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真的不是個衝動的性子,但那時候聽蘇培盛稟報了維珍在後院兒的遭遇,四爺的肺都要氣炸了。


    他一個大男人自是不能跟八福晉計較,但是老八他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


    娶妻不賢,縱妻行惡,所以老八也是個混賬的。


    當著一眾兄弟的麵兒,逼著沒有酒量的老八喝下一大海碗的酒,害得老八當場昏厥,後來太醫說這回老八傷了胃,至少也得休養半個月。


    四爺知道自己難免會落個欺壓弟弟的惡名,老八或許還會因此記恨於他,但是他不後悔。


    皇子眼瞧著是千尊玉貴,可誰又能一帆風順?明裏暗裏的刁難使壞,四爺從小到大不知碰到多少,都習慣了,但是維珍不行。


    他的維珍,他恨不得把整個貝勒府都空出來為她種竹林挖荷塘搭戲台討她歡心的維珍,是誰都不能碰的底線。


    那天,待送走所有人,天色漸晚,蘇培盛過來詢問要不要去正院兒的時候,四爺想不都想就一口回絕了。


    大阿哥的周歲生辰,再加上又是大年初一,按理說,四爺無論如何都得去正院陪福晉的,這不止是給福晉臉麵,也是給大阿哥臉麵,但是四爺就是不肯。


    八福晉當眾欺負維珍沒錯,可福晉難道就沒有?


    就算福晉平素再如何看不上維珍,可那個場合,她這個當家主母就得護著維珍,這也是護著他這個主子爺的顏麵,不然豈非叫人覺得,誰都可以在他的院兒裏撒野橫行?


    可福晉偏生就這麽做了,眼睜睜地看著維珍當眾受辱,若不是維珍機靈給自己解了圍,還不知要被八福晉羞辱到什麽時候,甚至是屈辱地答應給八福晉做糕點。


    維珍給太後做糕點也就罷了,她八福晉算是個什麽玩意兒?


    仗著身上有那麽一點子的愛新覺羅家的血統,被奉承一聲出身高貴,就把威風耍到他家裏來了?!


    四爺憋了一肚子火,但到底還是帶著酒勁兒歪歪斜斜來了後院兒,隻是不是去正院兒的,而是來了維珍這兒。


    他想來看看維珍,一向沉默寡言不會哄人的男人,一路上都在搜腸刮肚,努力想著準備些溫言軟語好生哄哄他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格格。


    為了給小格格一個驚喜,他還屏退左右,一個人輕手輕腳進了正堂。


    然後,正好趕上帳幔後傳來大格格怯生生的聲音——


    “額娘,什麽是妾?”


    再然後,四爺腳下生根似的,再也挪動不動一步。


    隔著這道茜色的帳幔,他聽著維珍一字一字認真地給大格格講什麽妾,什麽福晉,什麽又是夫妻。


    維珍說,格格是妾是奴才,福晉是正妻是主子,是能在百年之後與他合葬、靈位擺在一起、共享後世香火的關係。


    維珍說的都對,連他這個在規矩堆裏長大的皇子都一點兒刺兒挑不出來,但是他就是覺得刺耳。


    不止刺耳,更刺心。


    他聽著大格格哭著說維珍委屈,聽著大格格說她愛額娘,也聽著維珍柔聲安慰,說做大格格的額娘不委屈。


    那……做他的妾呢?


    給他做妾,維珍可曾覺得委屈?


    那時候,他魔怔了似的想衝進去問維珍,一刻都不等不了,他必須馬上知道!


    實際上,他也是這樣做的,一步步抬腳朝寢房走,可後來,他到底還是停在了這道茜色的帷幔前。


    他顫顫地抬起手,但是他卻遲遲不敢撩開這道帷幔。


    薄薄的、根本擋不住維珍隱忍哭聲跟悲傷的帷幔。


    他知道這裏麵等待他的是什麽。


    他不敢麵對,不管是維珍哭紅的眼睛還是誠實或不誠實的回答。


    他想著就在剛剛維珍說自己是奴才說他是主子爺的話,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充斥著渾身上下。


    他憑什麽去質問維珍?


    就憑這一身不管不顧的酒勁兒?還是……這層主子爺的身份?


    到底還是收回了那隻發顫的手,四爺轉身默默離開。


    ……


    肖嬤嬤來正院兒的時候,福晉正在逗大阿哥。


    滿周歲的大阿哥,相比從前,身子真的是好了不少,隻是還是瘦的嚇人,也沒什麽精神,福晉是不敢抱大阿哥的,生怕自己弄疼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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