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遺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道:“好。”  他如今經脈被封,根本無力與這些人對抗,麵對微生子羽提出的要求自然也不必掙紮。  ※※※※※※※※※※※※※※※※※※※※  emmmm……想要努力更新。第76章 破春寒  空氣裏潮濕的水汽和香料燃燒的氣味纏繞在一起, 像是一條劇毒的蛇蜿蜒過人的肌膚,遺留下濕滑的黏液,冰涼的蛇吻親吻著謝遺的耳廓,帶來令人戰栗的不適感。  火盆之間間隔的距離很大, 縱然已經燃上了火,也顯得周遭光線過分暗淡。微生子羽的影子被火光投在地上,拉得極長極細, 隨著跳躍的火苗不斷扭曲變幻著。  謝遺的目光在那影子上停留了片刻就移開,他靜靜坐在椅子上,垂首看向腳下的地麵。青石鋪成的地麵,殘留著難以衝刷幹淨的血跡, 冰涼的寒氣仿佛能透過鞋底滲入人的腳掌心, 陳年的汙垢浸在浸在青石的縫隙間,潮濕的水汽凝結在石麵上,濕漉漉, 滑膩膩。  他又看周圍, 整座囚牢都是用這種材質的石料搭建的,處處水汽凝結,潮濕冰冷。  微生子羽緩緩將一爐燃燒著的香推到了謝遺麵前, “謝公子可認識這個?”  那味道一靠近謝遺,便令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些不適, 不禁眉心未蹙, 卻沒有回避開。  微生子羽緊緊盯著他, 捕捉著他每一絲表情的變化, “認識嗎?”  謝遺搖頭否認:“不認識。”  “不認識?”微生子羽挑了挑眉。  謝遺伸手朝那香爐碰去,見微生子羽沒有阻止,便揭開了香爐的蓋子,一手掩住了口鼻湊近去看,口中反問道:“難道我應當認識嗎?”  微生子羽道:“我記得你很喜歡用不同的香。”  謝遺意味不明地“唔”了一聲,似是承認又不似承認,視線依舊停留在香爐中的香料上,隻是就這樣去看也看不出什麽,他端詳片刻後便放下了爐蓋,道:“隻是這種香,我確實不曾見過。聞著氣味像是加了側柏葉、沉香、白芨、細辛……還有什麽東西,我聞不出來。”  微生子羽看不出謝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不過他早就從傅宸那裏知曉這裏頭有一味特殊的藥物,當下試探著開口:“這裏頭有一種成癮性的藥物……”  謝遺眼皮微閃,“成癮性?”常用的植物香料,諸如丁香、茱萸子、茉莉、百合、豆蔻……這些都不具備成癮性的效果,所以,這裏頭加的會是什麽呢?  謝遺麵露思索之色。  片刻後,謝遺恍然,“這東西是從哪裏來的?”  微生子羽嘲也似的一笑,吐出二字:“魔教。”  謝遺一怔,旋即又問:“用在什麽人身上?”  “陛下。”還有……太子。  “所以你懷疑是我?”謝遺闔了下眼睛,再睜開,“因我那日眾目睽睽下被謝忌劫走,所以你們覺得這東西是我所做?”  微生子羽沉默不語,隻是看他。  謝遺輕笑一聲,低下頭去,他濃長的睫羽被昏暗的火光一照,於麵孔上投落一層灰影,顯得神情難辨。隻見他伸手一點一點解開自己衣裳,任由白皙的胸膛赤裸在人前。  微生子羽隻看了一眼,便覺心頭駭然——上麵有幾處猩紅的血點。  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得出這幾處血點落在人幾處命脈穴道上。  “金針過穴。”謝遺重新攏起衣裳,言簡意賅,“謝忌的手筆。”  微生子羽心中尚存疑慮,遣人去招了宮中太醫來。  不多時,太醫就戰戰兢兢跟著人進了水牢,打眼一看,隻見裏頭兩人一坐一立,站著的自然是六扇門總指揮微生子羽,坐著的卻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青年。  那青年生的一副清遠出塵的好相貌,眉目如畫,氣質卓然,隻是膚色過於的白皙,絲毫不見溫暖血色,身材更是清減消瘦,一眼便可以看出其應當有體虛之症。  太醫大致知曉自己是來做什麽的了,心裏有了底,也少了些惶恐不安,穩了穩心神朝著微生子羽行禮。  “你去看看他的傷。”  