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才二十三,沒了腿他可怎麽活,你們醫院一定得給個說法!”“安靜!安靜!”吳醫生聽慣了這種老生常談的家屬怨恨醫院的論調,早就見怪不怪,隻是皺眉強調著既定事實:“各位,陳勝的腿做了手術後就一直是觀察期,感染是因為個人體質的原因,推進手術室之前你們家屬也已經簽了手術同意書。還是別跟我們鬧了,想辦法安慰一下等會兒醒來的病人吧。”“艸!你們說什麽?”陳勝那個虎背熊腰的大表哥一下子就火了,氣勢洶洶的瞪著醫生就開始大吼:“我們同意?我們同意你救人,同意你砍腿了?!根本就是你們醫生技藝不精那我表弟當小白鼠,我要去告你們!”“先生,你冷靜一下。”許程溪低聲開口,情緒有些沉鬱,顯然是還沒從剛剛的手術中把情緒整理出來。陳勝這個小夥子家裏人不講理,但自己還是挺樂觀積極的,許程溪之前跟他打過不少交道,此刻就忍不住為他的經曆很是遺憾。他抿了抿唇,給出很是熨帖的中肯建議:“病人現在情緒不平靜,做家屬的應該為他寬心,你們還是去病房陪陪他吧。”跟醫院鬧,也不會有結果的,有這精力還不如好好去安慰一下子陳勝呢。經曆過人生重大波動的人通常都會很脆弱,此刻最需要的不過就是家裏人的信任和支持罷了。然而,陳勝的家裏人顯然不清楚這一點,他們依舊不依不饒,雙眼通紅瞠目欲裂的罵著——“你們醫生都他媽的該死,出了事情就想推卸責任?!”人高馬大的男人看著許程溪身材清瘦,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樣就認定了他好欺負,須臾之間就忍不住重重的推了他一把——許程溪一宿沒怎麽睡又是剛從手術台上下來,頭暈目眩的低血壓都犯了,後背登時重重的磕在牆上,耳邊傳來男人的怒吼:“我告訴你,你做夢!”遠處的葉皖看到這一幕,心頭‘蹭’的一下就竄起一股火,瞬間烈火燎原的生起氣來——許程溪這廝是個木頭人?別人推他都不會躲的嗎?平時就欺負他的能耐了!本來這是醫院內部的事情,葉皖隻是冷眼旁觀,並不打算管來著,但是有人動手的話性質就不一樣了。病人家屬敢對醫護人員肆意動手,這就是屬於‘醫鬧’的範疇了。葉皖臉色一冷,幹脆利落的抬腳走過去。“我告訴你,你們就這麽把我表弟腿砍了還想推卸責任沒門!”傻大個推了人還不解氣,對著許程溪和盛怒的吳醫生依然大放厥詞:“我現在就要封存病曆,我要起訴你們——”“好啊。”走過來的葉皖淡淡的打斷了傻大個慷慨激昂的言論,在許程溪驚詫的眼神中擋在他麵前,一雙淡色的瞳孔毫無感情的盯著傻大個,靜靜的說:“我是許醫生的私人律師,請問這位先生你要起訴什麽呢?”傻大個:“......”“如果說不出來的話,不妨聽聽我的。”葉皖諷刺的扯了扯嘴角:“肆意攻擊醫護人員,已經屬於犯了故意傷害罪,先生如果你不想現在就被拘留的話,還是趕緊離開比較好。”作者有話要說: 丸子——我虐許程溪行別人不行!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粗暴的護夫狂魔☆、煩你陳勝是一周前因為出了車禍而被送進來的一個病人, 今年二十三歲,兩個月前剛剛大學畢業。正是青春年少初出茅廬的旺盛年紀, 然而......腿傷的不輕。許程溪在急診給他主刀的時候, 心裏就有數了——這條腿,如果想要不受感染全須全尾的保住怕是夠嗆。如果手術的過程中把小腿下半截截掉, 是最萬無一失的方案,防止感染可能擴大麵積的危險。但是病人家屬不同意, 他們更想賭一把陳勝不會感染,從而整條腿都保住的可能性。就算以後有點跛腳, 起碼也是個整齊的不是?醫院尊重陳勝家屬的決定, 做完手術就把病人轉到觀察室去觀察了。但這種以小博大的‘豪賭’最終還是失敗的風險更大, 陳勝的小腿在觀察的第六天,還是感染蔓延了,不截不行了。本來隻截十厘米左右就能行, 現如今為了安全起見, 將近一條小腿都保不住了。這樣的結局,許程溪不是不替他可惜的。因為陳勝醒來後自己不似家屬那般偏激,反倒是個相當樂觀積極的大男孩,就像每個對未來有著無盡幻想的青年。他下意識的就關照著陳勝, 也跟他事先說過這個問題, 然而——“謝謝醫生。”