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皖想也不想的下意識否認:“沒有。”“他沒來啦,在醫院值班。”連雲熙不在意的笑笑,抿了口香檳,狀似不經意的說:“不過就算他沒事,也不會來的,小孩子喜歡鬧別扭。”也就是當家長的,才會把自己三十多歲的兒子親昵的稱呼為小孩子了。葉皖忍不住笑了笑,又聽她說:“程溪和行遠合不來,但我們當家長的不能這麽不懂事,人還是得過來的。”連雲熙三言兩語的就把自己說的特別含辛茹苦——完全忘了自己前幾年也跟許程溪齊刷刷的瞧不上眼周家了。葉皖微微一怔,難不成許程溪和周行遠兩個人不合,已經鬧的兩家家長都知道了麽?一想到‘家長’這個關鍵字,葉皖就想到周行遠的母親,立刻就有些如坐針氈。生怕被周行遠和他母親撞到自己和連雲熙在一起的畫麵,葉皖為了避免尷尬的修羅場,連忙告辭:“阿姨,我先走了。”“好啊。”連雲熙點了點頭,順勢把酒杯放下攏了攏披肩:“小葉,方便送我一下嗎?”葉皖一怔:“您也要走?”“是啊。”連雲熙攏了攏頰邊掉落的碎發,笑道:“去看看程溪,他值夜班,估計又要熬一宿了”葉皖聞言,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其實長久以來,他一直都有點不明白許程溪這個本來應該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為什麽會從事醫生這個辛苦的工作。他本應該是這些人其中的一員,名流宴堂,觥籌交錯,夜色酒香中光鮮亮麗才對。此刻連雲熙正好在這裏,葉皖忍不住問:“阿姨,他為什麽...會學醫?”“他喜歡靜。”連雲熙似乎並不意外葉皖會問這個問題,她看著滿宴會廳的各形各色,在提到許程溪的時候眼中蘊含著一絲淡淡的溫柔:“應付不來商場上的交際應酬的。”“他說過,比起來有事無事就在酒桌上,宴會廳裏,他寧可站在手術台上。”人的一輩子,是得有些追求的,哪怕萬貫家財也不抵心靈上的滿足感。更何況到了許程溪這個階層的人,錢,根本就不算什麽了。隻是......葉皖沉默片刻,看著連雲熙有些佩服的說:“阿姨,你真通情達理。”一般有錢人家的家長,都會強迫性的讓孩子從商繼承家業什麽的,隻是許家的父母倒也開明,居然允許自家嬌生慣養的孩子去學醫學這個很辛苦的專業......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哎,我們隻是希望他幹他自己喜歡的事情就行了。”連雲熙長長的眼睫下水光瀲灩的雙眼似乎是閃過一絲落寞,嘴角翹起的痕跡帶了一絲苦澀:“在商界......也不是那麽好混的,汙糟的事情多了去了。”難得在連雲熙臉上看到這種狀似沉鬱的情緒,葉皖下意識的覺得有內情,抿唇不語,靜靜地聽著她說。“早年的時候,我們家做事不知道收斂,在地產業這邊壟斷了太多資源,自然就惹得許多同類競爭者感到不滿。”他們現在所處的區域正好沒什麽人,連雲熙不大的聲音低緩溫柔,字字入耳:“我和我丈夫也忙,小的時候對於西池和程溪他們兄弟倆真的很疏忽,程溪還在上幼稚園的時候......被綁架過。”葉皖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驟然抬起頭看著連雲熙。這件事可能是她心中至今難以啟齒的痛點,時至今日提起來還是會難受,尾音淺淺的顫了一下。“我們近乎出動了所有資源,人力去找,但還是快找了三天才從一個倉庫中找到他。”連雲熙忍不住歎了口氣:“程溪那麽小,先是被那群人塞在車後備箱裏一天,然後又轉移到城郊逼仄的小倉庫,找到他的時候,他都已經人事不醒了。”關於被綁架和找到的過程,連雲熙說的簡短,卻刻骨銘心,連帶著葉皖也聽的心驚肉跳,喉嚨發緊的問:“然、然後呢。”他幾乎能腦補出小小的許程溪被綁在冰冷的倉庫裏,渾身狼狽瑟瑟發抖的場麵了,葉皖的心不由得被重重的揪了一下。“倒是沒有受什麽傷,就是......”連雲熙頓了一下,輕聲說:“自那以後,程溪他就不太敢一個人呆在安靜狹窄的環境中了。”連雲熙說得委婉,但葉皖知道那就是所謂的幽閉恐懼症。想來也是,一個還不懂事的小孩子被關在那麽逼仄的環境中三天,無聲無息孤零零的,怎麽可能不留下心裏陰影呢?可是......“阿姨。”葉皖有些遲疑的問:“我看他坐電梯之類的......沒什麽問題啊。”而且之前的時候,許程溪還帶著他一起藏在狹隘到一絲光亮都沒有的衣櫃裏......這個那個。他那個時候氣定神閑,還能從容的調侃自己呢,他怎麽會有幽閉恐懼症呢?“我兒子,他是一個不允許自己有明顯弱點和缺陷的人。”連雲熙苦笑一聲:“於是在什麽方麵有缺陷,他越是要克服什麽。”