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不用守陵了!


    這句話令曲密激動得幾乎落淚,能夠將她絕望的命運徹底翻轉過來的,在這世上也隻有眼前這個男人可以做到了。


    濃烈的欲望隨著他的嘴唇緩緩滑下,貼在她白皙細致的頸肩。


    “朕已經查過了,先皇不曾召你侍寢,所以朕想留你在後宮,也不會有人太羅嗦。”


    應雅束此時情欲高漲,急切地隻想盡情放蕩一場,他的手掌插入她的發間,穩住她的後腦,方便他加深他的吻。


    曲密分不清此時激動的心情裏隱藏的真正情緒是什麽,整個人恍惚迷亂,腦海中飛掠過無數個想法,也在心中暗暗比較著。


    一樣是當後宮的嬪妃,當應雅束的嬪妃不管從哪方麵看都比先帝好,至少應雅束年輕、容貌俊雅,此時又尚未冊立後妃,也未曾選過秀女,若能得他幾年寵,為他生下皇子、皇女,日子總是比在深山陵園裏孤寂守陵來得幸福得太多。


    雖然應雅束看起來時而冷漠、時而霸道,眼神有些危險卻又充滿迷人的魅力,她深深明白這個男人對她是有吸引力的,從她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起……


    神思恍惚的一瞬間,忽然憶起了他的胸前曾經噴濺過太子的鮮血,她倏然睜開眼,驚怔地盯著他,心底隱隱顫栗。


    無論她能找出應雅束身上有多少令她心動的優點,但他為了爭奪皇位殺死親兄長卻是事實!


    倘若殺害至親手足都不手軟,那麽他骨子裏分明就是個殘暴無情的男人!


    她用力推開他,氣息淩亂,帶著莫名恐懼,還有一絲憎厭。


    應雅束錯愕地瞠眸覷她。


    曲密心慌地低下頭,情急之中,隨口便道:“皇上,這是我的初夜,能不能……不要在這種地方?”


    應雅束狐疑地凝視著她慌張不安的眼神。


    “妾身自幼所受閨閣調教……實在無法在此處……”她囁嚅著,聲若蚊蚋。


    應雅束淡淡冷笑,“明天就是離宮之日,隻要有機會成為朕的女人就可以不必出宮,而你卻不知道把握機會,隻在意這個地方不妥?難道你希望朕大大方方地傳你到無極殿侍寢?”


    應雅束火熱灼烈的目光已漸漸變冷,曲密失神地揪緊前襟,在這轉瞬之間,她已失去了逃出生天的大好機會了。


    應雅束從來不曾有被女人喊停的經驗,他大可不理會她的感受,隻要滿足自己的欲望就行,但是他收手了,熊熊欲焰被冷水澆熄。


    不管她的理由是什麽,他都不想強迫一個女人與自己雲雨交歡。


    隻不過,帝王尊嚴受到打擊,另一把暴躁的火苗已經慢慢竄燒起來。


    “受你爹所托,朕原想救你,但看來你似乎並不在乎。你若不在乎,朕又何必多事?”他冷冷地睨她一眼。


    曲密愕然的神情凝結在臉上。


    “是我爹請皇上救我?”


    “你爹不忍心見你落發為尼,也不忍你一生為先皇守陵,所以在辭官回鄉以前,求朕救你。”


    應雅束眺望黑沉沉的雨夜,不再看她。


    方才雖然為她動了情欲,但在被拒之後,他的反應便加倍冷漠。


    曲密心口一酸,眼眶微微泛紅。


    “你爹辭官回鄉的事,想必你已經聽說了?”雨下得實在太大,他開始擔心雨勢在明日先皇棺槨發引之前能否止住。


    “妾身聽說了。”曲密微微點頭。


    在父親辭官幾日後,宮裏就有人傳信息給她,雖然不知道父親為何忽然辭官回鄉,但她直覺一定是與應雅束有關。


    那日在無極殿時,她清楚看見父親是站在應雅束這邊助他登上帝位的,父親是謀略和才幹過人的功臣,在應雅束登上帝位之後,正應該得到重用和厚賞才對,但是父親卻突然決定辭官回鄉,這是為什麽?她也很想找父親問個清楚。


