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寒餘光瞥向另外倆人。


    紀夜素來淡定,見到顧清焰無論如何也不撒手,打算采取強製手段,用力掰顧清焰胳膊。


    他鼻尖都滲出了汗,神色是難得的嚴肅:“放手!”


    溫徐行這人一向喜歡吃瓜看戲,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眼下也急得團團轉,幫著一起拯救黎知音。


    他的眼神甚至沒有一刻離開黎知音。


    顧清寒自嘲地勾起嘴角,也去掰弟弟的手:“我們帶她去醫院。”


    可顧清焰抱著知音不鬆手:“我送她去!我送她去!你們都別碰她!!”


    顧清寒心裏倏地竄起一股無名火,狠狠扇弟弟一巴掌:“你真想害死她是吧?!”


    顧清焰猝不及防,頭都被扇得偏了,這才冷靜下來。


    黎知音突然倒抽一口冷氣,睜開雙眼,捧起顧清焰的臉!


    他們都嚇了一跳。


    黎知音眼睛睜得很大,似乎是身體的自然反應,仔細確認他的傷勢。


    因為光線昏暗,她看不見顧清焰臉上剛剛升起的五指印。


    但她看見了顧清焰的眼淚。


    她伸手胡亂給他擦眼淚,神誌不清地問:“誰讓你哭的,誰讓你哭的?!”


    好像隻要顧清焰一聲令下,她就能變成不知疼痛的狂戰士,再次為他衝鋒陷陣。


    顧清焰沒見過這樣的人,呆住了。


    黎知音迫切地等一個答案,可她沒等到回答,就兩眼一翻,又昏了。


    紀夜果斷將黎知音奪過來,抱起來就跑!


    溫徐行緊隨其後!


    顧清焰也反應過來,踉踉蹌蹌從地上爬起,跟著他們一起走了。


    顧清寒還在原地,整個人都傻了。


    他腦袋裏全都是她給弟弟擦眼淚的樣子。


    他隱忍地咬住下唇,狠狠捶了下地麵!


    該死!


    他也真該死!!


    他站起身,強打著理智走到工作人員麵前。


    黎知音的十萬美金必須要拿著。


    那是她的勝利獎金。


    他留下來善後,跟工作人員溝通,餘光注意到有好幾個人出去了。


    鬼使神差地,他有點在意,扭頭看向那邊。


    這俱樂部是有vip包廂的。


    vip包廂門口站著一個俊美的男人。


    男人是a國人,側顏冷峻,手持純黑手杖,穿著格格不入的黑色唐裝,約莫二十七八的樣子,氣勢卻是不符合年齡的陰沉。


    他認得他。


    這個男人是a國地下城的老大,神出鬼沒的蘇聞禮。


    蘇聞禮專注盯著黎知音消失的方向,身邊的人捧著平板和他說些什麽。


    蘇聞禮若有所思,薄唇溢出一絲笑意,儼然是感興趣的樣子。


    似乎是注意到顧清寒的視線,他轉頭,目光不偏不倚地撞上顧清寒的雙眸。


    顧清寒瞬間感覺到蘇聞禮身上襲來的迫力。


    躁動人群中,蘇聞禮的目光像條毒蛇,帶著陰森的善意與他四目相對。


    顧清寒感覺自己像個毛頭小子,繃著呼吸故作鎮定,與他點了下頭。


    他希望自己鎮定又老成,有不符合年齡的成熟穩重,這樣就能跟大他好幾歲的蘇聞禮對峙。


    蘇聞禮漆黑眼瞳裏泛起笑意,撐著手杖一瘸一拐地回到了他的包廂。


    顧清寒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或許顧清焰的動心不是最糟糕的。


    糟糕的是,黎知音的一切努力都被陰險狡詐的蘇聞禮看到了。


    在他心裏,是如何看待這個用斷裂手臂當繩子,拚命擊敗對手的少女的?


