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狄一族齊聲呐喊,聲震四壁。隻苦了遠在一隅的“神使”阿原,臉色鐵青地望著祭壇中央正坐的虎煞道人,嘴角都抽搐起來。


    地底奇遇狄川之後,阿原本已將虎煞道人的威脅忘到了腦後,滿腦子裝的都是如何坐實“神使”的身份,如何學到煉門鍛體術之類的念頭。


    可接踵而至的卻是一連串打擊。先是愕然發現他根本找不到什麽“出口”,甚至連怎麽來到此處都弄不清楚——硬著頭皮來見“族長”,卻不料虎煞道人竟頂替他成了“神使”,直驚得阿原頭皮發麻。


    “神使大人,這、這是怎麽回事?”


    狄川惶恐不安地一問,倒讓差點掉頭就跑的原大俠冷靜了幾分。眼下根本無路可逃,真讓虎煞道人坐穩了“神使”的位置,他的下場不用多想。


    阿原忙道:“那個縞衣人就是我說的那個惡徒,名叫虎煞道人。他修的乃是鬼道邪法,就算能牽引魂魄,也絕非用於善道。你們先祖的魂魄落到他手裏,別說重歸天地,說不定還要受其役使,不得安寧……”


    狄川聽了不禁臉色大變,失聲道:“他是冒充的!那可不得了,我、我得趕緊去告訴族長……”


    阿原本以為要辨明“真假神使”少不了一番口舌,沒想到剛開個頭,狄川就擠進人群要去找族長分說,倒是阿原不得不拽住他。


    “慢著,你打算怎麽說?你們族長和族人怕是已經把那惡人當成神使了,你一個人,怎麽說服這麽多人?”


    阿原雖有此一問,卻也想不出有什麽辦法,看著焦急憤然寫於臉上的狄川,倒有些好笑。“你就完全相信我說的話?不懷疑我是假的神使麽?”


    狄川質樸單純,倒把阿原這戲謔的一問當成了某種提示。他想了一下,慨然道:“那時,神使大人你布下陷阱,可一發覺是我,立刻出聲示警——憑這一點,我就相信你是善非惡……”


    狄川又抬頭看了一眼祭壇上的虎煞道人和族長,眼中有了幾分自信,“至於那人是善是惡,我隻需如實稟報,族長自會判斷……”


    既然有了說辭,阿原自然不會再攔著狄川。眼看他的背影擠進人群,阿原目光遊離,卻意外見到了一些“熟麵孔”。


    歡呼雀躍的人群中,有一小撮人與之格格不入,身著各種古怪服飾,個個帶著麵具麵紗——其中最好認的,莫過於那個活寶一樣的白衣少女,還有她那裹成一團的師兄。


    以太白庚金劍訣換走傀儡碎片的灰衣老者,賣安魂燈的錦衣人,用“懸弧”和鬼天丹換走五毒奪魂的黑衣女子,都在其中。此外還有幾人看著眼熟,應該也是交易會上照過麵的。


    原來不止是他和虎煞道人,交易會上不少人都到了這。至於其中緣由,阿原不可能想得清楚,還不如上去問個明白。


    本來素不相識,可此時此地見了這些“熟麵孔”,仿佛他鄉遇故知。阿原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摘下麵具,而是戴著“莫相識”擠到他們身旁,拱手道:“原來幾位也到了這。”


    這些“異類”既不是受人膜拜的“神使”,也不是歡呼雀躍的有狄族人。麵具麵紗之下不見表情,卻都相視不見。阿原這一出現,倒是把他們的目光一齊吸引了過來。


    “是你?乘風萬裏不留雲?”白衣少女倒是一下子就認出了阿原,“你不是走了麽?”


    “嗬嗬,小兄弟也來了。有趣,有趣……不過也不奇怪,那位姑娘走得更早,不也到了這?”


    錦衣人倒還笑得出來,而那位“走得更早”的黑衣女子,則明顯更孤冷了幾分,一句話也不願多說。


    “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走錯了路呢……離開交易會之後,我本是原路返回,不想一場地動,許是走岔了路,走著走著就到了這。諸位又是怎麽到了這?”


    阿原久居坊市,自然學會了避重就輕,誘人說話。可應著寥寥,唯有那錦衣人笑道:“地動走岔了路?哈哈……”


    “我等卻不同,地動後的一瞬之間,就從交易會上轉移到了這,現身於眾多地底人之中,驚得四下尖叫——這種事,不是每次地動都有的吧……”


    阿原大吃一驚,他雖然發覺有些蹊蹺,但也從沒想過“瞬間轉移”這種可能。


    錦衣人見阿原愕然不語,又道:“我們早到了幾個時辰,已然探查過一番,也有了一些初步的猜測,你想聽麽?”


    阿原連忙拱手道:“洗耳恭聽。”


    錦衣人微微一笑,不知從哪變出一柄扇子,如說書人一般,朗聲道:“這長陽山下的地穴隧道密如蛛網,規模驚人,人人都覺得有古怪,無數散修野人常年在此‘鑽營’,卻始終一無所獲。”


    “更古怪的是,這麽大一座地宮,卻始終無人占據,也探不出個究竟。別說秘密,連個靠譜的地圖都畫不出來。一個人一個說法,許多自相矛盾,好像那些隧道因人而異、說變就變一樣……”


    “所以我早就有個猜想,這座地宮,或許最初源自天地鬼斧,然上古之時必有高人占據其中,以非常高明的手段,將之布置成一座無比宏大的迷陣。千萬年來歲月侵蝕,迷陣雖然逐漸失靈,露出了最上層的一些洞窟隧道,但底層封存的秘密,至今仍無人觸達……”


    “今日或是機緣巧合,或是天命之子在此,那場地動讓迷陣發生了一次偶然的轉移、或是失效,才會將我等移至此地。”


    錦衣人看來真的像風師兄的“生意夥伴”,不但一樣黑心敢賺,也一樣善於誇誇其談,幾句話就說得阿原恍如夢中。


    可阿原身處險境,心態自然有所不同,沒有順著說書人的意去追問什麽迷陣秘密,而是問道:“那諸位可有脫身之法了?”


    這麽一問,錦衣人頓時沒了興致,扇子一合,在掌上拍了兩下,道:“我四下轉了轉,聽那些有狄人說,光是他們開鑿的隧道就足有千裏之長。他們兩百多年都沒找到出路,我們自然也不會輕易找到。”


    “這有狄一族,人丁上千,青壯數百。其中鍛體有成的‘青衛’就有幾十人,凝元前的普通修士都不是對手。這樣一股力量,差不多都能力抗一個小門派了,卻被困在此地兩百多年不能脫身——兩百多年啊,就算是一座山也挖穿了。可想而知,定是有什麽古怪才是。”


    “隻是,不管有什麽古怪,都得等問過那族長再說了……”錦衣人拿扇子指了指祭壇上如癲如狂的身影,“可那位族長問了我們幾個問題,聽說雨國亡國了之後,就一直在發瘋,一族人跟著又叫又跳的,也不知高興個什麽。”


    一旁忽然傳來一聲冷笑,卻是那發髻斑白的灰衣老者。


    “他們當然高興了。”


    “哼,一群信奉假神的蠻夷。什麽有狄族,他們就是禍滅雨國的東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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