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試圖將李淩泉從顧傾寒輕蔑的目光中移開。他們走到隔壁的房間。裏麵有一位老婦人。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移動雙手,就像在編織毛衣一樣,兩隻手互相交錯熟練有素,癡呆症跡象明顯。她的白發被人剪短了,她穿著一件帶有花朵圖案的白色禮服。有時候,她的咕噥使她的假牙脫落,她不得不用手去適應它們。老太太身邊站著一個男人,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他坐在地板上,臉夾在兩腿之間,右手食指撫摸著老太太。


    “你好文遠”阿玲和他打著招呼。


    男人抬起頭,看著他們。他的臉看起來像是傷心得快要哭了,同時又患有便秘那種哭笑不得,他骨瘦如柴,就像是一隻餓死鬼;他的眼睛很深邃,注視著前方。他的鼻子又長又尖。他的上唇上幾乎沒有什麽胡子。頭發烏黑淩亂,一身奇怪的黑袍,就像一隻瘦弱的黑熊精。


    “嗨,阿玲。”柳文遠的聲音聽起來就像你從他臉上所期待的那樣,就像一個幾分鍾前哭過的孩子的聲音。


    “文遠,這是新來的人,李淩泉,淩泉,這是哭泣的柳文遠,這裏最年長的幸存者;據我們推算,他至少被困在這裏四十年了。”


    柳文遠抬起左手,向李淩泉揮了揮手,給他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如果他沒死,估計他會起雞皮疙瘩。


    “你一直在談論危險、生存以及該做和不該做的事情。能不能進入正題說一些別的內容,現在我已經反感再提這些了,”李淩泉反駁道。


    “很公平,”阿玲同意道。 “你看到了,我並不回避穿越生。這並不是因為我無禮,而是因為我需要他們,這是有原因的。當我們中的一個人以某種方式與生者互動時,我們似乎從他們身上吸收了一些東西。這隻是一秒鍾,隻是我們的皮膚與他們的皮膚完美契合的那一刻。現在,請你試著把手伸進柳文遠正在觸摸的女人身上。”


    李淩泉嚐試過,但他做不到。這個女人感覺就像一堵牆;沒有觸碰的感覺,但也沒有推壓的壓力和力量。


    “我無法穿越她,但我也無法觸碰她,”李淩泉困惑地說。


    “馬教授說你不能分階段通過,因為她的能量已經被文遠奪走了,而你不能推動任何東西或與任何東西互動,因為你沒有足夠的質量,現在的你沒有肉體,他說鬼魂就像生命體的殘餘能量,非常微弱,我們無法影響物質世界。我不知道他從哪裏得到這些信息,但至少他給了一些讓我能夠接受的解釋。”阿玲看著牆壁。


    “有趣的是,這種事隻發生在這裏,據我們所知,並不是每個人都會變成鬼魂,但變成鬼魂的人通常會被束縛在生活中與他們相關的地方或事物上。老趙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是一名卡車司機;死在他的卡車裏,他死後不久卡車就賣了。他的靈魂與他的卡車綁定在一起,多年來他一直開著它穿越歐洲。”


    “那我和什麽東西的羈絆最深,不會是我的車子吧”李淩泉看著他們無奈的說道


    “沒錯,”老趙打斷了阿玲的話。他從一開始就和我們很親近。 “我在旅行中學到了很多東西,世界各地還有其他的鬼魂,不過數量不多,但總是時不時地出現一個兩個。通常情況我們離開這個地方,隨著時間的推移,鬼魂不再受世界的束縛,消失得無影無蹤,但在這裏我們卻沒有。我們會一直存在,直到我們變異或被噬魂者吃掉。”


    “噬魂者?”李淩泉問道。


    “當鬼魂在這裏呆得太久,就會變異成……某種幽靈怪物;過了一會兒,它們開始吃其他鬼魂,並進一步變形;我們稱他們為“噬魂者”,不幸的是,你遲早會見到他們。”阿玲回答道。


    “噬魂者……怎麽聽起來他們和哈利波特裏麵的食死徒一樣,這裏更坑,簡直是相煎何太急。”李淩泉慘兮兮的看著柳文遠。


    “如果你與生者互動,他們會讓你保持穩定;人越老越好。”阿玲再次解釋道。


    “教授說,這是因為老年人比生者更接近死者,所以我們更容易與他們互動,並竊取一點他所說的能量。”老趙補充道。


    “現在你嚐試去觸摸下柳文遠。”