陳勝笑了笑, 自己的眼睛裏也閃著一絲忐忑的堅定:“我知道這個決定有風險,但是......賭一把吧,我還是想要腿啊。”隻不過賭輸了而已, 雖然說時間是治愈傷痛的良藥,但年紀輕輕失去半條腿這種大事情,可能等許多許多年後回頭看,還是會覺得如同天塌了一樣恐怖。那個樂觀向上的少年,不知從此是會性情大變落寞下去,還是更加發奮圖強呢?陳勝做好了輸的打算,但他的家人卻沒做好。不懂事的外行人想的都是——都好好的從手術室裏推出來一次了,憑什麽第二次進去腿又沒了呢?絕對是這段時間醫院看顧的不好,至於當時的諄諄提醒,各種勸解,權當做沒了一樣。比起當事人來,他們更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自然把滿腔的怒火和怨憤都發泄到醫院身上了。許程溪這種事情見的多了,就不奇怪了,也就可以理解這些家屬的心態,隻是他還沒法做到他老師那個程度的心如止水。再任由家屬漫罵的時候,許程溪心裏還是不免的有些替陳勝扼腕歎息——已經這樣了,家裏人還不懂事,那小夥子得有多難過?然後,他就在近乎麻木的被推搡中看到一抹清瘦的身影擋在自己麵前,竟然是還沒離開的葉皖,他目光堅定,一字一句無比清晰的說——“我是許程溪的私人律師。”他......私人的。許程溪眉目微微一動,感覺剛剛麻木冷卻的心髒,又開始跳了。小朋友一直都不理他,可看到他被欺負了還是過來護著......葉皖真的太好了。“葉皖。”眼看著葉皖同一群神情激憤的家屬舌戰群儒,許程溪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身處修長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輕聲道:“站到我後麵。”現在醫鬧猖狂跋扈,動手的特別多,陳勝的家屬現在又在情緒崩潰的環節,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動手了。許程溪可不想讓葉皖無辜受傷,強硬的把還沒說完不情不願的葉皖拉到伸手,看著臉紅脖子粗的傻大個清了清嗓子,同不耐煩的吳醫生對視了一眼,淡聲開口——“律師事務所走出醫院南門左轉三百米,有三四家供你們打官司起訴,別在醫院手術室門口鬧事。”他的話不合規定,已經做好了被通報批評的準備了。保安出動暫時性的把陳勝家人‘勸’走後,許程溪不顧吳醫生的拉扯,硬是跟著葉皖頭也不回的背影蹭到了電梯口,死皮賴臉的要送人家。“這邊不好打車。”許程溪就跟葉皖沒來過三院一樣,看了眼手表還沒到打卡時間,就睜眼說瞎話:“我送你吧。”“別跟著我。”葉皖皺眉,側頭看向他滿眼嫌棄:“誰讓你跟我說話了?”許程溪:“......”“昨天晚上不是說過了麽,暫時別讓我見到你。”葉皖哼了一聲:“煩你。”次奧,他還以為剛剛葉皖的舉動......是已經原諒他了呢,原來壓根就還沒有消氣。許程溪懵逼了一瞬,又再次卑微了,弱弱的問:“你、你還在生氣啊?”“沒有。”葉皖搖了搖頭,在許程溪剛剛放鬆下來的眼神中淡淡的補充了一句:“我不跟不重要的人生氣。”許程溪:“......”紮心了老鐵。“那,你還當我律師麽?”眼看著電梯走走停停的快到了,許程溪急急忙忙的找了個借口跟他攀關係:“他們會起訴我的!”這次這個醫鬧可不是他找人扮演的,而是真的。葉皖有些嘲笑的揚了揚嘴角,反唇譏諷:“許醫生,你什麽樣的律師請不到?我剛才隻是看不得別人在我麵前觸碰法律罷了。”這是律師本能,才不是關心許程溪呢!“不,我就信你。”許程溪盯著他,頗為固執的說:“隻要你幫我......價錢隨便開。”把他工資卡要過去都沒問題啊!然而對於他的工資卡,葉皖是毫無興趣的,他隻是不耐煩的涼涼瞄了一眼許程溪,高冷的一點頭:“再說吧。”然後就坐著電梯走了。一進電梯,葉皖剛剛還亙古不變的冷庫表情就一下子崩了——艸,他真是有病啊!管許程溪去死幹什麽?自己怎麽就沒點教訓呢?他這次一定要不理許程溪,就算他跪下來求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