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一個清淨的環境好好想想,不能再這麽稀裏糊塗的了。


    這個時間想必教室裏應該也有同學了,以往沒課時教室裏寫作業的,閑聊的,也很熱鬧,她不想去,思來想去還是去圖書室吧。


    沒想到圖書館裏的人竟然也這麽多,幾乎每張雙人桌邊都零零散散坐上了人,有的地方還用書占了位置。


    雖然人多,找個座位還是不難的,韓靜妮並沒有急於找座位。


    她突然很好奇這麽多人都來看什麽書。


    她裝作尋找座位,被人發現時又裝作找人,在圖書館裏圍著看書的人繞了一圈。


    她發現,這些同學,有看閑書的,也有寫作業的,但更多的是在悶頭複習,從他們放在桌上露出封麵的書上,她看到了《申論》、《公共基礎》的字樣,這是什麽書?韓靜妮在心裏默默記下這兩個名字,準備一會兒查一下。


    還有一些同學的書桌上放著高等數學、英語,顯然,這些同學是考研的。


    圖書館裏的秩序很好,所有同學的動作都是輕輕的,偶爾有些交談,也是竊竊私語,都在眾人的接受範圍內。


    韓靜妮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周圍空無一人,她覺得這樣更有安全感。


    想起自己剛剛考上大學的時候也是躊躇滿誌要考研的,而且入學以來加入的唯一一個社團就是考研社,她希望從團隊裏得到力量,支撐她走下去。


    可是考研社在召開了第一次見麵會以後,不知道社長在忙什麽,後來就一直也沒有開過會,更別提什麽活動了。


    那次的見麵,社長給大家介紹了考研社的基本情況和人員,然後大家一起吃了個飯,團建就算結束了,並沒有得到什麽有營養的東西。


    高考完邁入大學的落差,使得她整個精神都鬆懈下來,就像一捆原來被捆在一起又真空包裝的稻草突然被剝了皮,解了捆就再也捆不到一起了。


    雖然好多次韓靜妮對自己的放縱也有過負罪感,但是看看旁邊的同學,他們還不如自己對時間抓得緊呢,慢慢的也就接受了。


    上個學期她到圖書館來過幾次,但是都是借書,借完就走,並沒有長時間流連過,沒想到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校園裏,同學們原來也是這麽拚的。


    她想起了媽媽和大姨他們的對話,就像老牛反芻似的,把它們拿出來,細細品味。


    退一步說,如果考研成功,三年後麵臨考博和就業,自己要什麽?


    她才不要考博呢,上完博士,最順利的話,也得29歲畢業,已經是個老女人了,還有誰會看得上?


    高原嗎?


    高原都傾向回老家了,他考不考研都不一定,如果不考,那就分別的時間更長,荷爾蒙的衝動和一句海誓山盟能頂多久?


    再說了,高原是不是適合自己,還說不定呢,才認識兩個多月,能看出什麽?況且,如果高原真的愛自己,她就不能跟自己走?


    韓靜妮覺得,考慮前途的路上,先不要出現高原。


    她又接著先前的思路想下去:如果考上研究生,三年後肯定是要就業的,當老師的話韓靜妮還是想考回自己的老家,渤海之濱,氣候宜人,是宜居之所,而且在北方,她家鄉工資水平算高的,已經碾壓了周各省市。


    她不想教高中,也不想教小學,教初中的話,有本科學曆足矣。聽學姐們說過,現在考上研究生也學不到什麽東西,隻是混個畢業證,那樣的話還要浪費三年時間,倒不如本科畢業就考個編製,回老家所在的市裏教學呢!


    當然她也想了,現在考他們家鄉市裏的編製也是不好考的,正是因為種種優勢,外省市來考的畢業生也越來越多,已經卷出了新的高度。


    韓靜妮聽小雲說過,研究生畢業當老師,工資會比本科的高上1000多塊錢,說白了也是錢的事,錢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嗎?


    重要,這是毋庸置疑的,經濟是基礎,它能決定上層建築。在這個為了錢連親爹媽都不認的現實社會裏,沒有錢寸步難行。


    如果考回老家,很可能本科畢業生的工資都比其他省份研究生的高,韓靜妮猛然覺得自己想了半天,就是在想各種理由說服自己不上研究生。


    好吧,要聽自己的心聲。


    也許晚就業三年,這三年中可能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到那個時候就業壓力更大的話,還不悔死?


    倒不如先就業再考個在職研究生,掙錢和提高學曆兩不誤。


    前路似乎明朗了一些,可是她突然又有些泄氣。


    這個寒假回家,韓靜妮又見證了小雲工作的變動,那一刻,她突然對老師失去了原本的好印象。


    那個張青老師——一位人民教師竟然做出那麽不恥的事情,給所有的老師丟人;而她的媽媽一輩子教學兢兢業業,可以說桃李滿天下,憑自己的能力進了教育局,被提升為副校長,可是就因為這粒老鼠屎,又把她攪和的回了黃岩鎮,這和回歸起點有什麽區別?


    做個老師也是太渺小了,就像是沙漠裏的一粒沙,即使你再閃光,大風一來,也會被拋出好遠,隱沒在沙漠裏,再無見天日之時。


    想起小時候別的孩子跟著媽媽玩耍的時候,她媽媽總是在伏案工作;如今,安安也是,他想去遊樂場玩,鬧著要媽媽陪他去的時候,媽媽說她還有工作沒做完,讓奶奶陪你去吧。


    媽媽曾經對她說過,她為以前沒有陪伴自己而感到內疚,可是當她麵對工作的時候,又是義無反顧的投入,自己曾經的經曆,不是又在安安身上重演了一遍嗎?


    這就是老師,每個負責任的老師都是這麽做的。


    她的高中老師不也是這樣嗎?數學老師看晚自習,她的小兒子晚上沒人管,每次都被帶到教室裏,為了不影響同學們自習,老師讓他兒子坐在教室的前麵,不能隨意走動,晚自習九點四十下課,那孩子熬不住,每次都睡著。每當看到那個孤獨的身影,韓靜妮都會想起自己小時候,多可憐呐!


    她現在理解了,並不怪媽媽了,她是一個負責的、合格的,甚至是優秀的老師,如果自己將來想做老師的話,肯定也想做最優秀的,可是韓靜妮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再經曆一次自己童年的缺失了。


    那我要怎麽辦?大學畢業不考研,不當老師,進工廠打螺絲去?那我的學不是白上了?


    她突然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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