聽見微生子羽這樣講,太醫心道果然,他走上前去,他正要請青年伸出手診脈,就看見那人抬手解開了自己的衣裳,露出單薄的胸膛來。  他肌膚白皙地給人以一種透明的錯覺,被水牢中暗淡的火光一照,仿佛要暈出一層微弱柔軟的白光,隻覺得細膩如瓷,自生光彩。然而這般雪白的肌膚之上,卻橫陳著幾個顏色殷紅的血點,刺人眼睛。  太醫一見那心口處幾個血點,麵色不由大變,“這是……”  “有勞您。”謝遺頓了頓,解釋道,“這是金針過穴之術。”  太醫在聽見“金針過穴”四字時,不由瞳孔一縮,駭然道:“金針可是留在體內的嗎?”  “約莫如此。”  太醫顫顫巍巍看向微生子羽,在得了他的首肯後,才敢伸手去碰謝遺身上的血點。  手指觸碰到謝遺的肌膚,隻覺得指尖一片冰涼柔軟,令人心神微蕩。他定了定神,按在傷處的手指逐漸加重了力道,終於隔著肌膚感受到了底下深埋的金針。  他見謝遺深深蹙起了眉,不由問道:“可是疼痛?”  “無時不在疼痛。”謝遺道,“隻是動作起來,要更為疼痛些,被按壓穴道,還要更疼。”所以他在謝忌那裏大半時間都在休息,鮮少活動。  太醫心裏有了個大概,又查探了他的脈象,詢問了內力在體內行走的情況,才向微生子羽稟告:“這等手段實在是世間罕見,下手之人想必醫術精絕,便是某也不敢說能安全取出所有金針。”  微生子羽沉吟片刻,揮手令人送太醫離開。  “謝忌手上有如此醫術精絕之人,便是我也不免身受其害,”謝遺仰頭對上微生子羽的雙眸,道,“想必這種香料對那人而言,想要配製也並不困難。”  微生子羽久久不語。  謝遺抿了抿唇,道:“隻是你仍舊不肯信我。”  “我確實是不信。”微生子羽道,“單是你隱瞞身份,委屈求全,扮作女妓隱藏於樓中一事,便解釋不通。”  謝遺聽他提起舊事,也不免生出些尷尬之意,這事確實是難以解釋。他本意是借那身份拿到鮫珠,再用謝遺的身份推出一位一統武林之人,誰知道後續生出那許多變故。  隻是這事,想要同微生子羽解釋也實在是困難,縱然解釋,微生子羽若是不肯信也還是枉然。  微生子羽在原地站了半晌,始終等不來謝遺的解釋,心也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你可還有什麽話要說?”  謝遺搖了搖頭,道:“有些話,我縱然是說了,微生大人不肯信,也是枉然。”  微生子羽深深看了謝遺一眼,轉身離去,隻留下二字:“收押。”  旁的人拿不準微生子羽的想法,見他對謝遺實在是過分溫和,雖然得了命令要將謝遺收押,卻也不敢做的太過分,收拾了一間尚算幹淨的牢房讓謝遺進去。  水牢中太過潮濕,謝遺住的這間地麵略微朝裏側傾斜,裏側的地麵上積了一層不知多久不曾流動過的汙水。汙水將地上的稻草浸地透濕,腐爛發黑,實在是容不得人睡。  謝遺盡量往稍微幹些的地方坐著,隻是水牢裏哪有真正幹淨的地方?靠外側的地麵雖然沒有積水,卻也滑膩濕漉,頃刻便濡濕了謝遺拖曳到地上的衣角。不多時,潮濕的水汽就浸透了整件衣裳,直侵入人的肌膚了。  這種環境遠遠比謝遺曾經去過的關押王景明的那種牢房要惡劣,若是身上有皮肉外傷,又待在這種地方得不到救治,必然會惡化流膿,甚至腐爛。  待到有人來送飯的時候,就發覺坐在牢中的謝遺麵色泛著不自然的潮紅,整個人精神萎靡不振,一副病態。  那人心知微生子羽對謝遺的特殊,當下一慌,也思考不了太多,便匆忙放下飯菜,去和微生子羽稟告此事。  微生子羽聽聞這事後來得很快,獄卒開了牢門放他進去。  微生子羽走到謝遺身前,一低頭就能看見他潮紅的麵色,待彎腰伸手觸碰上謝遺嫣紅的麵頰,更是覺得指尖滾燙一片,很是灼人。  發熱了。  意識到這點,微生子羽麵色微變,正準備叫醒謝遺,就看見眼前青年迷迷瞪瞪地睜開了眼睛,鼻音濃重:“嗯?”  “謝公子。”微生子羽似乎怕驚擾到什麽一般,放輕了聲音問,“身上可有不適?”  謝遺隻覺得渾身上下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整個人頭重腳輕,他喉間一陣癢意,忍不住咳嗽起來:“咳咳……無礙,應當隻是受了些風寒。”  謝遺不是第一次生病。隻是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前期一直開著絕世武學的bug,有內力護體,後麵沈歸穹成了魔教教主,也極為注重調養他的身體,因而病得時候不多,縱然是病了,也多半會很快好起來。  