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沒理她了。沉默間,牢裏有個男人回答她,說:“姑娘,這裏的城主是當今聖上的堂弟,是一代侯爺,位高權重,那些人怎麽敢斷了他的財路?”    沈芸竹道:“不可能,聖上和國師不可能包庇這樣的人,如果有人說了,他們不可能坐視不管。”    “可問題是沒人敢說啊,”男人不耐煩道,“這個侯爺殺人如麻,有想報官的人都被殺了,來這裏救人的也都死了,還有誰敢進來?”    沈芸竹連連搖頭:“那我們總有機會逃出去的。”    “天大地大,把你賣到契蒙西域那邊,逃得掉你就逃吧,別把自己餓死了。”    這簡直顛覆了沈四小姐的認知。    在她的世界裏,人應該是有良知的,哪怕京都裏多勾心鬥角,但起碼家人將她護得很好,她從沒這樣直接地接觸到黑暗角落裏的齷齪買賣。    門口的光線一暗,是他們運著新的人進來了。    有個人掙脫了束縛,還沒跑出門,立刻就湧來了看守的侍衛,被人罵罵咧咧地亂棍打死。    看守人啐了一口:“今天城主來了,你們別給我搗亂。”    沈芸竹出聲道:“你過來!”    看守人皺眉,轉頭打量了下她,笑著走過去:“這位姑娘,是有什麽東西要給我嗎?”    沈芸竹忍著惡心,將手上的鐲子遞給他:“我是丞相府的人,你們把我放了,丞相府必有重酬。”    看守人咬了下金鐲子,聽到她的話,和旁邊的人一起哈哈大笑,笑完了,道:“我管你是什麽人呢,我們城主可不怕什麽丞相府。”    “大膽!我兄長是當今右相,你們敢出言放肆!”沈芸竹喝道,“他若知道我在這裏,必定會將你們這肮髒之地夷為平地!”    他們笑著走了。    沈芸竹幾乎咬碎一口銀牙,憤怒又無力地坐了回去。    她帶的人都不見了,隻能在心裏盼著家人來救她,可看著四周如銅牆鐵壁的地牢,她又隱隱沮喪絕望了起來。    不一會兒,那些看守人又回來了,手裏拿著燒得通紅的烙鐵。    沈芸竹心底劃過一絲驚懼,這個牢裏的人都驚慌了起來:“你們要幹什麽!”    他們沒理,打開鎖頭,抓了幾個人出來,按在刑架上,眼睛眨都不眨,像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烙鐵直接印上人的背上。    尖叫聲響起的同時,皮肉燒焦的氣味隨之而來。    打上一個烙印,他們就隨手扔開那人,任由他在地上打滾,又從裏麵揪了人出來。他們動作熟練得很,力氣大得不得了,沈芸竹掙脫不得,被人用力地摜在刑架上,失聲惶恐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啊——!”    破空聲淩厲,然後是利器入肉的聲音,按著她的力道突然消失了。    沈芸竹慢慢抬起頭。看守人瞪大眼睛,胸口插著一隻箭,嘴邊緩緩流出鮮血,眼珠突出,似乎仍不敢相信,仰麵重重地倒在地上,揚起灰塵。    門口,楚棠放下手中的弓箭,冷聲道:“救人。”    “是!”    “你是什麽人!”    ……    奴隸城監測此地情況的人馬上警戒了起來:“快去點狼煙!去稟告城主!”    然而馬上就有人回來,驚慌失措道:“烽煙台已經……已經被別人破壞了!”    這就意味著他們搬不了救兵,闖城的人明顯來勢洶洶,地下城的侍從也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什麽!我去看——”    他的聲音消失了。    千機閣暗衛捂著他的嘴,麵無表情地收回刀。    ……    牢裏的鎖“嘩啦啦”被斬斷了,裏麵的人一窩蜂湧向出口,時不時顧著向救命恩人鞠一躬。    沈芸竹渾身虛脫,隻能扶在牆上才能勉強站立。她抬眼看向那人,那人並沒有像她記憶中那般穿著白衣,隻是她怎麽可能認不出他。    他逆著光,不急不緩地走過來,與地牢裏的混亂格格不入,衣擺紅似楓魚,聲音清絕如水:“沈姑娘。”    “是你。”沈芸竹這才明白過來自己脫險了,喘了口氣,說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楚棠道:“受令兄所托。”    方才沒心思惡心,現在驟然安全,那種皮肉燒焦和血腥腐朽的氣味一並湧了上來,直叫她肚裏翻滾。她身為世家的小姐,縱然家族曾經沒落,也未曾受過這等屈辱,讓她扶著牆角邊吐邊泛淚花。    楚棠移開視線。    許憶走了上來,道:“主人,所有人出去了,火/藥也埋好了。”    楚棠頷首道:“辛苦了。”    沈芸竹聽到他們的話,擦著嘴直起身,喃喃道:“好啊,炸了好,炸了這肮髒的……”    狠話沒說完,她就身體一軟,暈厥了過去。    楚棠離她近,手剛伸出去,許憶卻比他還快,一個箭步越過他,一把接住了沈芸竹,然後像扛個麻袋一樣扛到了肩上。    楚棠淡淡收回手。    走出去的時候,許憶跟在他身後,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沈芸竹頭往下,長發亂成了一團,楚棠餘光瞥到,忍不住叫了聲:“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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