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也抽出劍來,一邊幫襯,一邊緩緩掉下了眼淚。


    齊臘曾險些輕薄於她,陸寧恨他尚且不及,所以今日這淚花,卻是為伏世火而落。


    隻因她心想:“世火他小小年紀便喪父喪母,這般地孤苦伶仃,不正與我兒時一模一樣麽?


    “金大哥雖然做了他的師父,也定有不足之處,若他將來沒了依靠,定是十分可憐,不如我就當他的娘好了……”


    而金琨一邊挖掘,一邊細細查看伏世火的麵龐,卻始終看不出他的心中感受,遂問道:“世火,我將你爹殺了,你該恨我了吧?”


    心中卻想著:“當年師父親口承認殺了我爹時,我也是這般地茫然無措,但心中的那股恨意,已是漸深漸濃。


    “如今這一幕再度重演,世火他不會不恨我的。”


    伏世火想了一想,說道:“師父,我不恨您!”


    金琨歎道:“不恨隻是說辭罷了,你若恨我,那也再正常不過,不必為此著惱。”


    伏世火提高了嗓門道:“我真不恨您!我娘早就說過了,我爹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他如今被師父除去,正是他的果報所致,我為何要恨您?”


    金琨的內力早已今非昔比,不一會兒已將土坑刨出,他將長劍收入鞘中,再道:“好孩子,你隻是一時沒想明白,


    “待將來長大了,懂得不少的道理,你就該恨我了。”


    伏世火高聲道:“不!我將來也不會恨師父您的!師父您待我如親子一般,他雖是我的生父,可連一日也沒養過我,


    “我對他可是半點情感也沒有,我娘至死也不讓我認他!縱使我將來讀書明理了,我也不會恨您的,我向您保證還不成麽!”


    金琨心中甚暖,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回到齊臘的屍身旁。


    他一把將齊臘上身抬起,陸寧立即上前,也將他的兩隻腿抬起,欲往坑中抬去。


    誰知金琨卻擺了擺手,說道:“你放下吧。”陸寧不知其意,隻得依言而行。


    隻見金琨一手將齊臘上半身扶穩,一手在他的後脊上用力拍了幾拍,又在他胸前反複推宮過血。


    伏世火正瞧得出奇,不一會兒,卻見齊臘猛地咳了一聲,咯出一大口鮮血,睜大了雙眼,竟神奇般地活了過來!


    伏世火一聲驚呼,忙躲至陸寧身後,陸寧雖護著伏世火,也是被眼前這一幕嚇得手腳巨顫,開口不得。


    金琨緩緩對齊臘道:“適才世火說的,你可曾聽見了?”


    齊臘雖是活了過來,但其內息已是大亂,麵色兀自蒼白難看,他點了點頭,說道:“聽見了。”


    又跪在地上,對金琨顫顫巍巍地磕了幾磕,再道:“多謝老前輩您的不殺之恩!”


    金琨暗道:“我當年已答應過饒你一命,如今又怎會輕易將你殺死?”


    他背著雙手道:“老夫看你行事很是詭異,殺我的理由又太過牽強,於常理大為不符,隻好當眾將你打死。”


    他來回踱了幾步,續道:“隻不過在老夫打你的那一掌中,隱隱留了一個後手,隻是將你打得假死過去,讓別人誤以為你當真是死了。


    “如今咱們來到這山岡之上,再偷偷叫你活了過來,老夫如此作為,隻希望幫你一幫,


    “也免得你今後回回都要找我的麻煩,不知如此一來,是否遂了你的心意?”


    齊臘又磕了幾頭,沉吟道:“老前輩您已猜透我心中所想,簡直是神啦,在下欽佩萬分!”


    金琨頷首道:“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齊臘兩眼怔怔地看向伏世火,其中盡顯不舍之意。


    但他也已聽見,伏世火對他並無半分的情感,於是僅歎得幾聲,向金琨與陸寧稍一拱手,就此遠去了。


    伏世火兩眼不離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直至其隱沒在一片樹林之中。


    陸寧終於問道:“齊臘此番來殺前輩您,其目的究竟為何?”


    金琨歎道:“世火畢竟是他的親子,興許,他此番是特意為世火而來。


    “所以我假意將他打死,將世火的心裏話引了出來,齊臘雖在假死之中,定也聽得真切。


    “如今他遂了心願,對世火再沒了遐想,也徹底地死了心,所以也不得不離開了。”


    他此話一說,伏世火終於落下了眼淚,一手拉著陸寧,說了聲:“陸姑姑,咱們走吧。”


    翌日,金琨以齊臘一事多有叨擾,以及急於找尋明霽二派的門人為由,終於向葉鄂東辭了行。


    他帶著千餘眾,浩浩蕩蕩地向九宮山趕去,以期在那兒能夠查到些蛛絲馬跡。


    鹹寧縣離九宮山並不遙遠,僅是過了一日,這千餘之眾已上了山,進到這空空蕩蕩的九宮派之中。


    這裏僅剩的幾十名弟子見到金琨等眾,本是害怕非常。


    但金琨所領的幫眾裏走出了一些女幫眾,正是此前九宮派的弟子,她們將來意細細說了,才讓這些弟子放下了心來。


    金琨令眾人在九宮山中仔仔細細搜尋一番,不許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但幾日搜尋下來,除了幾名隱匿在地道中的弟子之外,便再無所獲。


    馬和等眾皆是愁雲慘淡,數月下來,除去召集了一些人手,竟然連半點線索也無。


    如此下去,莫說給嚴幫主報仇,恐是連被綁的數千名幫眾也無法救得,眾人隻得整日唉聲歎氣,鬥誌皆無。


    這千餘人在九宮派中住了十日,連範莽等眾的消息也未能傳來,本打算再往東麵搜尋一番,卻未料在第十一日的晌午撞見了一個人。


    這人身上還纏著一條鎖鏈,未能盡數解下,渾身上下肮髒破爛不堪,且是傷痕累累,處處都有著血跡。


    他氣喘籲籲地跑到九宮派大門處,見這裏竟有外人把守,大感意外,他大聲叫道:“邱秀蘭可逃了出來?”


    值守的明夷幫眾有人甚是眼尖,驚叫道:“您是天目派的運長老麽?”


    來者正是運日,他氣喘籲籲道:“不錯,你們明夷幫的為何會在此值守?其他人回來了麽?邱秀蘭可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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