    李淩泉按照指示做了,他的手真的穿過了柳文遠。反而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力量湧入了自己體內,李淩泉心想這應該就是阿玲說的獲取能量吧。


    “你看,一些相同的規則也適用於噬魂者,如果你從活人那裏獲取能量,它們就不能吃掉你。這是躲避攻擊的一種方法。另一種方法是被鎖在某個房間裏。像我們一樣,他們無法穿過牆壁和門。但要小心,如果其中一名工作人員在工作過程中打開門,噬魂者就會隨之進來吃掉你。”阿玲的話語和解釋讓李淩泉聽起來感到不可思議;這一切看起來就像一部糟糕的恐怖電影的情節。


    “所以,我可以這麽理解:我死了,被困在一個充滿鬼魂的療養院裏,這些鬼魂試圖通過接觸活人來躲避其他變異鬼魂的攻擊,而我們生存的方式是躲避或者汲取這些老年人的靈魂來苟活??並且我將永遠被困在這裏。”


    “差不多,是的。”老趙說。


    “那我們不就也是壞的,為了生存去汲取這些生者的能量?那這種生存的意義何在,遲早有一天這些老人會因為我們的持續索取而死亡,這對他們公平嗎?”李淩泉生氣的說“這種苟活不如讓我去死!”他望著阿玲和老趙,眼裏充滿著不解和憤怒,他不願意自己死去,更不願意去做害人的鬼魂,此刻仿佛人性還殘留在李淩泉的身上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即使我們不獲取這些能量,他也會自然消耗的,與其說是汲取能量還不如說我們像一個盛能量碎片的容器,即使沒有我們能量也會蒸發消失,我們隻是將要蒸發的能量收集起來,至於苟活我想你是對的,我們現在確實沒有能力說不依靠這些活著。”


    聽著阿玲的解釋,李淩泉有些明白了,其實隻是借助這些老人的能量去維持自己的生機,一旦沒有生機了就會被噬魂者盯上吃掉,氣一點一點的消失


    “而且,你最好不要那麽容易發脾氣,發脾氣會讓你生機流失的更快,當然你如果一點都沒有那就沒得流失了”阿玲慢條斯理的說道,李淩泉心想這應該就是這裏人喜怒不行於色的原因吧,保持最低消耗的活著。


    “天啊,我竟然隻是一個便攜式能量存儲器”李淩泉帶著幽怨的說著


    李淩泉有點難以置信地環顧四周,看著阿玲和老趙;他們就在那裏,等著他做出反應。然後他看著老婦人。她仍在揮舞著那根看不見的線,口中嘟噥著。柳文遠不再理睬他們,而是把頭夾在兩腿之間,喪坐在地板上。然而,他卻一直沒有停止撫摸老太太。沉默了幾秒鍾後,李淩泉開始行走,他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還有一件事。”阿玲阻止了他。 “噬魂者晚上會出來。我們雖然不知道它們白天躲在哪裏,但知道它們不喜歡光,無論是自然光還是人造光。據我們所知,這些光芒不會殺死或傷害他們;他們隻是不喜歡它。其中一個人有一次被困在一個房間裏,在那裏站了將近兩天,發出可怕的巨響。當護士打開門時,那東西就爬了出來,消失在牆上。”阿玲指著走廊盡頭向右轉的牆壁。 “如果十點之後燈光開始閃爍,並且你聽到牆上傳來奇怪的聲音,那可能就很糟糕了。如果噬魂者來了,而你仍然不知道如何將自己與生者聯係起來,那就試著把自己鎖在某個地方。你最好的選擇是去顧傾寒的房間,祈禱她讓你進去。她可以讓她所依戀的人搬走並關上門。”


    聽完這些李淩泉頭也不回的走了。他走過走廊,環顧四周。周圍有一些鬼魂和老人在走動。大多數鬼魂看上去很無聊,隻是站在那裏;他們甚至沒有太注意他。活著的人繼續過著自己的生活,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李淩泉站在青鬆療養院門口,向外張望。太陽隱藏在地平線上,夜色開始降低外麵的能見度。李淩泉再次嚐試打開門,但沒有成功。他無法觸及把手。遲早,他必須接受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這是他的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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