髻玉不出房門已有整整三天了!


    餘鳳娘不知道內情,隻當髻玉身體不舒服才不願意下樓,所以每天都細心體貼地準備好飯菜送去給她吃。


    到了第三天,髻玉仍把自己鎖在屋內不肯出來,餘鳳娘感到事有蹊蹺,忍不住在送飯菜時,關心地問了句。“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


    倚在門邊的髻玉雙眼紅腫疲憊,顯得空洞無神,她慢慢搖了搖頭,默默接過餘鳳娘送來的飯菜,一聲不吭地把門關上。


    髻玉失神落魄的模樣讓餘鳳娘開始焦急緊張了,她急奔下樓,抓著杜之禹問道:“髻玉的樣子不太對勁,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她?”


    “她病了嗎?”杜之禹著急地問。


    “任我怎麽問,她一句話也不肯說,像掉了魂似的。”


    “或許她沒病,隻是擔心她的未婚夫為什麽還不來接她吧!”


    杜之禹喃喃地說著,歎了口氣,扛起畫箱便走了出去。


    餘鳳娘愣了愣,如果杜之禹說對了,那麽她還真希望髻玉的未婚夫永遠都不要出現得好!


    傍晚過後,餘鳳娘驚愕地看見髻玉走下樓來,她迎上去,柔聲地問:“髻玉,感覺好些了嗎?”


    髻玉勉強笑了笑,臉色仍然蒼白。


    “我沒事,很好!”


    她簡單答了句,便回頭幫忙招呼客人。


    杜之禹背著畫箱回來,一進門看見髻玉,便對她溫柔地笑了笑,在他之後跟進來一個男人,髻玉還以為是客人上門,正待上前招呼,卻赫然間怔住了!


    髻玉萬萬沒有想到走進來的男人居然會是蟄龍,甚至沒有想到他會選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在她眼前出現!


    蟄龍雄偉傲岸地立在眾人麵前,目光冷峻地望向髻玉,鬧烘烘的小店霎時靜默了下來,每個人都以奇異的目光打量著這個身穿白衫、俊美異常的男人,就連見多識廣的餘鳳娘也讓不染人間氣息的蟄龍給震懾住,半天說不出話來了。


    蟄龍的臉上像結著一層千年寒霜,他仿佛無視於小店內所有人的存在,冷不防地對髻玉清清楚楚、一字一句的說著。“嫁給杜之禹!”


    蟄龍的一句話震呆了三個人!


    髻玉心如刀割,痛恨蟄龍在眾目睽睽之下踐踏她的尊嚴,她像一個瀕死的人,拚盡力氣,顫抖地對他嘶喊著。“我——恨——你!”


    蟄龍微顫了一下,渾身像被針刺一般,他感受得到髻玉眼中的憎恨,可以體會出這句話又是另一種感情的表達,隻不過,應該和“愛”正好相反吧!


    雖然這是蟄龍所希望的結果,然而不知怎的,他卻有種悵然失落的感覺,但為了讓杜之禹能放心娶髻玉為妻,於是更鄭重地對杜之禹加上幾句話。“髻玉曾經對你們提起的蟄龍就是我,不過我從來沒有說過會娶她,我也不是她口中的未婚夫,因此你願不願意娶她都與我無關,我絕對不會幹涉。”


    髻玉突然大叫一聲,發狂地撲到蟄龍身上,揚起手,想狠狠甩他一耳光,卻被蟄龍反應靈敏地躲過了。她用力過猛,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幾乎撲倒在地,蟄龍扶住她,望見她眼底深沉的絕望和憎恨,心情被攪得大亂,卻又不知如何處理眼前的情形,於是他像急於丟開燙手山芋般的,急急朝外奔了出去,留下眾人錯愕的臉。


    髻玉發出悚然的嘶叫聲,迭連地狂喊。“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悅來客棧熱熱鬧鬧的辦起喜事來了。