    “朕答應你父親的請求,所以今晚才會傳喚你。”應雅束轉眸望向她,眼神淡漠如霜。“朕是想親自告訴你,雖然明日你會隨著宮嬪們一起離宮,但是過些時日,你將會收到朕的特赦密詔,朕會派人護送你回家鄉與家人團聚。”曲密幾乎不敢相信,怔怔地朝他望去。


    應雅束繼續輕聲說道:“這段時間內,不管吃多少苦,你都得忍下來,別做尋死這等傻事,耐心等朕的密詔。”


    曲密的眸中漸漸迸發出驚喜的光芒,照亮了瑩潤的臉蛋。


    自從入宮以來,她從來不曾想過自己還能回家,而現在,她親耳聽見皇上允諾她可以回鄉與家人團聚,她簡直難以置信,禁不住喜極而泣。


    “妾身叩謝皇上!”她感激地朝應雅束跪了下來。


    應雅束伸手托起她的下顎,由上而下冷冷地俯視著她。


    喜悅和歡愉盈滿她嬌柔的臉龐,為了能回家,她竟如此開心喜悅,但當他要她當自己的妃子時,她卻恐懼地把他推開,好像他是多麽可怕的妖魔鬼怪。


    “朕想納你入後宮,你一點都不願意?”他無暇深思自己因何如此不悅。


    曲密神色微變,惴惴不安地看著他。


    “皇上身邊不乏妃嬪,並不缺妾身一名。”她小心地回答。


    應雅束要的可不是這種答案。


    “你討厭我?”


    他微微俯身,盯住她的眼睛。


    曲密渾身一僵,立刻搖頭。


    “不是討厭,不是……”


    “既然不討厭,為何不願意當我的妃子?”


    他非常介意在她把他推開時,那種恐懼和厭惡的眼神。


    “因為……我害怕。”


    曲密深深吸氣,幽幽地說道。


    “怕什麽?”


    “什麽都怕,皇宮的一切都令我害怕。”她堅定且清晰地對視著他。


    “這才是像樣的回答。”


    他淡漠地凝視著她,眼瞳深幽得教人摸不透。


    應雅束的眼神讓她渾身寒毛豎立,她提心吊膽著,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總覺得那雙深邃的黑眸可以輕易地看穿她的心思。


    在一陣令人難以喘息的沉默之後,應雅束微微勾起唇角,輕聲問道:“如果現在朕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當朕的妃子,另一個是守陵三年後再放你回家,你將會如何選擇?”


    曲密倒怞一口氣,腦中轟轟亂響。


    應雅束會對她問出口的問題,肯定不是“如果”這麽簡單而已,她知道皇上問話是不會有“如果”的,當她一旦做出選擇之後,他便不會給她任何反悔的餘地。


    應雅束是聰明敏銳的,她很清楚自己若做出違心的選擇,虛假的答案非但討好不了他,甚至有可能苦惱他,她唯有憑著心中的直覺來做選擇。


    “妾身選擇守陵三年。”


    她語音微顫,像為自己的命運做下賭注,緊張得無法控製自己的心跳。


    萬一這個選擇觸怒了應雅束,她別說回不了家了,甚至應雅束一怒之下要她一輩子守陵都有可能。


    可是,就算她現在選擇當他的妃子,他也絕對不會相信那是她的真心,因為他早已看出來了,隻不過在刺探她而已。


    “寧願守陵三年也不願當朕的妃子?”應雅束失聲一笑,目光如鷹集般盯在她臉上。“原來當朕的妃子如此可怕,寧願讓你守陵三年也不願順從。”“守陵三年便可與家人團聚,妾身……隻是想念親人。”曲密伏地,額頭輕觸潮濕的地麵,聲音微顫。


    應雅束深深看他一眼,陷入了深思。


    他從不知道想念親人是什麽感覺,母親在他懂事以前就已死去,他從來記不得母親的音容樣貌,但是從很多人的耳語中可以知道,他的長相必定酷似母妃。


    也因為他的模樣和父皇幾乎沒有相似之處,再加上皇後的挑撥,所以他自幼便受冷落,失寵於父皇,一年當中能見到父皇的日子不超過半個月,父子關係如此冷淡,根本激不起半分想念之情。


    而唯一的兄弟——太子應延束,對他更是輕蔑,雖然同父異母,但兩人之間實在擠不出一點手足之情。


    其他尚有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平時也不曾關心往來,在她們嫁出宮後更是幾年見不上一麵。


    想念親人?這對他而言真是極為陌生的情緒,而有親人可以掛心想念,是件幸福的事吧?


