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竹鞭打在手心的聲音響起,像是主人留了情,又像是沒有絲毫動容,在寧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脆響亮。 鬱恪的眼淚驟然就落了下來。不是疼的,但也不是不疼。 如他方才所說,楚棠以前從來不舍得這種東西罰他,他做錯事了最多讓他抄抄書,或者麵壁思過。楚棠對他向來很溫柔,不會像尋常夫子那樣,不假辭色地用教鞭教訓學生。 這是楚棠第一次這樣罰他。 還是為了一個小小的侍衛。 各種委屈、難為情湧上心頭,鬱恪竭力咽下,道:“我就是不知道。” 楚棠又給了他一下,聲音冷凝:“陛下,夜闖國師府,若是平常人,早就該屍骨無存了。你沒讓人通報一聲就闖進為師的書房,這是不是一個學生該有的敬意?” 鬱恪癟嘴抽泣道:“不是。” “啪啪”兩聲,這次楚棠連著打了兩下。 “無故惹起爭端,莫名其妙發怒,恃強淩弱,欺負受傷之人,這是一個帝王該有的素養嗎?” 鬱恪手心紅了好幾條痕,眼眶和鼻子也通紅:“不是。” 楚棠瞧了他一眼,竹鞭輕柔了一點兒:“打壞了為師書桌上的字畫,賠不賠?” 他打得沒那麽重了,鬱恪的眼淚反而掉得更厲害,哽咽著道:“賠。” 楚棠收了勁兒,竹鞭點了點他手心:“為師的人被你打傷了,道不道歉?” 鬱恪剛要點頭,忽然止住了,扭過臉,冷冰冰道:“不道。” “為什麽?” 鬱恪哼道:“我隻打他一頓算輕的了。” 他這一扭頭,將方才暖紅燈火掩映下的紅痕暴露在了楚棠視線裏。 楚棠看到了,皺眉,放下教鞭,道:“陛下,你的臉怎麽了?” 鬱恪別扭道:“老師你不關心關心你的人嗎?怎麽有空關心起我來了?” 楚棠都要快氣笑了:“你的小孩心性什麽時候收一收。” 鬱恪見他似乎沒有再打的意思,收回了直愣愣攤開的手心,看了眼他的神情,撇嘴道:“是,我是小孩心性。那暗衛跟了你那麽多年,想必早就善解國師的意,體貼入微,成熟聽話。” 楚棠一哂:“又說胡話。” 少年哼了一聲,隻是還乖乖跪著,被打了也沒逃開。楚棠拍了拍大腿:“過來。” 鬱恪轉過眼睛,偷偷看他,很快就抵製不住誘惑,膝行了過來,撲進楚棠懷裏抱住他的腰,伏在楚棠膝上,悶悶道:“哥哥你不要生我氣了。” 這也算是認錯了。 少年的頭擱在他腿上,楚棠捏著他的臉瞧了瞧:“誰打了陛下?” 鬱恪道:“除了哥哥,誰敢打我啊。” 這話說得真實,又好似在抱怨。 楚棠慢慢道:“你若不犯錯說胡話,為師也舍不得打你。” 鬱恪一聽他說舍不得,便開始可憐兮兮地賣乖討巧:“你騙人,說著舍不得,剛剛打我的時候可沒留情。你看,這麽紅了。” 他一手抱著楚棠,伸出左手,湊到楚棠眼前給他看:“還疼。要呼呼。” 雖然算不上輕,但楚棠確實沒用多少力氣。鬱恪手心上印了幾道稀疏的紅痕,沒腫,他臉上的反而更嚴重。 楚棠抓著他的手,輕輕吹了兩下:“臣給陛下上藥。” 說到上藥,鬱恪眼前又浮現出剛才看到的一幕,狀似無意道:“哥哥之前在書房,和許憶做了什麽,竟到了要脫衣服的地步?” 楚棠讓他鬆開一點兒,道:“他受了傷。” “你們千機閣暗衛的待遇都這麽好的嗎?”鬱恪眼角微挑,天真道,“受了傷有主人親自上藥?” “他一直盡心盡力,盡忠職守。”楚棠說,“而且,陛下也知道,寬嚴並濟,才是一個好主人啊。” 楚棠拿到了藥,抬起鬱恪的臉,輕柔地在紅痕處塗上藥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鬱恪乖巧地抬起頭,望著楚棠近在咫尺的雙眸,像是又陷入了個夢境,閉上眼,小聲回答道:“做了個好夢,想要打醒自己。” 打醒自己也不必如此狠吧,少年兩邊的臉頰處都微微紅腫了起來,湊近一看就更明顯了,有一邊臉還有些青紫,仿佛打了不止一次。 楚棠上完藥,拍拍黏在他身上的少年:“陛下起來吧。” 鬱恪趴在他膝上,眼皮耷拉著,看樣子都快睡著了,手指無意識地在玩著楚棠衣袖下的佛珠:“腿酸了,起不來,哥哥扶我。” 楚棠一手拉著他手臂,一手摟著他的腰,用勁將少年扶了起來。 少年貼著他站了起來,卻仿佛因為跪久了,一時腿麻沒站穩,“哎呀”一聲,壓著楚棠倒在了榻上。 楚棠猝不及防,仰麵被少年帶倒了,身上是他溫熱的胸膛,壓著他微微起伏,氣勢莫名的強烈。 鬱恪一手撐在楚棠腦袋旁,鳳眸裏笑意盈盈,好像一個計謀得逞的小孩子,得意洋洋地喊道:“哥哥。” 兩人麵對麵貼著,呼吸就近在咫尺,長發纏在了一起。姿勢實在不雅。 楚棠淡定道:“陛下的腿還麻嗎?” 鬱恪拖著長長的尾音說:“麻。哥哥從來沒有罰我跪那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