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恪斟酌了幾番。原本他應該按照規矩,卸了李微尚書省的官職,調到地方去。然而他最後隻罰了李微的俸祿,讓他好好反省,並未太過嚴厲。    沒想到今天李微的事就又被揭發了。    “李微他今年負責複核卷子,想來是他做了手腳。”    小青的表哥是出了榜後才被告知卷子抄襲。批改的時候沒有問題,那就是複審出了問題。    楚棠放下筆:“殿下之前為何不懲前毖後呢?”    既然李微已經有了收受賄賂的跡象,那就應該一視同仁,按法處置。這樣就不會有之後的事了。    但楚棠這樣問,並非責備鬱恪,他隻是好奇。鬱恪之前也處理過同樣的事,手段和他一樣,說一不二,但他為什麽獨獨對李微網開一麵?    鬱恪卻以為他在怪他辦事不力,撇開了眼神,咬了下牙,小聲道:“他不是你的人嗎?”    “殿下?”楚棠沒聽清他說什麽,疑惑道。    鬱恪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敢看楚棠:“因為李微是一開始就站在你這邊的人,我、我不想掃你的顏麵。”    楚棠一愣:“臣的顏麵?”    鬱恪說:“對啊。而且要是我重罰了李微,那些人肯定會以為我與你不和,到時候流言紛起,哥哥對我心存芥蒂怎麽辦?”    楚棠卻搖頭,道:“臣不會因為莫須有的事與殿下不和。”    鬱恪也搖頭,道:“哥哥從小在佛寺長大,不清楚流言的厲害。”    楚棠一哂:“可是殿下,權衡起來,這件事損害的是普通百姓的利益。”    鬱恪撇嘴,小聲道:“普通百姓有你重要嗎?”    楚棠沒聽到,說道:“如果小青不是臣府裏的人,如果今日殿下沒有注意到她,那她一個尋常人家,該去哪裏伸冤?”    楚棠的意思是,按照流程,小青明明可以去京都官府鳴冤,為什麽她沒有去,或者說去不了?官府那邊是不是也該查查了。    要換作平時,鬱恪肯定懂他的意思了。    然而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楚棠不同意他的做法,楚棠甚至還怪他,他隻是顧及楚棠的麵子才放李微一馬的,楚棠居然還怪他”這樣的想法。    一聽楚棠的話,便以為他在質問他,一時難過又委屈,口不擇言道:“伸不了冤就伸不了,有什麽好在意的?天底下那麽多冤案,難道你能管得過來嗎?”    楚棠眉尖一皺。    鬱恪有些害怕他生氣,但又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而且我這不是也亡羊補牢了嗎?你何必如此惱我。”    楚棠唇角微微壓了一點兒,整個人好似無波無瀾的清澈湖水,讓人猜不到他心裏想什麽。    鬱恪到底年紀小,第一次見楚棠這麽對他,難過的要死,眼眶紅紅的,跟一隻氣急了的小兔子沒什麽兩樣。他還是氣不過,又道:“一個外人而已,值得你這麽、這麽罵我嗎?”    楚棠看著他,鬱恪扭過頭去,避開他的目光,吸了下鼻子。    “殿下,”楚棠平靜道,“臣沒有罵你。”    鬱恪直接扭開了身體,手心裏冒汗。    楚棠道:“太子,臣教過你什麽,都忘了嗎?”    楚棠以前都教他什麽,他都忘了嗎。    鬱恪心頭一顫。    四歲生辰那天,楚棠成為他的太師後,時常會教他誦讀經典,指點史事。    “殿下,鬱北自開國以來,曆來強盛太平,但為何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鬱恪回答說:“國弱兵弱,文臣愛財,武將怕死。”所以內憂外患,契蒙攻打鬱北就如入無人之境。    “不錯。”楚棠點頭道,“公與平者,國之基址也。各司其職,就是官員對鬱北百姓的公平。”    楚棠說的他都記在心上,當然不會忘。    然而他轉不過來,腦子一熱,把想的都說了出來:“可李微對你忠心,也算有用,你為什麽不保他?”    其實這才是他心裏害怕的。楚棠今天對他如此真誠,萬一有一天他對於楚棠來說,沒用了、失去了利用價值,甚至丟了他的臉麵,成為他的累贅,楚棠也會這般鐵麵無私,翻臉無情嗎?    係統:“……”翻臉無情是這樣用的嗎?    楚棠不知道鬱恪那點彎彎繞繞,隻道:“他當時是有用,但現在的鬱北,有用的人比比皆是。”    鬱恪不知該說什麽。    楚棠歎了口氣:“臣現在說的話,太子應該聽不進去。先解決了這件事,臣再來找殿下。”    他走了。    鬱恪盤腿坐在榻上,已經扭到背對門的姿勢了,聽著楚棠離開的聲音,眼圈更紅了,氣巴巴的。    過了一會兒,他抹了把眼睛,下榻,走了。    宋府。    “李微大人雖有經驗,但到底心思不定。”宋雙成道,“這次是下官的疏忽,沒有好好盯著那個老狐狸。”    “無妨,尚未釀成大錯。”楚棠道。    剛才去搜李微府邸的人回來了,抱拳稟告道:“回稟國師、將軍,李大人府上藏有十箱金銀珠寶、未登記在冊的土地房契,裏麵還有一封書信,請二位大人過目。”    楚棠看了之後,遞給宋雙成。接過一看,上麵言辭懇切,希望李微在複審中調換文章,給他兒子一個功成名就的機會,落款正是朝中某個達官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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