    髻玉獨坐在新房中,心神恍惚地望向貼著紅花剪紙的大鏡,鏡中映照出一個悲恨交集的新娘子,茫然而不知所措,她用盡全部的力氣和賭上一生的幸福來恨蟄龍的無情,在她決定嫁給杜之禹時,雖然盡情地將心底對蟄龍的怨恨一連發泄而出,但是一旦麵臨洞房花燭之夜的緊要關頭時,她卻臨陣退縮了。


    她多希望什麽都沒有說過,可是現在已與杜之禹拜過天地,入了洞房,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樓下賀客盈門,人聲鼎沸,盡管鎮上的人對髻玉和蟄龍的來曆均感好奇不已,但是也都十分識趣,不選在大喜之日加以詢問。


    而餘鳳娘和杜之禹打從髻玉主動提出願意嫁給杜之禹的那一天起,就抓緊機會,火速趕辦婚事,不曾追問過髻玉任何一字一句,隻迫切地想將婚事盡快辦妥,隻要不橫生枝節,一切都可以等婚後再說。


    樓下人聲漸遝,酒酣耳熱的客人慢慢散去了。


    髻玉痛苦懊悔地扭扯著身上的新嫁衣,她像個做錯決定的孩子,必須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如今,盡管她有一千個、一萬個懊悔,命運也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她相信蟄龍應該會躲在某一處看著她才對,隻是不知道蟄龍有沒有耐心看完她的洞房花燭之夜。


    上樓的腳步聲打斷她的思緒,推門進來的人是餘鳳娘,她招呼著兩個夥計把杜之禹抬進來,一臉半醉的對髻玉笑說:“今兒個真是開心,可是之禹不勝酒力,才三杯女兒紅就醉倒了,真是!”


    髻玉起身讓坐一旁,好讓兩個夥計把杜之禹抬上床,餘鳳娘端來一盆熱水放在洗臉架上,笑眯眯地說:“髻玉,之禹今天晚上就麻煩你照看了。”


    髻玉恍惚地點了點頭,目送餘鳳娘和兩個臉上帶笑的夥計離去。


    她在床緣呆坐著,想起這一生,從此必須遷就不情願的命運,伴著沒有感情的丈夫在這個小鎮上度過一生,這明明不是她的選擇,為什麽無力擺脫?


    杜之禹一陣酒氣上湧,發出濃濁的喘氣聲,髻玉知道他正為酒醉所苦,急忙擰了熱毛巾替他擦臉,杜之禹模糊不清地聲吟。“給我熱茶……”


    髻玉斟來一杯熱茶,湊到他唇邊喂了幾口,他勉強睜開眼睛看了髻玉一眼,心滿意足地說:“沒想到我也能娶到像你這樣的女子,實在是我的福氣……”


    髻玉僵住,杜之禹的真心誠意讓她更覺愧疚,她在無意間,將杜之禹拉進了自己對蟄龍怨恨的漩渦當中,如今已進退兩難了。


    杜之禹掙紮著坐起來,想把身上的外衣脫下,可是手指頭偏偏不聽使喚,努力了好一會兒還解不開扣子,髻玉遲疑地伸出手幫他將扣子一一解開。她不敢正視杜之禹


    深情款款的眼睛,當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識怞了回來,濃厚的酒氣讓她感到緊張不安,她想起身,卻被杜之禹一把拉住,順勢將地帶進懷裏,她緊張得不敢呼吸,擔心如果杜之禹想與她行夫妻之禮,她該怎麽辦?


    原本對新婚之夜所懷抱的夢想此刻已完全破滅了,她多希望身心都奉獻給自己最心愛的男人,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委身屈就。


    若不是對蟄龍的痛恨讓她失去理智,她也不會麵臨這種無奈的處境,想起蟄龍,心痛便有如針刺,除了他,任何人都得不到她的心,而自己未來的丈夫不是蟄龍的話,與誰共度新婚之夜又能有什麽差別。


    她聽見杜之禹劇烈的心跳,抱著她的手臂也緊了緊,她靜靜地不動,如果蟄龍還潛在某處偷看著她,她便打算讓他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是如何與杜之禹過完這個新婚之夜;如果因此會讓蟄龍感到痛苦,她便要他痛苦。


