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又一劍,日複一日。阿原像是著了魔一樣,一心沉醉在練劍悟道之中,忘我地苦思以劍法修煉內功,琢磨五行融合之道。


    最初幾天,他幾乎對身外之物一概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隻是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吃了飯,睡了覺,卻連和誰一起吃的,在哪睡的都一概不知,腦子裏想的全是一招一式,五行流轉,無論站立坐臥,總是不停地比劃劍法。


    這種物我兩忘的入神狀態持續了幾日,終於被忍無可忍的的玉閻羅打破。一桶冷涼刺骨的泉水迎頭澆下,終於喚回了阿原的三魂,和她痛痛快快地吵了一架。


    從那之後,阿原總算恢複了神誌,吃飯睡覺、嬉笑怒罵一如往常,不過腦子裏想的最多的,還是練劍練功。


    經過原大俠多日來的冥思妙悟,一代神功“五行歸一真訣”已然初具雛形——所謂“雛形”,就是這個名字。


    阿原忍痛割愛,從眾多神采飛揚、霸氣外露的名字中最終選了如此簡單古樸的六個字,並不是為了紀念笑癡老師,而是存了名垂青史的遠大理想,立誌要創出一套震鑠古今的神妙武學。


    之所以不叫什麽“五行劍法”、“五行神功”,正是因為這是一套融合內功真氣和外功劍法的絕學,取“萬法歸於一訣”之意。


    除此之外,空有一腦子的想法,卻沒一句真訣可以輕吟出來。這套神功倘若真寫下來,也唯有“五行歸一真訣”六個字而已。


    並不是說阿原這些天來都是玩鬧,而是心中感悟要想匯聚成篇,落筆成文,不知還要多少年的積累和磨礪——著書立說,就算是笑癡老師那種爛書,也不是隨便寫的。


    不過在阿原看來,名號既立,已然踏出了最重要的一步。至於內功劍法本身練到什麽境地,反倒沒那麽重要了……


    自從換血之後,阿原體內金木水火四種真氣並立的格局已經形成。其中丹田的水相真氣最強,亦是阿原修煉最為得法的,雖然幾次大進大出,但依然是最強的一股。其餘金木火三種真氣多半是因緣際會借助外力而得,修煉運轉之法也是一知半解,三者之間倒是難分高下。


    若單是水火兩氣,則時刻有相衝覆滅之虞,可真氣多至四道,反倒彼此牽製,相互製約。這也正是笑癡調和五行理論的基點,好比一間暗室藏金萬兩,兩個賊人狹路相逢,定是不顧一切拚個死活。可若四五個賊人齊聚,反倒可能廝殺不起來。再加上有沌氣這位超脫世外的高人居中調解,如今的結果便是達成妥協一起瓜分。


    笑癡的另一個“獨創理論”便是五行真氣各行其道。各走各的路,各占各的山頭,如爐中火與井中水,自然相安無事。


    如今阿原說是機緣巧合也好,誤打誤撞也罷,許是笑癡老先生冥冥中指引,恰好便是這般。丹田與十二正經中是磅礴水氣,心髒血脈中潛伏著火相真氣,金相真氣鍛於筋骨,木相真氣藏於脊髓。真好比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各行其道。


    如今四位“山大王”剛剛經曆一番戰亂劃定了山頭,正忙著休養生息消化地盤,一時半會不會輕啟戰端。但從長遠來看要想長治久安,就得填補空缺的土相真氣,同時也抑製一家獨大的水相真氣。


    因此,阿原在習練仙人劍法之時,揣摩最多的就是堅如磐石的厚土劍意和奮烈如火的最後一劍,希望藉此能憑空練出一絲土相真氣,可惜始終未能如願。


    不過阿原“以劍法練內功”的理念也不完全是空想,本來采氣定氣也不限製姿態動作,相反因為這些日子一直晝夜不停地運氣吐納,各道真氣均小有進益,更讓阿原信心百倍,忘我苦修。


    至於劍法,進境則明顯更勝一籌。隨著體力的恢複,阿原的劍法逐漸提升了速度和力道,用玉閻羅的話來說,已經從先天殘疾幼兒進化到五歲小孩的程度了。


    聽了這等刺耳的評價,阿原也不過雲淡風輕地一笑了之,隻是多叫了幾聲醃蘿卜小妹妹而已。


    其實在他心裏、夢境裏,阿原的仙人劍法已練得行雲流水一般,雖然招式談不上精準凝練,但自認頗得劍意真味。奈何一醒來,手中古劍就一下子從窈窕輕靈的仙女變成了癡呆傻胖的村姑,仙姿靈動的劍舞也就成了鄉下大媽的養生健體操。


