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寒微說的嚴峻,可阿原聽完卻憂心盡去,反倒眉飛色舞起來。


    他最怕的不是難比登天,而是上天無門。隻要能拿出個題目來,再難再苦又有何懼?


    不就是個考驗麽,以原大俠的天縱之資,才修煉不到半年,就已打通十一道正經,身具數種真氣,還有奧妙無窮的夢境玄機,還怕不能出人頭地?


    阿原連忙正色道:“雨師姐,那你快說說這歲考是什麽時候,都考些什麽?你放心,我一定能通過,漂漂亮亮地當上你的正牌師弟!”


    雨寒微又被阿原逗得噗嗤一笑,原本性情冷傲的她碰上阿原這個活寶,也算遇上了克星,柳眉杏眼再做不得冰霜美人模樣,反倒眉目含笑,溫和地答道:“歲考定於每年初春,在多個選區同時舉行。但並非誰都可以參加,必須通過基本的年齡資質考核,或是有人舉薦才行。”


    “各個修真門派每到年關時節,都會在所屬的選區內四處搜羅良材美玉,搶先舉薦,也好占得先機。你若想參加歲考,恰好我可以請人幫你舉薦一下。


    “至於考些什麽,我就不知道了,我入門時年紀尚幼,並不記得什麽。而這些年我們這一脈連一個新收的弟子都沒有,歲考到底是黑是白,我又不關心,自然也說不清楚,總之是考驗修仙資質一類就是了。”


    阿原一聽雨師姐可以找人舉薦,心裏自然樂開了花,可歲考考些什麽還是一無所知,不禁疑惑地問道:“一個新收的弟子都沒有,這是為何?”


    “這正是我要說的。”


    雨寒微嫣然一笑道:“你可別上了胡不歸那混蛋的當,我們師門名叫落雲宗,說實話隻能算是一個三流的小門派,全仗出身天玄門分支的光,還有一位道行高深的祖師爺撐著,這才勉強能在修仙界立足。”


    “而我們玄元峰這一脈,更是落雲宗裏最式微的一支,一共隻有四個弟子,實在小到不能再小,差到不能再差了。我師父她是不會收男弟子的,而另一位,便是軒轅老祖,嘿,那就更不用說了,沒見過那麽不靠譜的師父……”


    “落雲宗本就不是大派,每年新選入門的弟子也不過寥寥幾人,哪裏輪得到玄元峰?軒轅老祖座下那幾個弟子,都是年幼無知的時候稀裏糊塗上了賊船,現在有了龍門歲考,哪還有人肯上當?所以這些年來我們玄元峰一脈就沒添過一個新弟子。”


    “阿原你若是通過了歲考,自然有無數門派爭搶著要你,到時候你還會非要加入一個三流的小門派,叫我一聲師姐麽?”


    雨寒微這一番話娓娓道來,每每說起自家宗門之時,總是不忘挖苦兩句,似是極為不屑。但嘴角時常浮現的笑意,又可見她對宗門的情感並非像她所說的那般不堪。


    不過阿原並不會分辨這些,什麽三流九流還是不入流,隻要冠上“修仙門派”四字,便足以讓他魂牽夢縈,神魂顛倒了,哪還管什麽師父靠不靠譜,師兄師姐都有幾人?


    總比老頭子靠譜一萬倍吧?!


    “師姐你放心,我對師門忠心不貳,天地可鑒!你就等著我順利通過歲考,成為落雲宗玄元峰這些年來第一位新弟子吧!”


    阿原拍著胸脯,豪情萬丈地把“落雲宗玄元峰”六個字說出口的時候,隻覺一股暖流在全身流動,眼前浮現的是滿天星鬥下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他在月下迎風舞劍的場景,渾身骨頭一下都酥了。


    “哈哈,那還真是難得。我很期待那一天哦,小——師——弟——”雨寒微被阿原逗得樂不可支,也忍不住戲謔起來。


    “師姐在上,請受師弟一拜!”事關師門,阿原一向最是機靈,連忙作勢一拜,雖然立刻被雨寒微按住,卻也博得冰峰美人開懷一笑。


    阿原機不可失,立刻打蛇隨棍上,討好地笑道:“師姐,看在師弟對師門忠心耿耿的份上,傳我幾招仙法吧,也好讓師弟早日通過歲考,拜入師門……”


    誰知阿原這個輕巧的馬屁卻拍在了馬腿上,雨寒微臉色一沉,冷哼了一聲道:“哼,你還想修煉什麽仙法?能保住小命還不知足麽?你不妨緩緩運一下真氣試試……”


