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浪淺笑不語,隻背手而立,兩眼斜視於他。


    其實這化心掌所化下的血水,能夠不斷腐蝕肚裏髒器,能讓中掌者如萬蟻啃噬,痛不欲生。


    加之心髒自身不斷化成血水,這個中痛苦,恐怕世上所有的言語都難以言表。


    是以這時無論與中掌者談論何事,中掌之人都願以真言吐露,以換得片刻內心與肉體的安寧,這便叫“萬苦求緣吐真言”了。


    張浪雖未將此理說出,但封座陳此時如身墮地獄,痛苦萬分,自自然然便領悟了這句的義理,緩緩道:“你不說,我也能明白……”


    張浪冷冷道:“我們幾人所述的實情,你可承認?你是否故意用佑歸丸將解掌門害死,好讓自己坐上這掌門之位?”


    封座陳本又想大笑出聲,但他此時肚中血水已成,哪裏還有力氣笑出聲來,隻是氣若遊絲地道:“他早已死無對證……隨你們如何說……”


    張浪再道:“封掌門,我們這十幾人齊來此地,僅在這座院落中秘密說出此事,未讓你的醜事大白於天下,已是極對得起你了。


    “你這將死之人,還有什麽是不肯承認的?”


    封座陳躺在地上極力掙紮,他暗地裏將畢生的內力真氣猛然催出,這才有了些許的氣力。


    他終於說道:“所謂‘萬苦求緣吐真言’,原來中你化心掌的人在死前必會吐真言……


    “那便讓我告訴你,解掌門他……他是死於……消……”


    他忽地麵色通紅,半點氣也提不上來,兩眼瞪得老大,口中再艱難擠出一個字:“渴……”


    但這個字說得實在是太過輕微,便連在他跟前的張浪也未能聽清。


    封座陳劇痛難忍,從袖中緩緩抽出匕首,欲求自戕。


    但這化心掌所化的血水是何等的厲害,又怎能讓他有這自戕之力,可憐這封掌門,足足挺了近一刻的時辰,這才終於斷了氣。


    張浪過得良久,才歎道:“封掌門臨死之前已經承認謀害了解掌門,就將他好生地葬了吧。”


    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主席位前,又道:“這天門派掌門就由祁長老來接任吧,諸位掌門長老都在此處,我便不再發盟主令通告了。”


    說完,穩穩坐了下去。


    祁偌連忙向他行了個大禮,朗聲道:“屬下領命,屬下定不負盟主托付,必會竭盡全力,


    “將天門派上下打理得生氣勃勃、欣欣向榮,好讓門派之中眾誌成城、萬眾一心,以重現往日榮光!”


    說罷,又向張浪連磕了三個響頭,但張浪仍是心無波瀾之樣。


    南邊的房頂上,範莽氣憤道:“封掌門分明就沒有承認害死了解掌門,這些人都聾了麽?”


    薛倚也是紅著眼眶道:“封掌門他死的如此悲慘冤屈,卻還要被人惡意曲解,實在是……實在是沒有了天理。”


    金琨也是皺眉道:“他們為了賣自己的易陽丸,卻打掉了佑歸丸的生意,又給封掌門扣以賣假藥和加害前掌門的罪名,


    “最後還要換上個聽話的長老上位,好一個霽雲盟啊!”


    假和尚笑道:“我就不信封掌門的藥沒有半點效用,也不信解三聚是死於狂陽,


    “但除去我們這四人,將來此事從他們嘴中傳了出去,又有幾人相信我們所見呢?”


    金琨又想起弈先生說過的那句:“誰的武功高,誰的勢力大,誰便可以掌控武林,就可以胡說八道。”


    這讓他連連歎息不已,口中喃喃道:“原來霽雲盟的霸道竟是如此地正常不過……”


    此時但聽瞿崴說道:“這地上的兩具屍體,可得找個穩妥的人處理了,祁掌門新官上任,這第一件事可得做好才是。”


    祁偌現在是掌門的身份,瞿崴本不能如此與他說話,但小吳用瞿崴的名頭實在是太大,祁偌隻當他是在好意提醒,是以微微躬身道:“我理會得。”


    說完,從院落西麵走了出去,過得半盞茶時間,又帶進三個人來,他指著一書生模樣的人道:“我與諸位引見引見,


    “此人是在下最信得過的本派幕賓,人們都管他叫做弈先生,人送外號青山帷幄,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當祁偌帶進這三個人時,金琨、範莽和薛倚已是大驚失色。


    範莽驚道:“原來弈先生是天門派的人!那他說的讓我看大戲,說的便是此處麽?”


    薛倚卻是喃喃道:“那……那他知道了我們的行蹤,會不會出賣我們?”


    金琨也是瞪大了兩眼,最後說道:“以弈先生之能,若想要出賣我們,我們今日絕到不了此地。二位還是稍安勿躁,我們先且瞧瞧再說。”


    他心中卻是暗忖:“當夜在那祠堂之中,馮勇大哥帶了全數天門派門人,先行去投了明夷幫。


    “在這之後弈先生才現身,看來他是早有準備,好叫天門派弟子不能遇見他,以免揭穿了他的身份。”


    又想到:“弈先生曾說過他的兒子是天門派門人,是以他是天門派的幕賓也不足為奇。


    “但他即是霽雲盟之人,為何還要用謠言加害霽雲盟?這弈先生如此地亦正亦邪,我到底能不能信他?”


    假和尚疑道:“你們識得此人?此人深得新掌門的重用,他當真不會出賣你們?”


    範莽遲疑了一陣,說道:“反正我是相信弈先生的,無論你們怎麽看我。”


    眾人隻見弈先生與在座十幾人一一作揖問好,再叫上身邊兩人,將地上兩具屍體草草地收了,這弈先生卻留在了祁偌身邊。


    祁偌卻走向那名叫葉正平的弟子,說道:“你今日從這個院中走了出去,知道該如何對外人說麽?”


    此時的葉正平,已在閻王殿前走過一遭,自是十分的機警,隻說道:“小人會說,封掌門今日在此習練槍法,突然暴病而亡。”


    祁偌搖頭一歎,森然道:“封掌門明明是因謀害了解掌門,心中愧疚,才在這自戕而亡的。”


    葉正平拚命點頭道:“對對對!他自戕身亡,是我親眼所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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