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兒都沒了。


    他還怕什麽?


    他什麽也不怕了,什麽都不要了。


    於是,李氏從他的手裏接過了那根粗棍子,向唐悅兒走了過去。


    *


    深夜。


    周帝病了,正在發高燒。


    因為最近在京城搜查山戎頭目的事一直沒有進展,所以周帝的內心一直惴惴不安,終於生病了。


    這已經不是山戎事件之後他第一次生病了,之前就有過一次。


    但這次比往常要嚴重一些,今天還發燒了起來。


    雖然此時的深夜,但長明宮外還是人來人往,幾個太醫都在為皇上的病忙碌著。


    今天是陳塘執勤。


    他跨劍帶著幾個侍衛在長明宮外巡邏。


    宮內。


    吃了藥的周帝雖然高燒還沒有退,但情況趨於平穩,也終於睡著了。幾個太醫忙乎了這一個晚上,此時也終於能鬆一口氣。


    皇上這次生病也已經許久沒好好休息了,於是李波就讓兩個主治的太醫到隔壁的房間守著,自己為皇上掖好了被角,隻留下了兩個太監守在殿內,吩咐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輕手輕腳的關上了門。


    外頭也終於平靜了下來。


    忙碌了一整個晚上的長明宮上下的人都是祈禱,明早皇上的病可要好,不然要天下大亂了。


    可此時的房間裏,卻並沒有像表麵的那麽平靜。


    周帝正在做噩夢!


    他夢到的正是當年那山戎的大將軍儲榮被他用火活活燒死的情景。那時候山戎一族屢犯邊疆,周帝親自掛帥出征,卻被山戎族抓起來囚禁欺辱,逃出來之後周帝對山戎恨意極濃,勢必要把山戎剝皮削骨。於是在把那山戎大將軍抓到之後,他為解恨意,選擇了將他活活燒死!


    他至今依然記得那儲榮被五花大綁在荒漠的棍子上,大火已經燃燒了起來,很快就把他給包圍住了。灼熱的火焰冒出了黑煙來,連周圍的周朝士兵都感覺到了滾滾熱氣,腳步不經意的往後退。


    但那大火中的儲榮卻絲毫無懼。


    忽的,他居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的他的絡腮胡子都在不斷的抖動!


    周帝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在被火燒的時候還能如此大笑!


    這個場麵真的把他給嚇到了,他的腳步也下意識的往後退去!


    而那儲榮見周帝怕了,更加囂張了,他狂笑了一聲接著睜圓了眼睛道:“周人,我會報仇的!我死了,山戎世世代代都會為我報仇,我要你一輩子活在恐懼之中,因為你早晚有一天會死在山戎人的手裏!”


    “不得善終!哈哈哈哈!哈哈!”


    大火越燒越旺,火焰發出了燃燒那“滋滋滋!”的聲響,和那儲榮瘋狂的狂笑交雜在一起,響徹了沙漠的天空。


    而此時,躺在床上的周帝正滿頭大汗的顫動著。


    那一幕就是他多年來的噩夢和心結。


    那山戎人可怕的意誌和永不放棄的精神一直是周帝心中的刺!所以這麽多年來他再也沒有到西北去過!


    平日裏也是謹小慎微,對身邊的人再三嚴查。


    卻沒想到還是被山戎給混進來了!


    他會死在山戎手裏的!


    周帝幹癟的唇瓣不斷的顫抖著,因著這樣的恐懼,那夢中的周帝分明看到,那大火並沒有把儲榮給燒死,相反他頂著一張被燒的麵目全非的臉從大火裏走出來了。他一扭一扭的走到了他的麵前。


    周帝被嚇的窒息,他想要逃走,但不知為什麽,雙腳像是灌了鉛一樣,根本就抬不起來。


    眼見那張可怕的臉來到自己的麵前,他甚至能夠看到儲榮那一對烏黑的囂張的眼珠吊在裏麵。


    “啊!”一聲大喊,周帝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


    床圍裏麵的周帝坐起來之後才發現。


    原來是一場夢!


    但這夢太真實了,像真的一樣,周帝依然很很害怕,他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平息著自己的情緒。


    他平息之後,周帝吩咐道:“水!”


    靜。


    長明殿裏出奇的安靜。


    沒有人回答他。


    周帝覺得很奇怪。


    人呢,人都去哪兒了?


    於是周帝坐在床邊,對著那空空的宮殿喊了一聲:“來人!”


    依然沒有人來。


    宮殿那麽大,隻有角落裏的兩個小油燈在閃爍著,他的聲音在空蕩的宮殿裏幾乎有了回聲。


    不知怎麽,在自己住了這麽多年的宮殿裏,周帝忽然感覺十分的不安。


    他的呼吸又有些急促了。


    想到這裏,周帝剛才因為生病而出的熱汗,如今全部變成了冷汗,不祥的預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周帝立刻起身,準備要往外走。


    而就在這時,呼聽“噗!”的一聲,那宮殿角落裏的一盞油燈被不知從哪裏來的風給吹滅了。宮殿又暗了三分人。


    周帝被嚇一跳。


    這四周的窗子都關著,哪裏來的風啊?


    他如此想著,忽然又一陣風從自己的背後吹來,他感覺背後一陣寒涼的同時,也感覺一個人已經站在自己的背後。


    周帝渾身僵在了那裏。


    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流了下來。


    他猛一回頭,竟看到一張被燒的麵目全非、坑坑窪窪的出現在他的麵前。


    這一刻,那張臉和他在夢中的那儲榮的臉融為一體。


    周帝驚恐萬分的發出了他這一生最為恐懼的叫聲:“啊!”


    *


    長明宮外。


    今夜皇宮之中並不安靜,舉著火把的士兵們在皇宮各處快速的遊走著。丫鬟和太監也拎著燈籠魚貫來往。


    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


    整個皇宮被照的燈火通明的。


    拿著拂塵的李波從人群中間穿過來,徑直向在指揮的白宴黎走了過來:“七皇子,確定那人是入宮了嗎?”事態緊張,他剛才聽說是那山戎頭目混到皇宮裏麵來了,七皇子帶人入宮來抓人。


    這可是大事啊,皇上本來就對山戎族忌憚很深,此次生病也是因為山戎一族,要是被皇上知道那山戎頭目入宮了,那還那還了得?


    白宴黎見他來了,點頭打了招呼:“李公公,父皇讓我抓山戎頭目,我前幾日就已經大致知道他的軌跡,隻可惜還沒找到人,今晚手下來報,說人已經找到了,不過確是入了皇宮!”


    是真的啊。


    李波覺得自己的心都揪了起來。怪不得聖上焦心,這山戎族實在是狡猾啊。他們這幾個個月如此布置,卻依然攔不住他們的腳步。


    李波心中著急,隻能又吩咐來往的下人道:“快快快 ,快把人給我找到!不要偷懶!”


    隨即又轉頭對白宴黎道:“七皇子,辛苦你了。”


    白宴黎點點頭又問:“父皇怎麽樣了?”


    他聽說周帝這幾日在發燒,也不知是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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