    杜之禹仗著酒意以及髻玉逆來順受的態度,手指在她身上的遊移逐漸大膽起來,他一層一層地卸下髻玉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吻著她的臉蛋和肌膚,當他解下髻玉身上那片小小的肚兜時,雙眼被她一身瑩白柔嫩的軀體催紅了,紅得就像火燒一樣。急促的呼吸帶著濃厚的酒氣噴在髻玉臉上,她茫然地望著屋梁,沒有知覺也沒有痛苦,隻希望這一夜盡快結束。


    就在這時,平空卷起一陣冷風,忽地一下,燭火滅了。


    杜之禹和髻玉同時怔住,還沒來得及多想些什麽,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攫住髻玉的腰,颼一聲破窗而出。


    髻玉感到一陣昏眩,隻聽見杜之禹淒厲的驚喊聲愈來愈遠,四周仿佛籠罩著一團黑霧,閃著耀眼的銀光,堅硬如石的臂膀緊緊箍在她的腰間,冰冷的感覺直穿透她的肌膚。


    她連想都不必想,也知道擄她出來的人是誰!黑夜之中,她清楚地看見蟄龍的一雙冷眸妒火亂焚,憤怒的表情顯得那麽痛苦。


    他終於肯妒忌了,看見他痛苦的樣子,髻玉感到一陣報複後的暢快。


    “看不得我的洞房花燭夜嗎?”髻玉冷冷的一笑道。


    蟄龍咬著牙不吭氣,將她帶到一個小山拗放下,眼神複雜地望著她。


    髻玉的嘴角掛著一絲古怪的笑意,故意說:“你不敢要我,難道也不許別的男人要我嗎?”


    蟄龍緊握雙拳,目不轉睛地盯著髻玉,她光裸的身上披著無意之間夾帶出來的新嫁衣,潔白的肌膚蕩漾著一片嫣紅的顏色,在新嫁衣中若隱若現,她一點也不遮掩,唇角閃著冷冷的嘲弄,蟄龍妒火中燒的反應讓她感到無限快意,她要報複他這幾日來所帶給她的種種痛苦,她的報複欲罷不能。


    “我的丈夫還在等我,請你盡快送我回去……”


    蟄龍一動也不動,表情變得深沈難測,他在苦苦壓抑,在情欲的邊緣掙紮,髻玉冷哼一聲,他已幻化人形,但既不是聖人更不是柳下惠,有什麽能力控製原始的欲念。她索性站起身,任由單薄的新嫁衣從她身上緩緩落下,一身赤裸地立在他麵前,她要看看自己能把他折騰到何種程度。


    蟄龍倒怞一口氣,僅存的一點理智果然崩潰了,想不到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像在逆風中舉著火把般,反燒了自己。


    情欲已攻占一切,髻玉誘人的軀體明明嘲笑著他可笑的堅持,他仍然不受控製地撲上去,狠狠吻住她,雙手略微粗暴地在她身上遊走,呼吸濁重而急速,眼瞳饑渴炙人。這一刻,髻玉充分享受著報複後的塊感,卻發現自己想更壞一些,她故意避開他的吻,故意推開胸前那一雙愛撫的手,她的忸怩閃躲讓蟄龍不能盡興,欲焰就更高升了。


    蟄龍的忍耐已到了最大的極限,瘋狂地需要她,他不太溫柔地把髻玉壓倒在衣服上,按住她的臉不讓她移動半分,欲望這種東西對她來說很陌生,但蟄龍比她有經驗多了,他知道怎麽做能讓她屈服。


    他略帶強硬地吻住她,給她一個纏綿、煽情至極的吻,他的吻使她迷亂、顫抖,所有的抗拒都跟著呼吸和心跳一起消失了,骨頭仿佛正在迅速融化當中,她軟弱地感覺著蟄龍觸碰她身體的手,冰冷的手掌從她敏感的侞尖一路滑向雙腿之間,她緊緊攀住他的肩膀,無力抵禦他的入侵,她顫抖地聲吟著,塊感如潮,迅速淹沒了她。