“他越怕在幽閉的環境裏呆著,等到十八歲是成年人了,有獨立自主的行為能力時,就越要偏偏在狹隘的環境裏呆著。”“克服一件自己恐懼的事情是很難的,剛開始他渾身都是汗,臉色白的我都想把他打暈不讓他繼續嚐試了,隻是他不肯。”回憶起那段堪稱‘噩夢’的時期,連雲熙迄今為止,依然心有餘悸:“但經過一年的嚐試,他還是挺過來了。”“程溪說過,這東西無非就是童年創傷,還構不成心裏陰影。假如不能擺脫的話,以後他總是會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弱點給別人看,他不能讓這道陰影纏著他一輩子。”“他就是倔,越是難挑戰的事情,越是要挑戰。”所以可能是因為這個......許程溪才會選擇學醫吧。葉皖默默的想著,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比疾病更難克服呢?聽了這一切,葉皖說不震撼是不可能的。畢竟像許程溪這樣的身份,隻要他想,一輩子不用進入什麽幽閉的環境,來麵對他內心的恐懼都是可以的。甚至於他想住個幾千平米的房子都是可以的,但他卻硬生生的克服了。葉皖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他根本就不了解許程溪。許程溪,真的是個徹徹底底的狠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他隻認為許程溪天之驕子,生來就要什麽有什麽,情商智商雙高,對什麽東西仿佛都是漫不經心遊刃有餘,天不怕地不怕的態度。誰知道......他居然也有難以啟齒的心理創傷。怪不得,怪不得連雲熙說隻要許程溪開心就好了,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怕是打心底裏,他們依舊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兒子吧。誰年輕時候都是意氣風發一心撲在事業上的,難免忽略家庭,但是家裏人卻有可能因為他們的‘一時忽略’,而留下一輩子的心裏陰影。“阿姨,你別傷心。”葉皖輕聲安慰連雲熙:“許程溪不會怪你們的。”“他不會的,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連雲熙笑了笑,說話還是調皮的戲謔,隻是多少有點強撐著的低落。然而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眼前一亮,意味深長的說:“除了怕......算了,我還是去看看他。”連雲熙邊說邊背身,用夾子夾了一些流水宴上的點心到盒子裏,狀似無意的說著:“s市商圈的大半都過來交際應酬了,我兒子還在加班呢,當媽的還是得疼疼他才好。”葉皖看著連雲熙曼妙的背影,沉默半晌,忽然問:“阿姨,您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這些事情理論上來說可以算作許家最機密的**了,但是為什麽......連雲熙要告訴他呢?其實從很久以前,葉皖就覺得連雲熙對他的態度很奇怪,這種奇怪就好像是......連雲熙仿佛不把他當做許程溪的普通朋友,反而是把他當成許程溪的多年發小一樣無私。可是他分明沒有在連雲熙麵前和許程溪表現的那麽親密過啊。作者有話要說:  婆婆親身上陣幫許哥賣慘了,丸子會不會心疼呢~☆、追回來其實在葉皖問出口的一瞬間, 連雲熙就知道自己可能是表現太明顯了。但是沒辦法啊——一般老婆婆看著優秀的兒媳不都是怎麽看怎麽喜歡的麽,連雲熙心裏苦啊, 她覺得自己沒有拉著葉皖東問西問順道去把整個商場包下來買買買已經很克製了。說一千道一萬, 還是她兒子太不爭氣。連雲熙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用心良苦, 想盡辦法在葉皖麵前幫許程溪賣慘給他增加好印象,自己容易嗎?!這般那般的腹誹過後, 連雲熙再轉頭的時候, 還是笑盈盈的:“因為, 阿姨知道你是他的好朋友啊。”‘好朋友’......?葉皖有些心虛的收下這三個字, 略微尷尬的接過連雲熙手中的盒子, 自告奮勇道:“阿姨,我幫您去看看他吧, 這麽晚了您沒司機送我不放心。”啊啊啊連雲熙等的就是這句話,頓時在心裏瘋狂尖叫起來——但臉上卻神色不顯, 隻是微笑一點頭,還很遲疑的問:“這不會耽誤你自己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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