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森察覺到自己被追蹤了。


    但他不明白對方是怎麽辦到的。


    那日他成功逆啟動法陣,為燃燒軍團打開入侵通道後,隻與第一批趕到的法師們進行了對峙和戰鬥……待穿門而入的頭一批惡魔成功跨過裂隙,人們的注意被吸引後,他便迅速脫離現場,趁著城中一片混亂逃了出來。


    因為空間封鎖被法陣逆運轉破壞的原因,他輕鬆利用短途傳送越過城牆來到了城外,然後騎上事先準備好的馬匹,以物理方式一路沿預定路線逃亡。


    在逃出去一段距離、身後傳來一股恐怖的氣浪後,基爾加丹和他的雙向聯絡莫名中斷,但尼爾森沒有驚慌: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內——守護者與惡魔頭子的大戰越驚天動地,就越沒人會注意他的去向;就算有,無論對方是追蹤邪能氣息、還是偵測自己作為法師正常的魔力波動特性,都最多隻能追到城外的藏馬處;再接下來的逃亡路線是交通繁忙的常用道路,無論馬蹄印、車轍還是氣味都相當複雜,根本不可能進一步追蹤……


    但,偏偏就是有人追上來了。


    你問尼爾森是怎麽發覺的?倒也很簡單粗暴:他事先規劃好的逃亡路線,沿途所有村莊定居點都已經過事先摸排調查,確定沒有居住任何法師或法師學徒,接下來,隻要在沿途間隔式地布設簡易的魔力偵測裝置,一被觸發就立刻向他告警,尼爾森便能知曉有施法者介入了他的逃亡路線……再根據這些裝置被觸發的位置、時間,綜合分析一下,就能大致推測對方的行動路線,進而判斷來者的目的。


    換言之:隻要他發現有施法者出現在自己的身後,且行動與自己大致同向,哪怕邏輯上講並不能確定是衝他來,保險起見他也直接將其視為對自己的追捕。


    而昨日清晨,在逃亡路線前半段——也就是從埃裏克城外藏馬處為起點那段路上的監測沒有被全部觸發的情況下,他設置在第一個落腳點的偵測裝置忽然被大量觸發——而這也就意味著,有數量未明但絕對不少的施法者,在並未沿著自己逃亡路線走一遍的情況下,直接空降到了自己的上一個落腳點。


    若非他按計劃過完夜便立馬前往了下一站,當時就與這一堆法師撞個正著了。


    是巧合?還是某種神秘的新式追蹤方法?


    尼爾森沒有浪費時間去猜測和內耗,他隻是冰冷而理性地按照原計劃:以物理方式不急也不緩地前往一個個計劃路線中的節點,沿途不斷留下偵測裝置,絕不在任何一處停留超過半天。


    結果將他的心直線向深淵壓去:他每按計劃抵達一處落腳點,上一處落腳點中布置的偵測道具就會很快被觸發,神奇的是,其中不止一次地出現了“半路上的報警裝置沒有告警”的狀況——也就是說,追蹤他的人,不是在追蹤他的逃跑路線,而是在直撲他本身!


    為保萬無一失,他在逃亡計劃中加入了過量的用於擺脫可能追蹤的安全措施,本以為它們多半會是在做無用功,誰能想得到招數盡出依然沒能擺脫追兵?隨著逃亡路線的最後一站也被拋在身後,所帶的魔法偵測單元也即將消耗殆盡,尼爾森咬咬牙,改變了原本光往人煙稀少處鑽的逃匿方針,壯著膽子向就近的一座大城前進。


    他必須得獲得一些補給,若能同時借城市中複雜的人類生活氣息、各種法陣能量波動幹擾追兵們的追蹤,自然最好,若不能,那也要在人口最密集處策劃一場埋伏,殺追兵個回馬槍,用一場驚天動地的魚死網破來結束自己的一生。


    他懷著破釜沉舟的殺意進入城鎮,為躲過盤查避免身份暴露甚至沒有住宿,但這一進城,埋伏準備尚未進行到位,幾個消息倒是先被他打聽了出來。


    埃裏克城的惡魔入侵在守護者出手後被擊退,這沒出尼爾森意料——若非領教過那對夫婦可怕的實力,以他的本事和傲氣,何至於一完成任務立馬開溜?


    大量惡魔四散奔逃,梅利卡聯邦的半壁江山陷於魔災中,舉國上下四處是戰火……這倒也是燃燒軍團原本就製定好的策略。


    隻有下麵這條對他而言是新情報:兩位守護者在擊退惡魔後並未止步,而是追入裂隙中,去抄惡魔的老家了!


    原來如此。


    難怪那日一戰過後,惡魔頭子和自己的聯絡便中斷了,原來是老窩被人殺進去了!


    哪怕立場是敵對,尼爾森在得知此消息的那一刻也是由衷地為那兩位守護者的悍勇和果決讚歎,但佩服完敵人,他就得為自己考慮了。


    聯絡中斷,這意味著基爾加丹沒有迅速把兩位“守護者”幹掉或趕出老巢。而這也就引出了更多問題:


    在燃燒軍團盤踞的扭曲虛空裏,那場戰鬥是否已經結束?


    如果沒結束,現在狀況如何?


    如果結束了,戰鬥結果如何?


    若非身後綴著追緝者,尼爾森說不定會期待基爾加丹被守護者幹掉:那意味著自己將重獲自由身——隻要把惡魔頭子賞賜給他的那條手臂和體內的邪能清除幹淨。


    而現在嘛……


    他忽然一個激靈,想到:自己那麽懼怕身後的追兵,不正是潛意識裏抱著這樣一種想法——無論對麵多菜,都代表著官方,都有著召喚守護者的能力?


    既然現在守護者不在,那麽,對麵所謂“官方”招牌後的絕對暴力支撐——便暫時缺失。


    自己,作為前法師協會會長,隻因一些略悖倫理但遠談不上傷天害理的研究好奇心、以及兩個豬隊友的愚蠢牽連,就莫名其妙受通緝成為世界公敵,被迫成為人奸,自然是憋著一股氣的。這股氣先前在“守護者”這塊天花板的壓製下自然是無處可發,但在守護者離開的此時此刻,被邪能強化過的自己很有可能才是此世最強大最權威者,又何必懼怕身後那幾個身份不明的追兵?


    就算是前進化協會的剩餘成員悉數親至,在有心算無心的狀況下,他也有一戰之力。


    他今天就要在此打出氣勢打出威風,要讓法師協會短時間內絕不敢再追捕自己,從而爭取出時間——來在基爾加丹和守護者間的戰鬥分出勝負前藏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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