    昏亂之間,她感覺到蟄龍用膝蓋輕輕分開她的腿,緩緩探入她的身體裏,他的冰冷令她渾身一顫,猛然倒怞一口氣。


    蟄龍突然靜止不動,有一瞬間,理智似乎回來了一點,憶起再這樣繼續下去的可怕後果。


    髻玉從蟄龍眼中讀出他的想法,他正被欲望摧殘得冷汗淋漓,卻又努力打算怞身而退。她一咬牙,屈起腿,就在他想要挺身退縮的那一刻,抬起腿跨在他的腰上,重新將他納入身體裏。


    甜美的感覺在他們體內散布開來,兩人同時驚喘著。


    蟄龍的理智終於在那幾近痛苦的歡愉中炸成了碎片,所有的顧慮都化成深沉的歎息,隻想與她融在一起,履行一場今生今世的生死纏綿。


    天將破曉!


    蟄龍盤腿坐著,雙手支著額,低頭不語。


    髻玉深深望向他,一整夜,就連在最顫栗歡愉的時刻,他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髻玉起身將新嫁衣穿上,淡淡地問:“我們要在這裏待到什麽時候?”


    蟄龍抬頭望了她一眼,臉上充滿了自責與懊悔。


    髻玉的心狠狠一墜,她不想看見蟄龍的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她像在對他說,也像在對自己說。“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最盼望的就是能夠嫁你為妻,可是事與願違,你不是凡人,不能滿足我平凡的需要,偏偏我最深愛的你,卻擅自作主要我嫁給我不愛的男人,你真的很殘酷,在乎的隻是自己的痛苦。我隻想對你說,我的前生是誰,我一點都不關心,你們之間所發生的事也都與今生的我無關,我隻關心今生的我的心情,自從遇到你以後,我已經無法勉強自己去過不快樂的生活了。今晚,我真的很開心,因為我的新婚之夜是與你一起度過的,我的丈夫是你,你是我這一生唯一的男人!”


    蟄龍心中一熱,伸手將她攬進懷裏,柔聲說:“你應該了解,我並不想害死你!”


    “人總有一天都是會死的,我們和你不同,”髻玉緊緊偎在他懷裏,苦笑著說。“其實我很怕一件事,我總有一天會變老、變醜,或者被疾病纏身而死,可是你不會,不管將來我會變成一個怎麽樣的老婆子,你還是會像現在一樣,這種恐懼在我心裏遠比死亡可怕多了!”


    “真的嗎?”蟄龍感到困惑。“我從來沒想過你的樣子會有什麽改變。”


    髻玉笑了笑,將臉貼在他的心口,他的心跳很輕很慢,胸膛像一塊光滑的石頭那樣冰涼,她把溫熱的掌心貼在他的胸瞠上,輕輕問:“你會死嗎?”


    “不知道,至今無人能取我的性命。”


    “你知道自己能活到什麽時候嗎?”


    “不知道,一千年前我就是這樣,不知道一千年後會變成什麽樣子。”他突然想起木雲的話,忍不住笑說:“也許我會變成龍也說不定,木雲曾經說過我的原形和倉龍很像。”


    “木雲說的嗎?”髻玉抿了抿嘴,低低問:“木雲和我,你最愛的是誰?”


    “你們是同一個人。”


    “我們的模樣像嗎?”


    “神似,”他抬起她的臉,微微一笑說。“不過木雲的性情比你軟弱多了。”


    “是嗎?”她咬著下唇,近乎低吟。“這麽說,我們還是不同的人,我想知道你究竟比較喜歡誰?”


    “我分不出來你們有什麽不同,不管是木雲還是髻玉,我都喜歡。”他單純地回答。


    髻玉輕歎一聲,自嘲地笑起來,追問這樣的問題有什麽意義,他必定是先愛上木雲,才會有愛上她的可能呀!


    猛一陣無來由的冷意爬上她的背脊,她瑟縮了一下。


    “怎麽了?冷嗎?你現在覺得怎麽樣?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蟄龍的聲音輕柔,卻透著焦慮。


    “我很好!”她仰頭看他,笑說。“隻是剛才突然覺得一陣冷,沒什麽,不必擔心!”


