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方萬昇頂著狂風,勉強將木門關上,缺水的身體,使得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他心跳加速,體溫升高,額頭前側還有隱隱的眩暈感傳來。


    “爺,咋了?”


    方義東聽到屋外的聲音,趕忙跑了出來。


    “天氣不對。”


    方萬昇搖了搖頭,憂心忡忡道:


    “把東西收拾收拾,咱爺倆在門口站一站。”


    “好!”


    兩個多月跟著爺爺的末世生涯,方義東早就不是以前的那個手握畫筆的幸福小男孩,而是盡力的替爺爺分擔力所能及的事物,增加爺孫兩人的生存幾率。


    苦難和危機,使他早早的就蛻變成了一個男人該有的樣子。


    就說話這麽一會當口,外麵的情況又有了變化,風聲更加強烈,整個木屋都被吹的嘎嘎作響,腳下的木板突突的震顫起來,就仿佛地震一般!


    “快!”


    爺倆相顧駭然,一起衝進屋裏收拾起東西來,一旦木屋有啥問題,他們隻能選擇跑出去,雖然看起來生存的概率也不大,但起碼比被困在屋裏砸死的強。


    片刻之後。


    方萬昇背著一個迷彩叢林包,麵色凝重之中帶著一絲驚恐,雙手緊緊握著門把手。


    而在他身後,方義東也背著一個小包裹,右手抓著爺爺身後的褲腰帶,雙唇抿的死死的,隻是仰頭看著擋在他身前的蒼老身影。


    咚!


    哢嚓!


    一聲巨響從裏屋臥室內傳來,劇烈的狂風不知道卷來了什麽東西,直接把裏屋的窗框砸斷,發出一連串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爺~”


    身後傳來孫子顫抖的聲音,連抓著自己後腰的手,都帶動起輕微的抖動。


    “沒事!”


    方萬昇強強撐起身體,粗糙的大手伸到後側拍了拍孫子的手,同時一雙眼睛在房梁牆壁四處不停的遊動,另一隻手也死死的抓住門把手。


    一旦情況不對,他就會開門抱著孫子撞進那恐怖的風沙裏,至於結果是啥,現在已經懶得想了……


    哐哐哐!


    因為門鎖開著,隨時準備出去,颶風仿佛一個怪獸般,在門外用力撕扯著木門,方萬昇感覺一股股仿佛無法抵抗的巨力從門後傳來,虎口都被來回爆震的門把手磨出了血跡。


    正在他感覺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一股力量按在他的手上,讓震顫的木門重回穩固,轉頭看去,孫子堅定的小臉出現在他身側,不知何時,他已經長的隱約有個小夥子模樣了。


    爺孫倆死死頂住門,四周都是各種風聲和雜物撞擊的怪響,仿佛在跟整個世界對抗一般!


    如果不是為了防野獸,整個房子在建造的時候就經過加固,恐怕早就在這恐怖的風沙中被撕扯的粉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方萬昇隻知道死死的用肩膀和手臂頂著木門,身體被掀的一震一震,脫力感從腳跟傳染到脊椎,再延伸到手臂,劇烈的眩暈感衝擊腦海。


    他隻憑最後的意誌,知道自己絕不能鬆手,半昏厥半清醒的腦中一片霧氣蒙蒙,仿佛隱約看見了早已去世十幾年的老伴,在向他微微招著手。


    ‘老婆子,我還不能跟你走!咱孫子還危險著呢!他得活著,我不能跟你走!’


    “爺!爺!”


    “嗯??”


    孫子熟悉的聲音,讓霧氣蒙蒙的幻覺瞬間消失,方萬昇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第一反應就是死死的抓住手中的把手,肩膀向門上加力。


    “爺,鬆手吧,外麵沒聲音了!”


    “咯~”


    方萬昇看著身邊的孫子安然無恙,這才鬆了一口大氣,想要開口說話,喉嚨卻幹燥的黏在一起,口腔裏全是沙土,隻發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音。


    “風,沒了?”


    歇了一下,輕輕咳了咳嗓子,方萬昇這才費力的擠出三個字。


    “好像是沒了,一點聲音也聽不到了,咱這沒窗戶,看不到外麵,爺你先鬆手!”


    “呃……”


    方萬昇想要把手從門把上拿下來,卻發現指節早已麻木,筋骨抽起,維持住抓握的姿勢,此時腎上腺素褪去,竟無法控製了。


    “爺我幫你,疼了你就叫。”


    方義東見狀,趕忙將雙手伸出,抓住爺爺柴火棍一般的手指,將其慢慢的扒開。


    片刻後。


    爺孫倆靠門而坐,都稍微緩過來點勁了,這才互相攙扶著站起了身子。


    “風真停了。”


    方萬昇耳朵貼在門上,卻不敢把門打開,外麵一點聲音都沒有,別說颶風來臨,即使是下沙月平日的狀況,烈風也是二十四小時嗚嗚亂刮,這死一般的寂靜,實在是詭異的讓人心頭發毛。


    從懷內將那大半瓶水掏出來,方萬昇不由分說的塞到孫子口袋裏,又做出讓他退後的手勢。


    不管怎麽樣,總也要開門看看,這颶風來的猛烈,卻隻刮了不到半個小時,直覺告訴他,肯定是發生了什麽大的變故了……


    “爺!”


    方義東急切的叫了一聲,但看著爺爺堅定的眼神,還是揣著懷裏的水瓶,後退了幾步,站在了屋子側後方的角落。


    方萬昇看到孫子已經跑到安全地界,便轉過頭,輕輕的將門打開一條小小縫隙,整個人弓著步躲在門後,一旦發現不對,便可以馬上將門拽上。


    咯咯咯……


    木門布滿鏽跡和沙粒的合頁,隨著他的動作發出牙酸的聲音,在眼下這詭異的寂靜之中,顯得異常刺耳。


    當門被小心的打開足有十幾厘米,已經能看清外麵的景象時,爺孫倆瞪著圓圓的眼睛呆立當場,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


    別說之前心裏的預料和猜測,門外的景象,已經完全超出了爺孫倆的認知和想象。


    隻見原本漫天的風沙,已經徹底不見了蹤影,空氣中恢複了末世前的那種澄淨透明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見慣了兩個多月的風沙而產生的心理作用,兩人覺得甚至比以前還透亮!


    貫穿末世始終、灰黃色厚重的幽靈雲層,也不見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高遠純淨的藍天,沒有一絲雲彩、沒有太陽、也沒有其他東西,就是一望無際,純粹的、沒有任何雜色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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