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稀奇。”鐵蛋這話有些殘酷。這話也確實是。天平年間,也有很多人日子過不下去一根繩子吊死的。更何況這連續兩年的荒年。“人為什麽會想死呢。”狗娃不理解道,“我的話,餓死也不會尋死。”“事實上,對於有些人而言,死是最簡單的解脫方式。咱們不是他們,自然無法理解他們承受的。”鐵蛋道,“當然,你理解不了他們,他們也一樣理解不了你。正因為這樣,人才是不同的。”狗娃似懂非懂的點一點頭:“不過我隻知道一點。自殺的人,是沒辦法入輪回的。我不想變成孤魂野鬼。要是再有下輩子,大哥,你還會找到我嗎?”難得狗娃說兩句肉麻的話。鐵蛋笑道:“這是自然。我哪裏舍得離開你。”“今年注定情況不會太好。但願來年,老天爺能給這邊的人一口飯吃。”狗娃歎了口氣,不再看窗外。這種負能量是會堆積。狗娃也不喜歡自己變成一個悲春傷秋的人。鐵蛋沒再回應,眯著眼睛休息一會兒,這車子快要進城了。眼看過年了,生意還能熱鬧些。攤子暫時隻有早上才會出攤兩個時辰,收攤以後就回家去了。麻辣燙店也開始賣一些暖身的熱湯,還打上了回春堂寫出來的藥膳的名號,銷量還不錯。狗娃跟鐵蛋二人進了麻辣燙店,各自選了些菜讓店員給燙了。新招來的小夥計瞧著十歲出頭,還跟他們要銅板,結果被管理店員的執事給罵了兩句。“你何苦與他為難?不認識告訴他就是了。”狗娃瞧著那孩子滿臉的稚氣,招招手讓他走進些,“你多大了?”那小夥計有些委屈,可見到狗娃叫他,還是戰戰兢兢的挪步過來:“回二爺,小的今年九歲半了。”“這麽小就出來幹活了?”狗娃有些唏噓。這年頭這麽小的還是少見的。“家裏沒糧食吃飯了。爹娘想買了妹妹換銀子。我舍不得,就出來找活了。二爺您別趕我。我能幹活的,工錢給少點也行。”“你若是用心學,誰能趕得了你?幹活的時候記得加小心吧,別磕了碰了。”要是狗娃認識人家的孩子,就是借人家幾個大子兒也不能讓人家這麽小的孩子出來幹這個。可人家就算這麽小的孩子出來做工,也沒有賣妻典子的,也算是有骨氣了。聽此言,那小夥計鬆口氣,這心一鬆,眼睛就管不住了:“謝謝二爺。”瞧他要哭了,執事便訓道:“好好的哭什麽?我何時苛待你了?你回後廚摘菜吧,別給兩位爺添晦氣!”小夥計忙擦了眼淚,去後廚摘菜。“也別太難為這孩子。”狗娃笑道。執事歎口氣:“誰不是心疼孩子的人呢?可咱們心疼,來的主顧不是每個人都是知道疼人的。咱們不給他教到位,以後有挨巴掌的時候。還不如咱們狠狠心,先把該教的都教了。否則隻顧著心軟,讓孩子愈發囂張起來,咱們瞧著氣不順,也是把人害了不是?”這話說的實在有理,狗娃聽了也不禁佩服起來。“說的有理。孩子到咱們手裏,咱總要給好好調理。”狗娃今天是要接鎖頭的。想一想那個小夥計隻比鎖頭大兩歲,不覺帶入一下所有,更覺得心疼。還好,現在的自己已經有足夠的本事能好好的養活鎖頭。麻辣燙好了,執事親自將兩大碗端過來給二人,還將暖身的熱湯取來,湯裏麵還給多盛了許多剁碎了的骨肉。這湯本來就不是買的肉,肉放的極少,也難為盛了這麽多。狗娃嚐了一口,滋味還是不錯的。鐵蛋用勺子嚐了一口狗娃碗裏的湯,點點頭,卻將自己的一碗還給執事:“倒回去吧,給我拿冰涼的酸梅湯來。我吃這個喜歡配冷飲來吃。”執事端著碗,有些為難道:“這天寒地凍的,吃這炙熱的東西和涼飲怕是對腸胃不好。”狗娃失笑道:“你可忘了他是做什麽的?”執事這才反應過來,忙拍了自己一下:“瞧瞧我,怎麽忘了大爺自己就是郎中,哪裏還用得著咱們提醒。且稍等,我這就取冰冰的酸梅湯來給大爺。”人走了,狗娃也提醒鐵蛋一句:“人家提醒的也沒錯,何苦跟自己腸胃過不去?”“吃一兩次沒關係。我自己身子我清楚。”鐵蛋加起來一片肉咬進嘴裏,輕輕點點頭,味道還是不錯的。二人吃了頓麻辣燙,隨後去了東郭府。東郭一如既往的在練字,鎖頭被安排在後院,在樹下練暗器。有東郭家的武師教導,小鎖頭學的有模有樣的。狗娃遠遠的看著他練,瞧著他一板一眼學的認真,一個個流線型的暗器飛射出去,基本都能打在靶子上。準頭也許欠缺,可這麽小的孩子有這樣的成績,已經十分難得了。東郭抱著肩膀靠著樹,目光不經意飄到了不遠處站著的雲煙。“你都準備齊全了?”鐵蛋冷不防問了一句。“十之八·九,你呢?”東郭挑眉。鐵蛋冷笑:“我有什麽準備的,山上挖個洞就是個窩了。”“幫我也挖一個。”東郭道。鐵蛋挑眉:“要做鄰居?”“差不多。”東郭道,“當前局勢,我尚且壓得住。可真有天下大亂的那一天,我也不好說有十成十的把我。總要多留幾條退路。”“雞蛋不要放在一個框裏頭。這句話你理解的倒也透徹。”鐵蛋道,“我倒是覺得,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東郭唇角微勾,難得麵談如他能有這麽明顯的表情。鐵蛋搖搖頭:“也罷,你若想,給你準備也無妨。隻是你跟他這麽僵持下去也是個事。虧了你這麽些年隻字不提。”“我無所謂。”東郭看一看雲煙,意味不明道,“其實怨我恨我也不錯。這遠比童年一點好印象,更能讓他記憶深刻。”鐵蛋不禁打了個寒顫:“我倒是有些心疼小雲煙兒了。”聽慣了他這麽親密的叫法,東郭也無所謂了。“那就對他再好點吧。成日為你奔波,也沒幾日清閑。”鐵蛋笑道:“若是心疼跟我說一聲不久行了?我把人打包好送你府上。隻會跟我動嘴皮子,卻不見你跟他正經八百的說上一句半句。也不知你是有膽色,還是膽小鬼。屁大點的事兒,愣是被你弄得這麽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