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走到他麵前,瞥一眼空掉的碗和旁邊的花盆,花盆裏的泥土微微濕潤著,還散發著一些熱氣和苦味。 鬱恪咬了下舌頭,緊張道:“沒、我沒倒……” 楚棠凝視了他一會兒,一言不發,轉身便要走。 鬱恪想要撲過來,卻不小心被絆倒,從榻上滾了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楚棠腳步頓了一下,鬱恪眼疾手快地抓著他的腳踝,哀求道:“楚棠你別走!” 第77章 所作所為 鬱恪猝不及防滾下地, 這裏又沒有地毯鋪著,骨頭磕在堅硬的地板上, 發出重重的碰撞聲。 他卻好似毫不在意, 捂著胸膛, 急促道:“你別走!” 楚棠沒動,也沒說話。 鬱恪喘了口氣,似乎牽扯到了傷口, 又急著挽留楚棠, 一時氣急攻心,緩了好久, 臉色依舊蒼白得不像話。 他低著頭,解開發冠的頭發微微垂下, 掃過地上,殿內寂寂無聲,隻餘他低低的呼吸聲。 見楚棠不說話,鬱恪喃喃道:“楚棠你別走。” 楚棠站著,腰背挺直, 像在紫宸宮院子裏新種的青竹, 不為風雪折腰, 更不為那些齷齪、肮髒、見不得人的心思而彎下。 鬱恪唇色蒼白,近乎失語。 楚棠低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像外麵的新雪, 冰涼無情:“我遲早要走的。” 鬱恪失神地搖頭, 說:“不可以, 你不可以走。” 堂堂皇帝,此刻隻著中衣,披頭散發著,裸露的胸膛上還有一道猙獰的、鮮血淋漓的傷口,看起來狼狽極了。傳出去真會讓臣子們震驚萬分。 楚棠眼神有些複雜,握在他腳踝上的手很灼熱,但又很冰涼,像他主人的傷勢一樣,反反複複。而今他才知道那是人為故意的。 他之前就想,堂堂皇上,怎麽可能真的遇刺受傷? 鬱恪養的兵,斷然不是吃素的,乾陵衛身手如何,戒衛如何,他都見識過,和千機閣的人不相上下,絕不會有讓刺客行刺的機會,更別說讓主人受傷了。 可他依然信了,還答應說要等他傷好了再走。 楚棠低聲道:“你又騙我。” 鬱恪抓著他的衣角,眼眶裏閃動著細淚:“是,我騙了你。” 楚棠抬腳要走,鬱恪死死攥著他的腳,道:“可我有什麽辦法呢?” 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鬱恪聲音哽咽:“我有什麽辦法?你在我身邊的日子,能多一天是一天。多一天、一個時辰,都是我求來的。” “那你也不能用這種法子求啊!”楚棠難得有些失態,咬著牙冷聲道,“你拿自己的身體作賤什麽?” 鬱恪胸口上的血已經流到地上了,一滴一滴的,像滴不盡似的,匯聚成一小灘。 他咬了下舌頭,似乎忍受著痛苦,又似乎是狠極了,道:“隻要能留住你!我什麽事情都可以做盡。我的身體……也隻有你在乎了。你不喜歡我的心意,甚至覺得惡心,我除了這個身體,還有什麽籌碼?若能讓你留久一點,我死了又能怎麽樣?” 楚棠說:“鬱恪,你現在腦子不清醒,日後等你醒來,想想自己所作所為,隻會感到無地自容。” 鬱恪凝視著楚棠的錦靴。雪白的下擺下,楚棠的靴子也雪白雪白的,如此近在咫尺,仿佛他一握就能永久留住。 他苦笑了幾聲,忽然低低地咳嗽了起來,這一咳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屋內隻剩他的咳嗽聲。 鬱恪咳嗽的時候,握著楚棠腳踝的手也在震動,楚棠感受著,閉了閉眼睛。 半晌,殿內的異樣連門外的黎原盛都感覺到了,出聲詢問道:“陛下身體可還好?是否需要請太醫?” 鬱恪說不出話來,眼神看向楚棠,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匍匐在他腳邊,哀求著不要把他扔了一樣。 楚棠清冷的嗓音在夜色裏猶如落雪:“去請徐太醫過來。” “是。”黎原盛回道。 他彎下腰,想要拉開鬱恪的手,鬱恪卻緊緊抿著唇,手指緊到發白發青,慢慢搖著頭:“我不放手。” “放不放?”楚棠冷聲道。 鬱恪倔強道:“不放!我死都不會放開你的。” 楚棠還要說什麽,卻見鬱恪突然捂住了胸口,臉色發白。他視線往下看,才看見鬱恪指縫裏流出來的血和地上的那一灘血。 “起來。”楚棠聲音冰冷,細聽之下會聽出他聲線有一絲波動,“不起來我現在就走了。” 鬱恪頭暈目眩著,刹那間以為自己耳鳴聽錯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骨碌從地上坐了起來,欣喜道:“我起,我起!你別走!” 他一手撐著地,想要站起來,卻猛地跌坐了回去,表情痛苦。 楚棠抿了抿唇,彎下腰,伸手拉住了鬱恪手臂。 鬱恪驚喜地看著他,兩隻手立刻纏住楚棠,聲音哽咽:“楚棠……” 楚棠拉他起來,想扶著他坐到榻上,鬱恪整個身子都傾斜了過來,挨挨蹭蹭的,摟著楚棠脖子不放手,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借到了楚棠身上,楚棠費了好半天勁,才將他扔到榻上,白玉似的臉頰上湧上一股血色。 隻是他表情還是冷的:“不要叫我。” 鬱恪噤了聲,委委屈屈地低下頭:“對不起。” 徐太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微臣參見陛下。” 楚棠沒說什麽,隻道:“你先休息吧,明早還要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