    顧清寒抿了抿唇,處理好黎知音的獎金,匆匆離開俱樂部。


    黎知音被就近送到一所私人醫院。


    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就不說了,右臂被生生掰斷,肌肉也有撕裂,肋骨還斷了兩根。


    躺在床上就跟一張紙片似的。


    醫生還以為她被顧清焰他們給虐待了,差點要報警,聽他們說是打拳擊打的,直呼她要錢不要命,這樣的身體怎麽能打黑拳,那幫人的體型一比,就像人類遇到了大犀牛。


    顧清焰自責地守在床邊,痛苦地捂住臉。


    她不是要錢不要命。


    她隻是完成他下達的指令。


    顧清寒進入室內,發現病房裏氣氛安靜得讓人喘不上氣。


    他看向床鋪。


    黎知音麵無血色,纖弱得像一陣風就能吹走,右手也打上了石膏。


    紀夜和溫徐行安靜坐在沙發上,連玩手機的心思都沒有,就愣愣盯著她。


    忽然,她手機響了。


    顧清焰拿起她的手機,臉色微變:“是顏覺夏的視頻電話。”


    他們幾人緊繃起來,心裏泛起偷情般的心虛,神色都有些慌張。


    但——


    這哪是跟黎知音偷情。


    這是對她霸淩。


    顧清焰心虛地把手機放在床上,咬住下唇,祈禱它趕緊掛斷。


    可鈴聲不止,等到自動掛斷,又響了起來。


    這次名字變了。


    變成了遲野。


    他們看到遲野的頭像,臉色更是泛青,仿佛這手機是遲野的一雙眼睛。


    哪怕不接電話,遲野也能看到他們擅自做主做的一切。


    鈴聲一直響著,無人接聽,無人掛斷,氣氛像是被這悅耳的音樂扭曲了空間,沉重得讓人難以呼吸。


    遲野不厭其煩,沒人接就一直打。


    他們四人都低著頭,鈴聲如鞭子抽打他們的羞恥心,內疚和心虛要將他們淹沒在死寂裏。


    但就在這時,床上的人動了


    黎知音被鈴聲吵得無法安睡,順手將電話接通。


    他們臉色大變,想要製止已經來不及,就聽到顏覺夏的聲音響起:“知知——我的媽你怎麽了?!”


    黎知音勉強打起精神。


    視頻裏是三張臉。


    遲野在中間,顏覺夏和玄熙擠著遲野。


    遲野一臉嫌棄地想要離他倆遠點,卻在看到她臉上傷勢的那一刻變了臉色,湊近鏡頭:“你受傷了?!”


    她沒有力氣拿起手機,把手機遞給顧清焰:“幫我舉著。”


    顧清焰心虛得很,戰戰兢兢捧起手機,對準她的臉。


    遲野擔憂得要從屏幕鑽出來:“你怎麽受傷的?!”


    病房裏的其他三人避開鏡頭,緊張看向黎知音,怕她露餡。


    黎知音神色淡漠:“保護雇主的過程中受傷了,你們不用管,雇主已經給醫藥費了。”


    顏覺夏憤怒:“什麽傻叉雇主,保護他第一天就成這樣了,他是廢物嗎?!”


    顧清焰頭都抬不起來,羞愧得滿臉通紅,視線畏畏縮縮穿過手機看向黎知音的臉。


    黎知音很累:“人家給了錢的,是我願意的。”


    遲野沉著臉,張嘴還想說什麽。


    她疲憊打斷:“雇主要回來了,掛吧。”


    但她騰不開手,就想讓顧清焰幫她掛斷。


    他不用進入鏡頭,隻要探到側麵,看清楚中間那個紅點,就能掛斷了。


    她給顧清焰一個眼神。


    顧清焰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無比絲滑地將手機放在他大腿上,誠懇跟她道歉:“黎知音,對不起,我讓你受傷了。”


    他握住她左手,懊悔地紅了眼:“我後悔了,我不該欺負你的,對不起,我願意賠償你,你說什麽我都願意!你給我個機會補償你吧!”


    黎知音:“……電話還沒掛斷呢,顧清焰。”


    顧清焰:“?什麽?”


    他意識到什麽,低頭看手機,明晃晃闖進遲野三人的視線裏。


    遲野拿著手機,直勾勾盯著他。


    在他左右兩側的顏覺夏和玄熙逐漸沉了臉。


    顧清焰臉色煞白,慌亂地要把手機掛斷,可怎麽樣都戳不到掛斷鍵!


    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麽慌亂過!


    就在他手足無措的這一刻,電話那邊傳來了遲野布滿殺意的聲線:“雇傭她的人原來是你啊,顧清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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