他自己是不怎麽當回事,微生子羽卻在短短一時之間想了許多。水牢寒涼潮濕、空氣混濁,謝遺又被金針過穴封住了周身命脈,如今患了風寒,再留在這兒得不到救治,恐怕……  微生子羽心下擔憂,隻得又將人接了出去,延請大夫治療。第77章 破春寒  “隻是受了些風寒而已, 將養些時日就能好了。”大夫診過謝遺脈象,朝微生子羽要了紙筆,書下藥方,又交代, “照此抓藥,一日兩次, 三碗水煎作一碗水服用,十日左右便可痊愈。”  微生子羽叫人送大夫出去, 又讓下屬取了照著藥方抓藥去煎。  他在桌邊矮凳上坐下,隔著一張桌子打量謝遺。  身著男裝時候的謝遺與花樓裏的花魁枕無寐差異甚大, 分明是同樣一張雌雄莫辯的清冷麵容,卻宛然若二人。若非自己早就知曉所謂的枕花魁是男非女,恐怕也會誤認為這是兩個人。  謝遺喉嚨作癢, 忍不住一手掩住了唇瓣低聲咳嗽,漆黑如墨的睫羽也忍不住輕輕顫抖,宛如蝴蝶破繭。他麵容雪白清淡,此時因為病中泛出了一層紅暈,反而顯出些往常難見的嬌妍來,卻又因著過於纖細的頸項與單薄的脊背, 顯得憔悴堪憐。  微生子羽看著他, 一手下意識按在腰間的劍鞘上, 婆娑著。  “你且暫時留在這間屋子裏休息, 養好病再說。”半晌, 微生子羽終於出聲。  謝遺終於忍不住了咳嗽, 開口,聲音虛弱沙啞:“勞煩微生大人了。”  微生子羽麵色不變,好似未聽見他這話一般,漫不經心地移開了目光,望著窗外發起呆來。  時候已經不早,昨個半夜微生子羽帶人將謝遺從半途中截下,一路奔波回六扇門,又是一番審問……一番折騰下來,如今已經黃昏了。天邊雲蒸霞蔚,綺麗絢爛如若錦織,夕陽沉了一半如山頭,另一半則呈現出一種似橘似絳的奇異麗色。  謝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見外頭殘陽晚霞景色動人,不由彎了彎唇角,也不說話。他此時精神不濟,不過片刻功夫,就忍不住以手肘抵著桌子一手支頤打起瞌睡來。大概是多年的好教養,他睡姿一貫老實,這樣的姿勢下竟然也睡得安穩。  兩個人一個睡著,一個醒著,也不知道時候過去多久,外頭響起一陣敲門聲,緊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大人,藥熬好了。”  微生子羽這才恍然回過神來,朝身旁一看,謝遺還是維持著之前的姿勢閉目休憩著。他站起身,矮凳在地上拖出聲響,謝遺似乎被這聲音一驚,也驟然從睡夢中醒過來,後知後覺地仰著頭看向微生子羽。  他剛醒,聽見了聲響,便下意識瞥了過去,眼眸微睞,惺忪迷離。  微生子羽瞧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提聲叫人將藥端進來。  下屬聽得他的命令,這才捧著藥碗進來,小心翼翼放在了桌麵上。微生子羽伸手觸碰了一下藥碗的碗壁,隻覺得入手溫暖不燙,下屬見了他的動作,不由道:“大人,要已經涼過片刻了,不燙,再涼下去就要冷了。”  微生子羽頷首,將藥遞到了謝遺跟前,薄唇翕動吐出一字:“喝。”  謝遺道了一句“多謝”,伸手接過藥碗,垂首淺淺啜飲一口,嚐到了滿嘴的苦味。他眉也未曾皺一下,一仰頭將那碗藥全數飲盡了。  空蕩的瓷碗被重新擱回了桌上。  那人見謝遺喝完了,卻沒上前收拾空碗,而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地看著微生子羽。  謝遺見他如此,猜想他約莫是有什麽事要稟告,自己不便留在這兒聽他們說話,便主動說道:“我身體困乏,請容我暫退,去裏間休息片刻。”  微生子羽點了點頭,目送謝遺穿過屏風,進了裏間的屋子。  見謝遺進去,下屬這才附身到微生子羽耳邊,小聲稟告道:“大人,方才屬下上街采買藥物,見一些人行蹤詭譎,似乎有些是江湖中人,還有些……是魔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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