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積怨已久,經常打仗,使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可上層貴族和皇族依然不知民心所在,執意交戰。    突然有一日,鬱南的皇帝暴斃,太子臨危受命,登基之後,要繼承先帝遺誌,繼續打仗,直到將鬱北納入囊中為止。    經過那麽久,有些大臣開始醒悟,不想再打了,上書勸鬱南新帝。新帝不肯,執意要打。    鬱南新帝有一個幕僚,叫楚棠。    從新帝還是太子時,楚棠便跟著他了。有傳言說楚棠是新帝的入幕之賓,也有傳言說他是新帝要納入後宮的人,隻是楚棠不願意,他便不強迫楚棠。    總之他很受皇帝寵愛,皇帝一登基便將萬人之上的國師之位送給了他。    按理說,這樣的權臣或多或少會讓人仇視。但楚棠不一樣,在很久之前,他治國理政的能力便可見一斑,足以叫人心服口服——想當年,太子也是被他的才華折服,才千裏迢迢請他出山,助鬱南一臂之力。    新帝執掌權力,便到國師一展宏圖抱負的時候了。    朝廷氣象一新,軍隊訓練有素,很快,在他的籌謀下,鬱南一連打了很多場勝戰,鬱北不得不認輸臣服,還送了最受寵愛的十三皇子過來作質子。    十三皇子叫鬱恪。    人人都道他受盡寵愛,可皇宮裏見不得人的細碎手段,既能折磨人,又能叫人說不出來,更甚者,誰叫十三皇子在兩年前變成了個神智不清的傻子呢?    楚棠和鬱恪,一個國師,一個質子,本該不是有交集的人。可有一次,質子從宮侍的監視下跑了出來,逃到了禦花園。    那天大雪紛飛,宮女都穿著厚厚的衣服,來往於園中。一匹紅火的駿馬停在楊柳樹下,正噴著熱氣踢蹄子。    十七歲的質子穿著錦衣,卻沒有穿鞋,赤著腳就跑到了這裏,在雪地上踩出了一個個腳印,凍得發紅發紫,他卻毫不在意,漫無目的地來到了橋頭,茫然地四顧,忽而停住了目光。    楚棠一身白衣,披著件黑色披風,及腰長發半挽,撐著傘走到樹下,牽住了馬。    宮女紛紛行禮道:“楚國師萬安。”    寒風偶爾吹開他披風,質子能看到他衣襟上繡有海棠,雪白無暇。    楚棠仿佛也見到了他,轉過身來,淡淡的目光像落在身上的雪花。    “你……”質子往前走了一步,喃喃道,“你是誰?”    楚棠看了他一會兒,漂亮的唇都沒張開過,似乎是懶得開尊口。    質子癡癡道:“我聽他們說過,你是他們的國師,叫楚棠,對不對?”    楚棠沒聽到他說什麽,看了看他有些發青發白的臉色,側頭問宮女:“他是誰?”    “回稟國師,他是鬱北的十三皇子。”    質子見他移開了眼線,心裏一慌,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道:“別走……啊!”    “嘩啦”一聲,他掉下了湖,水花與碎冰四濺。    四麵八方都是水,爭先恐後地湧進他的胸腔。鬱恪半睜著眼,依然執著地往岸上看去,努力想看清那人,卻被寒冷刺骨的水刮得眼睛生疼。    慢慢墜入湖底時,他意識模糊了,好像聽到了腦海裏響起一道機械陌生的聲音:“你想和他在一起嗎?”    “想……”    他的話淹沒在了水裏。    睜開眼時,鬱恪看到了那人近在咫尺的雙眸,淡淡的,如夜色漆黑。    “殿下沒事吧?”他道。    鬱恪坐了起來,才發現他被人救了起來,身上披著楚棠的披風。他渾身濕透,發絲衣服滴答地掉水,渾身發顫,卻說不清是冷的還是從靈魂深處帶來的戰栗:“你別、別走。”    鬱南的楚國師笑了笑:“我不走。”    他招招手,幾個宮女走了過來,神色緊張,鬱恪認出她們是伺候自己的人。    “照顧好殿下。”楚棠回頭道,“殿下回去喝一碗熱薑湯,仔細身體。”    鬱北來的質子恢複了神智,卻依然相信那個虛無縹緲的聲音。    他問:“你是說真的嗎?”    那聲音說:“是啊。”    說話的時候,鬱恪在院子裏曬太陽。突然,破爛的牆角鑽進了一隻狐狸。    那聲音道:“不過不是這一世。”    “我能給你什麽?”    那聲音笑了笑:“我是由你生死一線間的執念創造出來的,自然聽從您的命令。”    人的執念會創造這些虛無的東西嗎?或許會,或許不會。    可鬱恪真真切切聽到了那個聲音。    後來,他回了國,做了鬱北的皇帝,與鬱南的楚棠分離。    初見、相識、交往,楚棠一直對他無意,禮分對他,他便隻能小心地藏起那些心思,不敢表露。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那冷淡的目光永遠留存在他心中,是他黯淡的後半生裏,永誌不忘的光亮。    ……    鬱恪躺在床上,緊閉雙眼,似乎在做噩夢,額頭上的青筋跳動了一下,然後他醒了過來,在黑暗裏無聲地喘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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