕輕地崴了一下,問題不大,別把事擴大好嗎?”


    “可是?”


    “我真的沒事兒。”


    陳靜喻站起身來,腳步平穩,小丫頭才放心地咧嘴笑了笑。


    “我天天在屋子裏呆著,實在太悶了,今天天氣好,三少爺叫我下來走走,曬曬太陽,我從窗台看到你埋頭苦幹的樣子真美,忍不住下來,想跟你說說話。”


    “三少奶奶折煞我了,我隻是林府一個打掃衛生的下人丫頭,”小丫頭掠過一絲的緊張:“和我這樣身份卑微的下人丫頭說話,有失三少奶奶的身份。”


    “在我眼裏,人人平等,沒有高低之分,隻有善惡之分。”


    小丫頭一臉緊張地左顧右盼,低聲道:“三少奶奶,你休息,我忙去了,吃午飯前得把這些打掃幹淨,要不然,林管家又要責罰我了。”


    陳靜喻默然歎了口氣,這樣的搭訕自然套不出話來,靠近小丫頭身旁,低聲道:


    “我隻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解解悶,你忙你的,不用回答我說的話,就當我是空氣吧。”


    小丫頭抬眼,正視一臉誠摯的陳靜喻,她似乎明白了什麽,低頭淺聲道:“我叫夏菊,父母早逝,十三歲那年舅舅托人介紹到林府做丫頭,已經三年多,快四年了。三少奶奶,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眼前這個冰雪聰明的小丫頭,陳靜喻卻一時難以回答,隻好以微笑應對。


    “三少奶奶如果不嫌棄我身份卑微,想對我說些話,那就說吧,我守口如瓶。”


    陳靜喻頓了頓,開口道:“你能幫我送封信到陳家嗎?就是陳家香燭廠的陳家,我大伯離世了,我想回一趟家,吊唁大伯,三少爺說,等我和他的婚事辦了才能回去,白事與紅事相衝,不宜回去。所以,我想請你幫我捎封信回去,讓家人放心。”


    “原來是這樣啊,這好辦?”小丫頭欣喜道:“三少奶奶真是有孝心,三少爺真是有福之人,你說吧,要我怎麽幫你。”


    “信還沒寫好,我等會回去寫。”陳靜喻抬頭向四周掃了眼,指著眼前的大樹,低聲道:“今天下午我以散步為由,把書信放在這棵樹底下,用枯草輕輕蓋上,你下午來打掃的時候,就悄悄撿起,明天早上替我送出去,千萬別讓任何人看到,否則,我會很麻煩的。”


    “三少奶奶請放心,你不說我也知道,在林府做下人,不小心,腦袋隨時都會搬家。”


    小丫頭話音落地,陳靜喻的心揪了起來,瞧著眼前這位單純善良的小丫頭,若是有什麽閃失,豈不害了她?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欠考慮了?現在打消這個念頭還得及。


    “三少奶奶,你怎麽了?”


    “哦,我在想,叫你冒險幫我送信,萬一?我可不能害你的。”


    “我還以為什麽呢?沒人看到,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小丫頭誠摯道:“我幫你,等於在幫三少爺,他對我們這些下人可好了,不像大少爺,二少爺,根本就不把我們下人當人看。你就直說吧,要我怎麽送,我一定能做到,確保平安無事。”


    “你出得去嗎?有時間去送嗎?”


    “有啊?”小丫頭爽快道:“我家離林府不遠,我娘身體不太好,我跟林管家說過,我把林府吩咐的活幹完就可以回家的,隻要第二天上午十點前,準時來到林府幹活就沒事了。”


    “太好了。”陳靜喻興奮道:“明天早上八點前,你在陳家附近那個涼亭,等待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老伯,他挑著一對籮筐,籮筐中間用紅油漆寫著“陳家香燭廠”幾個字,你就過去把書信給他,叫他交給陳家大奶奶吳鳳芝,叮囑他,隻能給大奶奶。”


    “好的,保證完成任務。”


    小丫頭的爽快答應,陳靜喻卻反應迅速,直接道:“我沒有看低你的意思,我想問一下,你認識字嗎?”


    小丫頭噗嗤一笑:“三少奶奶想得可真周到,我是不認識字,但我認得陳家香燭廠,這幾個大字啊,赫赫有名的陳家香燭,誰不認識,我每天從那兒路上,抬眼就能看到那幾個紅色大字,看的時間長了,這幾個字,已經在腦袋裏紮根了。”


    小丫頭的幽默風趣,陳靜喻,忍俊不禁。


    陳靜喻把戴在左手的玉鐲子摘下來,遞給小丫頭,感激道:“夏菊,謝謝你,我的一點心意,收下。”


    小丫頭受寵若驚,連連搖頭擺手:“三少奶奶,使不得的,舉手之勞,你要是送我這個,那我就真的會出事的,你的心意我領了,千萬別送,都好好的。”


    “怎麽行啊?你在冒險幫我。”陳靜喻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看著玉鐲。


    “三少奶奶,我該幹活了,咱們身份不同,不宜處得太久,平日少交流,少交往,有事需要幫忙的時候,再相見,不是嗎?”


    陳靜喻點點頭,對這個機靈聰慧的小丫頭,溢於言表。


    第二天早上,小丫頭按陳靜喻的吩咐去做,順利把書信交到黎紹忠手裏。


    黎紹忠去街市買菜回來,把書信交到獨自在靈堂守靈的吳鳳芝手上,吳鳳芝拆開信封,對站在一旁的黎紹忠,淺聲道:


    “黎叔,這是誰讓你送給我的?”


    “一位十六七歲左右的小姑娘,她小心謹慎地叮囑我,叫我親自交到大奶奶手上。”


    吳鳳芝仔細打量著信封,掃了眼老實本分的黎紹忠:“你去忙吧,有事情我再吩咐你。”


    “好的。”


    吳鳳芝打開信封,仔細端詳,白紙黑字,滿滿當當,字裏行間,吳鳳芝的心翻江倒海,喜怒交織,喜的是侄女靜喻安然無恙,怒的是,陳興望夫婦,為了爭名奪利,不擇手段,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放過。


    信紙握手心,吳鳳芝細細咀嚼著靜喻在信上說的話,靜喻說自己是世軒結婚前被父母在茶水裏下了迷昏散,夜裏送到林府的。也就是說,那天躺在靜喻床上裝病的人並不是靜喻,而是陳興望夫婦找人來假裝靜喻。


    陳興望夫婦為了爭奪家業,可謂心思縝密,無所不用極其,先是馮碧到葉振興教書的學堂,賄賂校長,欲加之罪,開除葉振興。再給靜喻下藥送到林帥府。


    送靜喻去林府的目的,顯而易見,有了林府這座大山靠著,再扳倒陳家與之做對之人,獨占陳家家產,輕而易舉?


    覬覦陳家的,還有陳德望夫婦,兒子,陳世豪,這一家三口的陰謀詭計,倒是陰暗得讓人無從察覺。


    老爺慘死異鄉,世軒,陳久生死不明,這一切,與陳家子弟的關聯,無庸贅述。


    吳鳳芝攥緊拳頭,默然怒道:“我吳鳳芝哪怕撐到最後一口氣,也絕不會讓他們的奸計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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