    他緊繃的麵容緩緩平和了下來。


    “好,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朕就成全你,明日你就到陵園守陵三年!”說完,他轉身大步走出飛霜亭。


    曲密慢慢直起身子,怔然遙望著那一抹明黃消逝在雨夜中。


    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他沒有生氣、沒有暴怒、沒有斥責,他放過她了。


    緩緩站起身,她輕輕柔著疼痛的膝蓋,思緒仍在方才發生的事情上打轉。


    她實在看不透應雅束這個男人。


    說他冷漠,他抱著她親吻時卻熾熱如火。


    他殘暴嗎?方才他明明可以用他的身體狠狠撕裂她,但他並沒有。


    無情?讓她守陵三年,可以算得上他對她的無情嗎?


    她想得出神,直到細碎的腳步聲喚醒了她。


    “穆公公!”


    看著來人,她微感驚訝。


    但見他一手撐著傘,另一手還拿著一把傘,腳步快疾地朝她走來。


    “奴才是給小主送傘來的。”穆良把手中的傘遞給她。


    曲密微訝,他理應護送皇上回無極殿才是,而他們才剛剛離開,不可能這麽快回到無極殿又轉回來。


    “皇上呢?”


    她接過傘,疑惑地問。


    “皇上要奴才送傘給小主,奴才這會兒要趕著回寢宮侍候皇上了。皇上一路淋著雨回去,若不好生照料,生了病可就不好了。”穆良說完,慌忙地轉過身急急離去。


    曲密的心頭劇烈地一震,她想不到他會這麽做,怔怔盯著手中那把傘,一股暖意在心底緩緩漫漾開來,朱唇也悄悄浮起一抹不自覺的羞澀淺笑。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整夜,好不容易在天亮前停了雨。


    所有準備出宮的宮嬪們全都在彤雲宮外頭淚眼話別。


    “密姐姐,這一別,咱們從此再無法相見了。”花婉露臉色淒惶無助。“想不到我竟要在‘無塵庵’內了此殘生。”


    曲密雖然幸運得可以隻守陵三年便能返家,但對姐妹們從此與世隔絕的無望命運也感到悲傷黯然。


    “婉露,你……你要好好保重。”


    曲密心頭難受不已,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


    “主子,山中夜裏寒涼,你也要好好保重身子。”玉鎖含淚道。


    曲密點點頭。


    玉鎖是小宮女,不必隨她們出宮,而宮嬪離宮之後自然也不必有人貼身服侍,所以眼前不隻宮嬪們相互道別,各宮嬪們也各自和自己的貼身宮女話別,場麵有如生離死別般哀傷悲涼。


    此時,穆良行色匆匆地走了過來,臉色凝重地把曲密喚到了一旁。


    曲密心下驚疑,暗忖著,該不會是應雅束反悔了他的承諾?


    “皇上一早接獲消息,就立刻命奴才來告訴主子。”穆良急急地說道。


    “什麽消息?”


    她眼皮忽然一跳,心驚地問。


    “曲大人全家遭難了。”穆良低聲道。


    “什麽?”曲密一時沒能弄懂他的意思。


    “曲大人一家都被盜賊殺害了!”穆良說得更清楚些。


    曲密驚駭不已,仿佛有雷在她頭上猛烈地劈下。


    “什麽?求你說清楚一點!”


    曲密瘋狂地拉扯著穆良,幾乎崩潰。


    “聽說有盜賊闖入曲大人家,見人就殺,無人幸免於難,皇上得知後已經緊急派人前往處理此事了,請小主節哀順變。”穆良感歎地說道。


    曲密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心如刀割,胸口像被硬生生扯開一樣疼痛,眼淚奪眶而出。


    爹、娘、兄長、嫂嫂、小侄兒、小侄女,她所有的親人都死了?!


