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覺夏舉著槍,四肢僵硬不聽使喚,繃著臉看十六。


    十六跪在地上,嘴角上揚,猙獰地對他笑:“你想知道我們發生了什麽,對吧?”


    顏覺夏咬死牙根,忽然開始耳鳴了


    他的世界在顛倒,像不安穩的天平左右搖擺不定。


    地麵一會跌落,一會升空,周遭的環境甚至開始變幻,從一個灰色調裝修高級的大平層,變成了一個黑白分明的棋盤。


    他站在黑色格子裏。


    十六跪在白格子中。


    他們兩個人好像變成了國際象棋的棋子,以對立麵的姿態攻擊彼此的領地。


    他不明所以,後退幾步,慌張四顧。


    為什麽他的世界變了?


    他開始出汗,掌心濕冷,握著槍的手甚至在發抖!


    他隻能緊盯著十六的眼睛,忽視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大棋盤。


    因為這是他的幻境。


    蕭承在他們人性值降低之後,特別叮囑過他們:


    「人性值降低之後,我們可能會經常看見幻境,因為我們不像黎知音體質特殊。」


    「各種各樣的幻境因人而異,但都是我們很在乎的東西,那些東西會引誘我們做一些很瘋癲的事情,熬過去就能清醒一回,熬不過去,就會成為義體精神病。」


    他握緊手裏的槍械,但汗液堆積得越來越多,槍械像是要從他的掌心裏滑出去,隻能用雙手抓著。


    十六跪在他身前,水藍色的頭發褪去色彩,變成一片白,衣服的顏色也消失了,像褪去了所有色彩的畫畫初稿。


    十六在他的幻境裏變成了一顆人形白棋子。


    白棋子雖然跪在地上,卻神態驕傲,炫耀著剛才獨處的一切:“黎知音很冷,所以我超頻加熱我自己,溫暖她的身體,讓她感覺到舒服。”


    “她還笑著送了我一條項鏈。”


    顏覺夏有些走神,聽到這話才仔細去看,才發現白棋子的鎖骨上有一點閃耀的藍。


    這是白棋子身上唯一的色彩。


    他倒吸一口冷氣,耳邊爆發起更尖銳的嗡鳴,世界轟然靜止,隻有白棋子的嘴還在開開合合——


    “她在國王農場救你們的時候,是我輔助她的,所以這是她送給我的獎品,然後她就抱著我睡著了。”


    “這就是我跟她在一起的全部過程,很清水的哦。”


    “怎麽樣?聽到我們倆沒有做,開心嗎?顏覺夏?”


    “還是說……”


    “聽到我們倆發生的事情,比我們倆做了,更讓你難受呢?”


    白棋子說完這句話,身上的慘白宛若一陣煙霧隨風散去,幻化成了俊美的少年。


    少年跪在白棋盤裏,嘴角上挑,露出一個很詭譎的笑,逐漸變成了個相貌醜陋,渾身滴著血的扭曲怪物,張著血盆大口朝他撲來!


    他嚇得後退兩步,舉槍對準怪物,剛想開槍,身後有人道——


    “檢測到黎小姐醒了,現在準備下床,少爺,我們需要藏起來嗎?”


    他準備扣動扳機的動作僵直,棋盤的世界轟然消失,恢複如常。


    他又身處在大平層中。


    他清楚感覺到好幾滴汗從額角滲出來,世界安靜得隻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蕭玦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左右,緊張地盯著他。


    遲野護在十六身前,擔憂凝著他:“顏覺夏,你是看到了幻境嗎?”


    遲野剛才就覺得顏覺夏不對勁了,因為顏覺夏莫名其妙地向後兩步,環顧四周,像是看到了什麽,臉色慘白,典型的義體精神病前兆。


    所以他趕緊護到十六身前,而在他保護十六的那一刻,顏覺夏麵露恐懼,好像把他當成了怪物,眼看著就要開槍了!


    是保鏢說話,才把顏覺夏從幻境中帶回來。


    遲野眉心緊鎖,無法鬆懈,慎重道:“顏覺夏,黎知音已經醒了,我們先走吧,你需要冷靜一下,就算是瘋,也不能在黎知音麵前瘋。”


    顏覺夏沒說話。


    他頹然站在他麵前,後知後覺地看了眼四周,再回頭看向二樓。


    這個位置是看不到黎知音房間的,隻能看到護欄。


    上學前,他總是會站在一樓對著護欄大喊:“黎知音!快來啊黎知音!我們要一起上學啦!”


