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鬱恪都會要些稀奇古怪的承諾——小孩子都這樣,他以前就經常希望楚母答應他不要再去找楚父,要個安心罷了——鬱恪不希望別人奪走唯一的親人的注意,他能理解,所以他也就給出些模棱兩可的保證。 比如小時候說的不會在鬱北娶妻。 然而現在麵對鬱恪的問題,迎著他越來越銳利的目光,他想不清楚該如何應付。 楚棠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對勁。明明鬱恪對他已經沒有那種心思了,但他總覺得有什麽脫離了他的計劃。 雖說很多事情絕不會按想象中的走,就像在契蒙救人這件事,他之前的設想是等鬱恪長大了,他逐漸放權,請求告老還寺,鬱恪若不放人,他便拿出契蒙救他一命的事來說,這樣鬱恪總該放他走,然而誰能想到這個計劃中途就被打亂了。但對於這些不按常理的意外,很多時候,他還是有準備的,或者說,是不介意的。 大部分人都喜歡將所有事情安排明白,不是很喜歡失去掌控的感覺。楚棠不一樣,能掌控就掌控,不能掌控也影響不到他什麽——更何況,他是個很強大的人。 眼前的青年仰頭看著他,像隻大貓一樣,看起來乖巧的很。 楚棠想了想,道:“臣很愛惜自己的性命,陛下不必擔心臣舍命冒險的。至於無緣無故離開,就更不會了。臣還沒看到陛下成家立業那天,怎會離開?” 聽到最後,鬱恪稍稍側了下臉,沒讓楚棠看見自己唇邊自嘲的笑意。 楚棠還在慢悠悠說:“陛下對臣這麽依賴,不外乎是因為身邊少人的緣故。等陛下成了婚,自然就能有更多貼心的人了。” 鬱恪深吸口氣,似乎平複了心情,自動忽略掉那些話,輕扯嘴角,道:“哥哥說不會離開,我可是聽到了的。” 楚棠頷首。 他拍完徐導的電影,有幾個月的空檔期,在現代已經和方尼他們說好要獨自去旅行,這期間他可以一直待在鬱北,一來消除鬱恪的懷疑,二來好好完成任務。 如果鬱恪不成婚那麽快,現代的幾個月在鬱北就是好幾年了,到時候鬱恪到了三十歲,他也就自動完成任務了。不過聽青年的話,似乎是一回去就成婚,果真是長大了,自己就有成家立業的心思了。 勉強得到要的答案,鬱恪有些不情不願,但至少放下了心,抬起頭,道:“好了,學生的問題就這麽些了。是不是很貼心?” 他確實挺貼心的。 起碼沒有追問楚棠突然消失的事情。係統真是謝天謝地了。 楚棠聽到了係統拜佛的聲音,對鬱恪笑道:“還記得三年前離開京都時,我曾說過希望下次見麵,陛下能成熟一點。” 他一笑,鬱恪心就軟成跟什麽似的,眼裏隻能看得見他,哪裏還記得方才他為了什麽在生氣。 “那哥哥覺得我現在成熟了嗎?”鬱恪歪了下頭,問道。 “陛下還年輕,可行事卻穩重許多。”楚棠道。 鬱恪眼裏浮上笑意:“怎麽說?” 是變著法兒地要聽楚棠讚美他了。 楚棠想了下,說:“這次羅喉城的事,陛下就處理的很好。” 鬱悄在蔚瀛樹大根深,鬱恪沒帶多少人,卻能將一切處理得井然有序,既冷靜地拔掉了鬱悄的爪牙,又安撫了那些無辜的人。最重要的是,楚棠沒出什麽力,絕大多數都是鬱恪自己安排的。 他已經從那個事事需要依靠大人的小孩子變成了能獨當一麵的君王了。 楚棠心裏有些安慰,素來冷淡的眉目稍稍軟和了下來,和周圍的紅爐錦裘相映,有種水瑩瑩的韻致。 鬱恪看著,喉頭滾動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心裏哪有什麽猛虎,分明就是蓮花底下的青泥,一心隻管乖乖飼養美麗潔淨的神。 楚棠習慣性地摸了下他的頭:“陛下快起來。” 鬱恪蹭了蹭他掌心,然後站了起來:“話都說開了,哥哥可要記得。” “嗯。”楚棠點頭。 鬱恪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道:“這些日子,哥哥安心養病。等過段時間,我們就回京吧。” “好。” “對了,對於鬱悄,哥哥怎麽看?”鬱恪問道,仿佛在認真詢問他的看法。 楚棠道:“陛下是不是不知道該如何安排鬱悄的人?” 鬱恪搖頭:“隻是想知道哥哥有沒有和他接觸過。” “除了京中酒樓那次,就沒有接觸過。”楚棠答道,“我聽聞鬱悄此人,師從隱門,武功詭譎,善使暗器和毒藥,防不勝防。” 鬱恪看他的目光有些複雜,似乎在說他怎麽那麽遲鈍。 楚棠疑惑:“怎麽了?” “沒怎麽。”鬱恪一笑,“就是鬱悄說他愛慕哥哥,哥哥說什麽看法?” 楚棠搖頭:“見色起意,隻是一時興起,不可當真。且這恐怕隻是鬱悄使詐的一個借口。” 鬱恪看上去好像既想歎氣,又想笑他,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哥哥果真慧眼。” 鬱恪走後,楚棠對係統道:“是不是不能讓任務對象知道你們的存在?” 係統猛點頭:“是的!我本就不是這個時空的,要是讓他知道了,我就得立刻消失了,按人類的話來說就是人道毀滅。到時候宿主可能也會受到影響。” 楚棠拿起茶杯的手一頓:“什麽影響?” “比如傳送的通道封閉,宿主離開不了這裏,”係統戰戰兢兢道,“有過先例的,那人就永遠留在任務世界裏,嚐試和我們聯係,卻怎麽也聯係不上。” 楚棠皺眉:“後來呢?你們就沒有改進過技術?” “沒、改進不來。”係統瑟瑟發抖,“能被選中當任務對象的皇帝,一般都是那個世界的氣運之子、天命之人,很大程度上能幹擾我們的運作。” 楚棠當初答應接受這個任務,就是因為它說有辦法能治療楚母的病。現在楚母身體好了,作為交換,他也得好好完成這個帝師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