    她無法相信!她無法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


    曲密心痛得有如萬箭穿心,她淒厲地大喊,一聲又一聲,哭得撕心裂肺。


    眾宮嬪見曲密哭得傷心欲絕,幾乎是號啕大哭,驚訝得麵麵相覷,紛紛圍上前來探詢,得知原由後,也深深地為她感到同情。


    “人死不能複生,曲妹妹莫要傷心壞了身子。”“曲姐姐,你要節哀順變。”


    曲密聽著一聲聲溫言的安慰,但是這些安慰對她一點幫助都沒有,她悲痛難抑,哭得聲嘶力竭。


    眾宮嬪們極力勸慰著她,無常的人世,難料的禍福,人人長籲短歎,發生在曲密身上的巨大悲傷意外衝淡了一些她們心中的悲苦。


    穆良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微微躬身道:“出宮時辰已到,請各位主子上馬車,別耽誤了時辰。”


    花婉露和玉鎖分別攙扶著曲密。“曲姐姐,別傷心了,咱們走吧!”“去哪裏?”曲密迷迷茫茫地抬頭,淒然流著淚。“我的親人全都死去了,我孤身一人還能去哪裏?”


    曲密哀傷的話語觸動了眾宮嬪無助的心,隱約有人低聲啜泣起來。


    “主子們快走吧,再不上馬車便會誤了時辰了。”穆良在宮裏經曆過太多風雨,看過太多生死,再大的事他也平靜如常。


    曲密隻覺得五髒六腑都空了一般,她渾身無力,雙腳虛浮,若不是花婉露和玉鎖扶著她,她可能連一步都走不動。


    耳旁似乎聽見有人喚“皇上”的聲音,她被動地被花婉露和玉鎖拉著跪下,茫茫然地抬眸,看見應雅束站在麵前,目光溫和地凝望著她。


    看到曲密慘白清麗的麵容,無神的眼眸掩飾著她內心深處極大的悲傷,應雅束就深深感到後悔。


    一大清早,他讀到了曲大人一家慘遭滅門之害的奏折,既震驚又無法置信,猛然想起正要離宮前往陵園守陵的曲密,當下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便立刻命穆良把這個消息傳給她知道。


    但是,在穆良匆匆離開後,他才後悔不應該把這個惡耗告訴曲密,隨即拋下正要開始的辭奠儀式,立刻趕往彤雲宮來。


    當他看見曲密悲慟欲絕的模樣時,更加懊悔沒有隱瞞她這個壞消息。


    應雅束的突然出現雖然讓這些先帝遺嬪們驚慌失措,但是個個也都懂得該把握機會。


    姿容美豔的直勾勾凝視他,期待自己的美色能令皇上心動,而膽大點的則跪行到他身前,哀哀泣求他的憐憫。


    然而,那些絕望的哭喊聲並沒有吸引應雅束的注意,他的目光隻凝注在曲密身上。見她雙眸空洞,臉上淚痕斑駁,更顯得有一種淒豔的絕美,震懾住了他,腦中再度浮起將她留下來的念頭。


    “曲密,昨日朕給你的兩個選擇,現在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選。”他沒有多加思慮便問出口。


    如果曲密此時願意選擇當他的妃子,他便即刻將她納入後宮,冊立為妃。


    親人俱逝的劇痛讓曲密的思緒變得遲鈍,他的問話令她茫然許久,半晌以後才明白他問了什麽話,然而明白之後更令她痛不可抑。


    昨日,她選擇守陵三年,是為了三年後能回家與親人團聚,但是現在,爹、娘都死了,兄長也不在人世了,她已沒有了家。


    沒有了親人,沒有了家,她還有什麽可期待或是可留戀?


    沒有,什麽都沒有了。


    那麽,她還有什麽選擇的必要?


    “皇上,真是盜賊殺了我爹娘嗎?”