    落差如此之大,阿原也無法可想,隻能自我安慰說仙人劍法不肯輕易現於凡間,更不用說醃蘿卜這種凡夫俗子歪瓜裂棗眼前。


    反正夢境與現實的落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夢境之中靈氣充沛,渾身真氣盈滿,運轉自如,時不時更有靈光妙悟,修煉起來如魚得水,進境飛快。就連隨手舞起竹劍也能自得其妙,五行真氣隨劍意而動,如臂使指。


    可一回到現實就立刻打回原形,無論內功還是劍法進境都不盡如人意,就連夢境中領悟的許多妙法竅門也大打折扣。


    之前說夢境和現實像是隔了一層篩子,夢境中所得回到現實總是十不存一,那反過來說夢境就像是一麵放大鏡,阿原一進入夢境中便身心愉悅,潛能大張,無論功力心智悟性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可惜夢境雖妙,卻如衣錦夜行。阿原為了在凡夫俗子歪瓜裂棗麵前爭口氣,隻能沒日沒夜地忘我苦練,聞雞起舞,迎風而舞,對月而舞,舞得雞飛狗跳,徹夜練劍,練得旁人徹夜難眠。幾天下來,周圍人便紛紛來讚,勸原大俠快快收了神通。


    阿原在盛讚之中還是不忘本心,忘我苦練,終於漸漸將手中“繁複多變”的劍招按照五行劍意凝練成了簡單五式,還搜肚刮腸為其命名——“磐山劫”、“金玉斷”、“水無垠”、“青蘿蔓”、“烈焰斬”。


    至此功德圓滿,一代神功“五行歸一真訣”形意具備,隻待鋒芒畢露之時,與原大俠之名一起名揚天下。


    神功初成,死穀中的情形也一天天好轉起來。除了李牧原之外,第一撥“打雞血”的人先後挺過了觀察期,並無一人發病。這批人加入雞血大軍後,能抽血打針的人越來越多,再也不勞原大俠親自出馬。


    “雞血”比瘟疫傳播得更快,半個月下來,自保隊裏幾乎人人都打過,從此再無人新染疫病。隻要把那些躲在山穀深處還在隔離的人一一找出來打上“雞血”,再等那些病入膏肓實在沒法治的疫者死光,這場為禍千裏、人人為之色變的瘟疫就要在死穀中絕跡了。


    打上“雞血”之後,不但防治了疫病,更是吃了一顆定心丸。從此再也不用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


    雖然頭上籠罩的迷霧並未散去,但心態一變,穀中的氣氛頓時煥然一新。以往冷冰冰的戒備和距離都被重獲新生的喜悅洗刷去,人們一個個勾肩搭背,握手言歡,仿佛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


    重獲新生的人們感恩戴德,幾位少年救星在死穀中直如眾星捧月。阿原和玉閻羅不管走到哪,原大俠和女神醫的名號總會被叫上千百遍,仿佛少叫兩聲就顯得忘恩負義一樣,叫得阿原每天像浸在蜜裏,臉上笑容收也收不住,練功舞劍也越發虎虎生風起來。


    幾位頭領的威望一時也達到了頂點。原本人們隻是為了活命而服從於死穀中的“規矩”,如今得脫大難,這才真心實意地感激諸位頭領,情願聽從指揮。在李牧原和牛書生適時推出一係列法令規矩之後,穀中可謂令行禁止,隱然已有幾分部族的模樣。


    隻是諸頭領之間也並非沒有分歧。辛秉刀和李牧原情同兄弟,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再加上二人與幾位少年英雄相熟,無形中又加重了在人們心目中的分量。如果說辛秉刀本來隻是權威稍重一些的話,如今已經可以算是穀中當仁不讓的大頭領。


    而牛書生和楊老大一直與幾個少年不大對眼,則有些被邊緣化,二人隱隱形成同盟之勢,也牢牢掌握著各自的力量。至於一向與世無爭的白眉大師,則自成一派,領著他的一眾光頭弟子,依舊是每天誦經念佛,並不過問穀中事務。


    絕境中煥發著生機,祥和中又有暗流湧動,隻是在這剛剛戰勝瘟神的端口,一心練功的原大俠還沒有發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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