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國,位於神州東方盡頭,三麵環海,如神州探入海中的一柄寶劍。


    而望海城坐落於山海之巔,立於百丈懸崖之上,正是寶劍尖上的明珠,背靠神州麵朝大海,廣迎四海八方之客。


    許多年前,海崖之上不過一小小軍寨。其興起之源,在於神秘的天機學派看中此地,在此立下一閣,名為千機閣。


    數十年來,背靠千機閣的望海城不斷發展壯大,成為一座淩雲排霄,俯瞰山海的大城。也皆因背後的天機學派,才能半獨立於露隱國之外,成為一城一國。


    千機閣架在懸崖之側,下接海灘,上入雲霄,宛如擎天之塔。可外表所見不過冰山一角,真正的奧妙要進去方知。


    閣中匯八方之客,集四海之珍,而內有九層,每上一層,不但寶貨越發珍稀貴重,空間也反倒更寬闊幾分。傳說中還另有頂層,動用了芥子須彌的大神通,廣袤如另一方世界。


    此乃隱喻上古修仙界的一種說法,言修仙之路如攀層層樓閣,世人所見所知之天地,不過是其中一層而已。就算功德圓滿,化羽飛仙,也不過是爬了一層樓,上層還有千萬玄機,永無止境。


    而讓人啼笑皆非的是,千機閣這個暗含隱喻的名字,卻逐漸為世人淡忘,隻因天機學派在天下的分閣越來越多,閣名難以盡記,是以世人多以“天機閣”稱之,連閣內之人也隻能漸漸默認。


    婁朝奉便是閣內一員,閣內職級錯綜複雜,朝奉一職多半是隱在櫃台之後,接待些豪門貴客之類的大主顧。但最近生意實在太過火爆,沒人再坐得穩櫃台,連婁朝奉這種年過半百的老家夥都不得不豁出麵皮,一大早擠到雲埠之上,隻為搶占個先機。


    也該著婁朝奉鴻運當頭,天方初亮,就見一雲舟從天而降,懸於山海之上,停靠在雲埠之旁。


    婁朝奉像是屁股上點了一把火,榔槺的身子擠開一群單薄的小廝,第一個衝上前去長揖及地,大聲道:“恭迎臨淵先生大駕光臨!”


    雲舟之上,迤迤然走下兩個少年,望著團團圍上來的婁朝奉一眾人流露出愕然之色。


    其中一個眉目清秀、文質彬彬的少年上前一步,拱手道:“諸位有禮,我們師兄弟是臨淵先生的弟子,此次來天機閣采買些物什,並未與先生同行。”


    婁朝奉略感失望,但抬眼望見後麵靜若處子的青衣少女,情知做不了假,還是滿臉堆笑道:“原來是臨淵先生的高徒,失敬、失敬。二位公子請隨我來……”


    …………


    搶了頭籌,婁朝奉忙引著兩個少年進了天機閣。一路上,他悄悄取出一片琉璃鏡偷看了一下——天機閣的資深朝奉都有片“識人鏡”,用以大致判斷主顧修為,以免應對有誤怠慢了貴客。


    隻見那個端莊持正的文秀少年身上紅光澤然,青黃二色相輔,當是三靈根,不過煉氣修為。


    而在後麵左顧右看那個皮膚黝黑、濃眉大眼的少年,卻隻能看到一絲淡淡的白氣環遊周身——那分明是築基後的真靈氣,才會掩蓋五行相屬,而且如此單薄微弱,顯然是動用了掩蓋氣息的手段。


    那少年身後還背著一柄靈光四溢的古劍,以婁朝奉幾十年的閱曆竟看不出深淺。另有一張蛟尾弓卻好認得很,起碼也是值兩百靈石的中品靈器。


    毫無疑問,他才是真正的主客,年紀輕輕就有築基修為,而且看他那遮掩不住的好奇神色,多半從小就在山門苦修,對凡塵俗世一無所知,更是最最上等的“好主顧”。


    婁朝奉心中狂喜,再不敢隨意探查,引著二人乘懸梯直上五層,進了一間茶室。


    引築基少年坐了主位,婁朝奉恭恭敬敬地倒上香茶,在下首坐定,朗聲笑道:“不知二位公子高姓大名?此次來我們天機閣,有意采買何物啊?”


    對麵的文秀少年聞言拱手道:“在下沈思,這位是我同門雒原,我等此次拜訪貴閣,的確有不少東西要買,這是清單,還請老掌櫃過目。”


    婁朝奉精神一振,連忙接過那清單,打眼一看,卻頓時一愣。


    這清單上密密麻麻都是機關之物,再就是種種耗材,數量皆以百斤計數。最誇張的是末尾所列,竟要陽華石十萬斤,差點驚掉婁朝奉的下巴。


    來天機閣買機關之物,本是正理。可眼下誰還做什麽機關物的生意?這林林總總看著量大,實際都是些不值錢的底材——若換做以往,還算是筆不錯的買賣,但如今這些破爛玩意都沒庫房放,實在對不住老人家起個大早。


    婁朝奉臉上掛著職業的微笑,聲音卻不由得小了許多,“這清單上所需之物不是小數,老朽恐怕得花點時間統籌一下……這價值嘛,也有些難以估算,不知二位公子打算如何結算啊?”


    兩個少年相視一笑,沈思又取出一紙清單,道:“這是在下欲出售之物,兩相折抵,剩下的想換成靈圓。”


    婁朝奉連忙接過一看,霎時呆若木雞。


    這清單上一連串的稀有煉材倒也罷了,末了一行竟寫著,“赤金錠共計三十五萬斤。”


    婁朝奉心裏翻江倒海,一時哭笑不得。他惴惴地看了主位上雲淡風輕的雒原,不知要如何措辭,才能避免惹惱了這位初出茅廬的築基天才。


    在心底斟酌再三,婁朝奉隻能歉然一笑,拱手道:“二位公子財資雄厚,實在驚人。隻是,不知二位可知如今的金價早已不同往日。這麽多赤金錠,鄙閣恐怕沒能力一口吃下。而且收購之價,隻怕也遠遠不如二位公子所想。”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卻是雒原張口問道:“怎麽?赤金多了也不值錢了麽?”


    築基天才開口,婁朝奉連忙躬身應答:“公子有所不知,就在最近這幾個月,神州各地頻頻有異動發生,山崩地裂、熔漿噴發、天降隕石、湖澤幹涸,種種怪相層出不窮。在下一介商賈也不知緣由,隻聽說是神州結界有變,乃至靈脈異動,氣象紊亂……”


    “神州結界有變,引來天下大旱也就罷了,可種種異象發生之後,卻湧現出眾多尋常難見的天材地寶。普通金銀之類更可謂遍地開花,雷國與南疆邊陲處有一火山噴發,甚至澆灌出一座百丈高的金山……”


    “如此多的天材地寶一下子湧入市麵,立馬將原有的行情市價衝垮。如今若是以金銀作價,那可以說是物價飛漲。就算是靈材靈石,也是一日一價……”


    “二位公子若是不信,可隨便找一小廝問話。或是去外麵坊市轉轉,便知老朽所言不虛——這天下,已是大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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