    曲密淌著淚,啞聲問道。


    “據禦史台奏報,確實是盜賊闖入了曲家。”應雅束低沉地說著。


    不過,奏折上還寫了那些強盜隻殺人而沒有搶掠財物,這事有古怪,他決定暗中派人調查,但並不打算對曲密說這些。


    曲密緩緩閉上眼睛,渾身無力,禁不住搖晃起來。


    應雅束蹲下身輕輕扶住她的肩膀,雙眸緊緊盯住她。


    “朕方才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


    跪在周圍的眾宮嬪屏息瞠目,錯愕地看向應雅束。


    當今皇上如此對待先帝遺嬪是極為失儀的舉止,穆良有些慌張不安,正想提醒應雅束時,發現童盈蘭此時正走進彤雲宮,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


    “當朕的妃子還是到陵園守陵三年,朕再讓你選一次。”應雅束沒發現童盈蘭走近,低柔地詢問曲密。


    曲密思緒昏亂,無法思考,她也沒有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童盈蘭正冰冷地盯著她看。


    慘遭滅門的曲家,隻有她一人獨活了下來,在一夕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後,她就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她現在什麽都不想,隻想長伴青燈古佛,日日誦經超渡親人的魂魄。


    “皇上,妾身想為先帝守節,到‘無塵庵’剃度為尼。”她哽咽說道。


    超渡親人亡魂,是她如今唯一的選擇。


    應雅束驚愕地盯著她,眾宮嬪聽了也詫異不已。


    “朕並沒有給你這樣的選擇,何況你並未侍寢過先帝,不需要為先帝守節。”他微眯著眼瞪她。


    “曲家如今隻有我一人活了下來……”曲密無聲哽咽著。“我既可為先帝守節,又有責任超渡親人的亡靈……我已無法為親人們收屍,無法為他們守靈,我什麽都無法為他們做了,隻能在佛前為他們日日誦經而已,我如今能做的隻有這樣……”


    悲傷又湧上心頭,哀痛無法遏抑,淚水潸潸而下。


    應雅束怔住,他從來都不曾這樣焦躁、煩惱過,許許多多陌生的情緒占據了他的心頭。


    “一旦進了‘無塵庵’便不可能再有出來的一日,你要想清楚。”他煩燥地蹙眉,無法接受她所做的選擇。


    “妾身想清楚了,也已經下定決心。”


    當下定了決心之後,她的心頓時平靜了許多,就好像終於找到一個寄托。


    “皇上,時辰已耽誤許久了,童娘娘已經過來迎請皇上回宮。”穆良悄聲提醒,一邊緊張地偷望著童盈蘭。


    應雅束轉頭看了童盈蘭一眼,緩緩站起身。


    “皇上,所有朝臣都在太極殿等著皇上。”童盈蘭臉上掛著僵硬的笑。


    “知道了。”


    應雅束淡漠地應了聲,低眸深深凝視著曲密。


    日光漸漸趨散了清晨的薄霧,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很快地就讓人熱出一身細汗,但是在逐漸炙熱的陽光下,曲密平靜如水的容顏宛若一抹潔淨的新雪,超然的身姿又似佇立月下的仙子,仿佛已不是這塵世中人。


    “妾身要為先帝守節,請皇上恩準妾身到‘無塵庵’落發為尼。”曲密怕他就要離去,心急地乞求。


    “朕不允許。”應雅束低聲拒絕。


    曲密默然片刻,深深一叩首,輕聲而堅決地說道:“皇上,這是妾身唯一的心願,求皇上恩準。”


    “‘無塵庵’是侍寢過帝王的嬪妃剃度修行之所,不是你該去的地方,你還是去守陵三年再說!”


    應雅束並不想放她走,更不希望她進“無塵庵”落發為尼,但是眼下有一萬件事等著他去處理,他沒辦法在這裏和曲密糾纏太久。


    “皇上!”


    曲密焦急地低喊,仍伏跪在地,不肯起來。


    “不許再多言!”應雅束斷然喝止她,側過身對穆良說道:“把曲密送往陵園守陵。”


    “奴才遵命。”


    曲密望著應雅束轉首離去,無語怔然。


    童盈蘭隨後跟上應雅束,但臨行前回眸掃視曲密一眼,聲音又輕又淺,像是隻想說給她一個人聽見——


    “你若執意為先帝守節,本宮倒是可以成全你。”曲密看見童盈蘭離去前冷冷勾起的唇角,不解她是何意。


    成全她?那是什麽意思?


    她依然跪著,仰望清朗無雲的蒼穹。


    在這個塵世之中,她已一無所有了。她對前景絕望,未來等待著她的將是什麽樣的命運,她其實也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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