    蟄龍的臉色驟變,驀地將她推開,眼中充滿惶恐。


    髻玉的心一沉,幽幽地問:“怎麽了,難道我就會因此而死嗎?”


    蟄龍絕望地看著她,痛苦地喊。“為什麽試煉我?你在考驗我有多少人性嗎?”


    髻玉的淚滴下來,心疼如絞。“是我迫你的,你不必自責……”


    蟄龍打斷她話。“你可能會因我而死,我怎能不自責!”


    髻玉淚如雨下,她撲向他,狂熱地吻著他的唇,哽咽地說:“我不要你自責,一切與你無關,我隻想讓你快樂……”


    蟄龍避開她柔軟的唇,劇烈喘息著。“靜德師父說的沒錯,肉體的歡愉隻是短暫無常的,就算我現在得到了快樂,將來誓必被更巨大的痛苦取代,我將背負著害死你的悔恨一直痛苦下去,我明明知道這種痛苦不該重現,可是我還是讓它發生了!”


    他的話刺傷了髻玉脆弱的心,與他一番抵死纏綿,卻換來他的萬般悔恨,她突然感到心灰意冷,頓時之間明白了——


    在她的生命中,沒有天長地久!


    她靜靜地、長長久久地凝視著他,心碎地看見他眼中的防備,她仰起頭想吻他,蟄龍迅速別開臉,冷不防,她抓起他的手腕,用盡全身的力氣狠命一咬。


    蟄龍怔住,感到手腕一陣疼痛,他驚望向她,她的牙仍深深陷在他的肉裏,鮮紅的血絲從她唇邊滲了出來。


    蟄龍奮力將手奪回,驚懼地扳開她的嘴,狂吼。“別喝下我的血,快吐出來!”


    但已來不及了,毒發得很快,她的嘴唇迅速發紫,臉色由蒼白轉為紫黑,她隻覺得眼前一片昏黑,癱倒在他懷裏。


    一切都太遲了!


    髻玉痛苦不堪地揪住他的前襟,目光遙遠渙散,氣息微弱,她用盡最後一分力氣扯下頸上的白玉,塞進他手裏,斷斷續續地說:“——把它留下,我——不要你自責,既不能——與你——天長地久——活著——也是徒增痛苦——今生已無法改變,但願來生——不會——再——愛上你——”


    “髻玉——”


    蟄龍淒厲地大喊,見她痛苦地怞搐,鮮血不斷從口中湧出來,他的心如同被利刃當胸刺穿一樣。


    她疲累地合上眼睛,蝕人的痛苦漸漸消失,身體仿佛輕盈了起來,耳際的轟鳴聲突然消失了,世界變得出奇地寂靜,她看見爹娘站在雲霧中朝她微笑召喚,她悄悄起身,離開蟄龍的懷抱,回頭看見蟄龍緊緊將她的身體抱在懷裏,但已聽不見他狂呼著她名字的聲音了!


    灰暗的天空響起一道悶雷,猛然下起驟雨。


    蟄龍剛把髻玉與她的爹娘葬在一起。


    他孤單佇立在墓前,任驟雨衝刷著,被髻玉咬傷的手腕已經痊愈,一點痕跡都不留,他其實很希望髻玉能在他身上留下點什麽來。


    他仰首望天,雨水滴進他的眼裏,從眼角流下來,如此無窮無盡的生命,已讓他感到極端厭倦。


    他不準備回華山去過那種荒涼的歲月,迫切想找一個能令自己解脫的辦法,他憶起那個降伏過他的天隱和尚來,或許隻有尋到他,萬般情欲上的痛苦才能解脫得了吧!


    他獨自上路,將自己融入迷蒙的塵世中,一步一步走向未知的年代!


    山中無端死了一群盜匪,再加上髻玉的離奇失蹤,更加深小鎮上的人對山中魑魅魍魎的謠傳,俱都深信是山中的鬼怪作祟,從此無人敢上山,家家戶戶緊閉門窗,唯恐厄運降臨。


    歲月悠悠,再深刻的記憶也有消褪顏色的一天!


    若幹年後,不再有人記得陸髻玉,也不再有人記得蟄龍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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