    見師姐變臉,阿原立刻噤若寒蟬,依言緩緩運作了一下真氣,霎時臉色大變。


    丹田之中,原本豐沛的水相真氣竟然十不存一,仿佛幹涸的湖底。不僅如此,丹田以上直到心脈附近的經脈全都處於麻痹狀態,像是身子裏這一塊已經被掏空了一樣。而一直遊離全身的沌氣則聚集籠罩在胸前腹間,仿佛一團縈繞不散的迷霧。


    阿原深吸了一口氣,全神投入,調動著一縷縷沌氣如伸出的觸角,一點一點探查著“迷霧”下的景象——支離破碎的經脈縱橫交錯,像是幹裂的河床,越是靠近心脈的地方,經脈的損壞就越嚴重。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團火相真氣則蜷縮成一團,似乎被什麽東西包裹著,繼續蟄伏在心脈附近,籠罩在層層沌氣迷霧深處。


    “你小小年紀,根基未穩,就同時修煉三種真氣,當真胡鬧!到底是哪個糊塗蛋教的?若隻是金水兩氣倒也罷了,可你心脈中還藏有一團火氣,乃是天大的隱患。”


    “平日裏你真氣尚弱,周天未通,倒也沒什麽大礙。可當你深陷險境,心搖悸動之時,那團火氣便會隨心脈血湧而暴漲,直至與丹田真氣水火相衝,經脈破碎,萬劫不複……若不是有高人給你種下保命的手段,你現在早就一命嗚呼了,知不知道?!”


    “是、是……”


    雨寒微本就氣勢淩人,此時發起怒來,更是讓阿原不敢直視,隻得連連認錯,半句借口和俏皮話也不敢說。


    見了阿原唯唯諾諾的樣子,雨寒微反而不好發作,歎了口氣道:“我也知道不該怪你,你為了救小月幾乎拚掉性命,可見你一顆赤子之心……”


    “你願意叫我一聲師姐,我亦當你是弟弟,正因如此,我更要對你負責。”


    雨寒微頓了一下,十分鄭重地說道:“我已經封住了你心脈附近的經脈,隻要你不再妄動真氣,傷損的經脈就可以慢慢複原。隻是傷好之後,不得再修煉火相真氣,而是要趁早將異相真氣排除,專一修煉一種真氣。”


    “須知真氣貴在精純,並非越多越好,你根基未牢,更不能胡亂修煉。還有你一定要記住,今後務必凝神養氣,固本穩心,就算是生死關頭,也要沉得住氣,萬萬不可再生出拚命的死誌。你修為雖弱,可意念心力卻強於常人,又有心脈的火氣這一隱患,若是情急再來一次血湧火衝,十九斃命,你一定記好了!”


    師姐發威,阿原哪敢廢話,雖然他實在沒修煉過什麽火相真氣,金相真氣也是被逼無奈才修煉的,但在這當口也不敢多嘴。


    雨寒微正要繼續囑咐,忽然一頓道:“小月來了,你好好安慰她一下……”


    果然,外麵一陣腳步聲響起,有人跑進了大屋,卻在門口停了下來,輕輕問道:“阿原哥哥,你醒了麽?……”


    “小月啊,快進來吧,你阿原哥早醒了,正等著吃你煮的瘦肉粥呢。”雨寒微溫言道。


    帶著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小月端著托盤,把香氣四溢的瓷鍋瓷碗送到了阿原床頭。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阿原,嘴唇微歙,小臉漲紅,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小月,你還好吧?”倒是阿原先問了出來。


    “我、我很好,阿、阿原哥哥,你……”小月一張口便帶上了哭腔,隨即把頭埋進姐姐懷裏嗚咽連聲,隻剩下辮梢上麥黃色的絲穗抖個不停。


    “好了好了,你阿原哥哥沒事的。他有真氣護體,受傷並不重,養幾天就好了。你快別哭了,你這樣哭個沒完,你阿原哥哥也沒法吃粥養傷啊。”麵對小月,雨寒微冰峰般的淩絕完全褪去,隻是個溫柔慈愛的姐姐。


    在雨寒微連聲安慰下,小月總算止住了哭聲,抬起頭來一雙淚眼望著阿原,似乎又要隨時決堤。阿原一看不好,連忙拿起湯匙猛喝起肉粥來,以示自己精神旺盛傷勢不重。


    小月這才安下心來,露出些許笑意,仿佛看阿原狼吞虎咽吃她煮的粥就是最快樂的事。可被粥燙得嘴裏滿是泡的苦楚,就隻有阿原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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