    欄杆處探出少女的臉。


    少女神色不愉,穿著製服襯衫,外套還沒套:“催催催,催什麽催?馬上下來了。”


    他笑眯眯地張開雙臂:“你從這裏跳下來,我接著你,省得你往下跑了,怎麽樣?”


    少女挑起眉梢,來了興味,輕鬆翻閱護欄,瞄準位置,縱身一躍:“那你可要接住了!”


    他奔向她,穩當當將她抱在懷裏,抱緊她的腰轉圈圈:“接住啦!!”


    玫瑰花香撲滿懷,連帶著少女的笑聲落在耳邊。


    但現在,他的懷抱是空的。


    顏覺夏失落垂下眼,轉身離開:“把黎宴朗帶走。”


    保鏢疑惑:“那十六呢?”


    顏覺夏沒有說話,佝僂著後背,麵無表情地走出門。


    大門開了又關。


    黎知音從房間內走出來。


    她環顧四周,恰好撞見跑上樓的十六。


    “你醒啦!”十六跑到她麵前,對她憨厚一笑:“怎麽醒了呀,是因為我不在你懷裏,你睡不著嗎?”


    她沒回答,盯著十六的麵頰反問:“你去哪了?”


    十六神色輕鬆,甩了甩胳膊,看向門口:“那個黎宴朗剛才出去了,我確認他出去之後想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結果你家裏除了水什麽都沒有。”


    他嘟起嘴,開始發牢騷:“看來我應該給你準備點方便麵,不然餓了連口吃的都吃不到~”


    黎知音沒說話,直勾勾盯著他的臉頰。


    十六被看得心虛,頭皮發麻:“為什麽一直盯著我看啊?”


    他摸了下被顏覺夏打過的臉。


    那裏還是熱熱的。


    他幹笑:“我好看啊?是不是迷上我了呀。”


    黎知音沒回答,走回自己的房間:“你偷偷跟了我這麽久,有沒有發現我的生活特點?”


    “發現了呀。”十六跟在她身後,絮絮叨叨:“不喜歡吃熱的,喜歡喝冰水,睡眠不好,所以需要人陪著睡覺,或者讓自己過度勞累,對生活瑣事很懶,但很愛幹淨,經常要洗澡,沐浴露和洗發露和香氛都是玫瑰味兒的。”


    她走到落地窗邊,打開窗戶:“那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喝冰水嗎?”


    “知道!因為貧民窟的水是臭的!”


    十六像個回答問題的小學生,舉起手道:“我喝過,隻能把這種水冰鎮才會減少味道!不過從小到大生活在貧民窟的人,不會像你這樣接受不了貧民窟的水,他們一般都麻木了。”


    黎知音點頭,回應道:“因為我對氣味很敏感,我不能接受任何異味,包括我身邊人的異味。”


    她打開窗戶,任由風吹進來。


    她踮腳,探頭看向樓下的空調外機,計算了下距離,扭頭望向十六:“我對我身上的味道,和任何人身上的味道都敏感,所以我會選擇味道不會變的人長期接觸。”


    十六覺得她這個動作有點危險,舉著手,隨時準備把她拽下來,神色逐漸凝重:“什麽意思?我不明白你想表達什麽。”


    黎知音轉身正視他:“你的味道薰衣草和薄荷味的混合,你用了地下城賣得最好的那款薰衣草洗衣液,加上夏季賣得很火爆的薄荷沐浴露,它們混雜在一起調成了獨屬於你的香氣,哪怕你今天用了我的沐浴露洗澡,你身上的基調也是不變的。”


    十六錯愕,低頭嗅了嗅自己的睡衣。


    確實是有淡淡的洗衣液香。


    他還是不明白:“然後呢?”


    黎知音眨眨眼:“然後,你身上突然出現了茉莉花茶味。”


    她指著他頭發:“這個味道殘留在你的頭發上,那個人應該碰過你的頭發。”


    十六一怔,摸了下自己的頭頂:“所以你覺得我出軌了?在你睡著的時候我去抱了別的女人,沾染上了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黎知音笑出聲:“就算你沾染了其他女人的香味,我也不在乎啊,但問題是,你沾染的不是其他女人的味道,是某個人的味道。”


    一陣風吹過,將她的頭發吹得翻飛。


    她笑得遊刃有餘,背著身,輕盈跳上窗戶,坐在窗戶上晃了晃腳。


    “你沾染的是顏覺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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