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丞相有些得意。在這個國師有要回來之前,他就著手這件事了。八皇子自覺地走到他身後,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沈丞相高聲道:“月前,八皇子受逆賊把持,老臣幾經周折,冒死救出八殿下。奈何殿下身受重傷,又適逢鬱北落難之際,為了讓殿下靜心修養,臣隻好將此事隱瞞了下來。” 八皇子低聲道:“是……是的,丞相所言甚是。” 沈丞相側眼瞟了楚棠一眼:“自古以來,鬱北都是以長子為尊。更何況,十三皇子年紀尚幼,難擔大任。” 看來是知道鬱恪不會站在自己那頭,直接放棄拉攏鬱恪了。 係統想了又想,還是出聲道:“宿主,既然皇嗣血脈不止鬱恪一個,還有第二個選擇,你要再考慮考慮嗎?” 畢竟皇帝的人選直接關係到楚棠的任務。 楚棠沒說話。 鬱恪看了看久而不見的八皇子。一個月沒見了,兵荒馬亂的,立身之所都難得,這個時常欺辱他的皇兄一出來便這般狼狽,比他還難堪,鬱恪突然覺得恍若隔世。 想到沈丞相的話,他又猛然發現自己處境好像也不怎麽好。 他成為無用的棄子了嗎? 鬱恪內心糾結。 一個內裏被蠹蟲蠶食得搖搖欲墜的鬱北的皇帝,哪裏是那麽好做的? 可事實上,從出生在皇宮起,就注定了皇子的命運,不會有皇子不曾憧憬過那個位子。母妃受辱去世時,他便非常渴望自己坐上那張龍椅。掌握了權力,起碼不會讓他們兩個人孤立無援。 而且,如果他對誰都沒用了的話,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他努力抬頭,往那人身上看。 第5章 當此大任 楚棠似乎笑了下:“八殿下有話要講?” 這一句話就將八皇子推到眾人麵前了,由不得他怯懦。沈丞相對八皇子使了個眼色。 八皇子猶猶豫豫地踏出腳步:“對。我……深受丞相恩德。並且、並且父皇在世時,曾說過……說過十三皇弟母家有罪,資質愚鈍,還……還說他曾、曾屬意於我做、做帝王……” 短短幾句,他說得磕磕絆絆,說完之後,還滿頭大汗,看向沈丞相。 沈丞相微微皺眉,實則心裏頗為滿意。 “諸位都聽見了嗎?先帝曾屬意的人,是八皇子!”沈丞相道,“八皇子,皇後嫡出,年長有德,溫良恭敬,實為儲君之選!” 一時無人說話,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鬱恪低下頭。 早上他偷偷跟蹤楚棠的時候,跑得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左手手心擦破了皮,鞋子上沾了泥土,髒兮兮的,一點兒都不像一個皇子該有的樣子。幸好他大半個身體都在馬車外,沒讓楚棠瞧見這寒磣模樣。 他想起了他的母妃。在諸多國色天香的嬪妃中,她不是最漂亮的,但她是最溫柔賢惠的。 因為是宮女出身,位分不高,兒子不受重視,宮裏又經常混亂,縫製浣洗的事情時不時就落到他們身上。他母親一般都不會讓他動手,又不放心他一個人待著,便一邊給他刷洗衣服,一邊和他說話。 “恪兒這麽乖,以後找個喜歡的人,她肯定也會很喜歡你的。” 他哪來喜歡的人,有沒有命活到以後找喜歡的人都說不定。 鬱恪用左邊的鞋子蹭了蹭右邊的鞋子,心想,手心好疼哦。 楚棠的人走後,來這裏之前,宮女給他擦臉擦手,動作隨意,漫不經心,絲毫沒注意到他手上的傷。 寂靜中,楚棠慢悠悠道:“下官今日踏出佛寺,實則是為宣召先帝遺旨而來。” 他抬手。 鬱恪盯著他墨色衣袖下襯得分外白皙瘦削的手指看了看,心想自己以後也要長成這樣,好看極了。不對,最好粗壯點,國師好像太瘦了。 係統看著楚棠,內心鼓脹,不由驕傲起來。 站上高台那一瞬間,或是說話那一刻,又或許是從進入到這個世界開始,楚棠就不似之前在無人處的冷漠了,高貴、鎮定、傲慢,糅合著懶洋洋的清冷嗓音,構成國師獨有的高傲氣質。 他入戲了。 他選擇了一種十分合適、對他自己來說又比較放鬆的方式。 明明說得慵懶,卻又好像讓人感覺到他確實對權力是非常在意的。明明看重權力,偶爾的冷淡又並不顯得突兀,反而更顯現他喜怒不形於色的本能。 係統選擇的宿主楚棠,是經過萬千聚光燈檢驗的人。楚棠出道時,那張臉一出現在大屏幕,無數溢美之詞便像潮水般湧來。 他一站上高台,舉手投足間的氣勢無一不在吸引著人的眼光。 或驚豔,或畏怕。 聽到楚棠的話,其他人明顯都驚了。 “怎麽可能?先帝怎麽可能給國師留下了遺詔?” “不可能!國師不是一直都待在明月寺嗎?” 沈丞相心中大驚,神色凝重,道:“國師大人,此事不可兒戲。你知道假傳聖旨的後果嗎?” 楚棠身後的侍衛拿出一道明黃色聖旨,在楚棠的示意下,出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鬱北正值多事之秋,生死存亡之際,國難當頭……唯十三皇子鬱恪能當此大任。” 聖旨一宣讀,在場的人都大張著嘴巴,呆若木雞,安靜如死灰,唯有玉白笏接二連三掉在地上的響聲。 良久,沈丞相回過神來,滿臉鐵青,謹慎地沒有做出頭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