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下著小雨,兩名幹練的黑衣人再次來到了斯仁的單身公寓,當斯仁通過監視界麵見到門外的兩位黑衣人的時候,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他很快就明白了即將發生什麽,他先是恐懼,然後是不甘。作為藍族的虔誠尚教徒,人生之路即將畫上句號了,這一刻,他心生感慨,思緒萬千,27年的人生經曆就像電影一樣,一幕幕呈現在他的腦海中……


    由於信用積分的限製,父母生他的時候已經將近40歲,作為家裏的獨子,父母和慧人阿大,對斯仁寵愛有加,尤其是阿大(對慧人的尊稱,類似叔叔或姑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把斯仁視如己出,不僅悉心把斯仁帶大,還教會了他很多生活技能和做人的道理,所以,斯仁對慧人阿大的感情最深,甚至超過了親生父母。


    斯仁的父母都沒有正式工作,全家靠社會福利生活,衣食住行無憂,醫療和教育也完全免費。但是,那種隻索取而不付出的生存狀態,父母毫無人生追求的生活態度,讓幼年的斯仁感到恥辱,在小夥伴們麵前他毫無自尊,漸漸地,斯仁的性格越來越內向,越來越懦弱,他謹慎、膽小怕事。


    進入凡客軀體服務管理公司工作後,斯仁謹小慎微,努力工作,各項表現優異。


    直到四個月以前,一個安靜的晚上,自稱教會工作人員的兩名黑衣人找到他,希望他協助教會完成一項特別任務——銷毀30具軀體。


    斯仁一直拒絕,對方軟硬兼施,並以教義相要挾,無奈,斯仁屈服了,從此他再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根據兩名黑衣人的授意,他找到了凡客軀體服務管理公司裏的兩名同學,也是最好的朋友——修蘭芝和朗一丁,這二人和斯仁是同班同學,又一同進入凡客公司工作,平時交往尚密,值得信任。


    當斯仁把教會神秘人要求銷毀30具軀體的事情和盤托出後,修蘭芝和朗一丁從驚愕到恐懼,堅決不從,無論如何不敢答應。


    隨著斯仁的蠱惑和央求,也隨著補償條件的逐漸升級,修蘭芝和朗一丁動了心。在修蘭芝和朗一丁看來,用5年的監禁,換來需要15年才能積攢起的信用積分,這個交易還是值得的,況且還有教會在背後做靠山,幾番權衡後,修蘭芝和朗一丁終於同意入夥,三人隻需要等待一個機會。


    過了幾天,機會出現,而行動當晚,斯仁卻退縮了,他懦弱的性格讓他在最後時刻選擇了逃避,甚至根本不敢來上夜班。


    朗一丁深深鄙視這個膽小怕事的同學,為了信用積分,朗一丁決定在斯仁缺席的情況下繼續實施計劃。


    他從斯仁那裏要來進入公司管理係統的密碼,自己修改了銷毀清單。


    由於急於完成任務,原計劃分批次銷毀的軀體,被臨時改為一次性銷毀,也最終因為這個變更,留下了破綻而被辯護律師凱帝奇發現,讓事情變得撲朔迷離,充滿未知。


    更為不幸的是,有好事者把庭審紀實發到了網上,讓這個案件成為了公眾關注的焦點,斯仁知道,找到真相是遲早的事,斯仁陷入無盡的恐懼中。


    每當斯仁回想起事件的來龍去脈,他都深深自責,痛恨自己把同學引入災難,痛恨自己把朋友推到風口浪尖。


    案件調查和審理期間,他惶惶不可終日,出乎意料的是,修蘭芝和朗一丁卻一直在保護他,這讓斯仁很感動,他幾次有自首的衝動,均因為懦弱而作罷。


    “咚咚咚!”兩名黑衣人的敲門聲越來越重,每一下都好像砸到斯人的心髒上,斯仁猛地從回憶中被拉回到現實,此時自己的心情和外麵的陰雨天氣一樣,陰冷而潮濕。


    斯仁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該結束了,他做好了接受死亡的思想準備。


    斯仁也知道,自己不可饒恕,即使法律沒有懲處自己的罪行,教會也會因為自己的臨陣脫逃以及可能的泄密風險而除掉自己,該來的早晚要來。


    斯仁想到這裏,反而釋然了,他關掉牆上的監視界麵,打開房門,把兩位黑衣人讓進室內。


    斯仁驚恐的神情漸漸褪去,昏暗的燈光下,他看著兩位濕漉漉的黑衣人,他們麵無表情,目光冷峻,直直地盯著斯仁。


    斯仁平靜說道:“我知道你們早晚會來,我難逃一死,但,請你們幫我一個忙,我死之後,替我向修蘭芝和朗一丁轉達我深深的歉意。”


    高個子黑衣人擠出生澀的冷笑,用沙啞的嗓音說道:“哼哼!你倒是很明白,也省了我們費口舌,你知道你的臨陣脫逃給我們惹了多大麻煩嗎?你死不足惜,罪有應得。”


    矮個子黑衣人語氣稍顯和緩,低聲說:“至於向你朋友致歉,我們就不轉達了,你自己可以當麵去道歉!”


    斯仁瞪大布滿血絲的眼睛吃驚而疑惑地問:“我,我有機會見到他們?”


    矮個子黑衣人:“有,隻要你按照我們說的做,不僅能見到你的這兩位朋友,或許還會有意外收獲?”


    斯仁淡淡問道:“你們想讓我怎樣?”


    高個子黑衣人冷冰冰說道:“死!有計劃有步驟地死!”


    對於斯仁來說,死,早已不是最可怕的了,他設想過很多比死更可怕的結局,所以,當黑衣人說出那個字的時候,斯仁並沒有特別的反應。


    斯仁鎮定一笑,“有思想準備,此外還有別的要求嗎?”


    矮個子黑衣人:“有啊!你的戲份還不少呢,第一,你要說服修蘭芝和朗一丁,讓他們二人主動揭發你;


    第二,在偵辦和庭審階段,你要把所有罪責承擔下來,絕對不能牽扯到任何人,包括我倆和教會;


    第三,承認自己是為芬浪星球工作的特工人員,而銷毀這些重要軀體的動機,是為了執行上級命令,為了破壞尼比魯星球在天體控製領域的技術發展。


    關於芬浪星球的情況我們會給你一些資料,你要提前熟悉下。注意,你做得所有這一切看起來要合乎邏輯和情理。動動腦子吧!”


    矮個子黑衣人稍稍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繼續說:“如果我們交代的這些做得到位,會給你獎勵和補償。


    第一,如果你父母同意,給他們安排優質工作,盡早讓你的家庭晉升綠族人;


    第二,你被處死後,教會出麵安排你優先複活,成為慧人。


    但是,如果你讓我們失望了,後果會很嚴重,除了你仍將以間諜罪、故意殺人罪被處死之外,你的家人也將因知情不報而受到牽連,或許,他們也會死的。”


    斯仁聽得很清楚,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在斯仁看來,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值得慶幸了。


    矮個子黑衣人,從脖子上摘下一個漂亮的水滴形小掛件,說道:


    “這裏麵存儲了芬浪星球的情況,還有你被芬浪星球特情機構策反的情景、接受任務和進行聯絡的場景等,雖然是用虛擬技術製作出來的,但內容的真實度和可信度很高,仔細看說明書,抓緊時間導入你的記憶,這些記憶會作為你間諜身份的證據。


    還有,抓緊時間和你的那兩位朋友取得聯係,說服他們!盡早付諸行動!記住我說的點每一個字,千萬不能出一點差錯啊,朋友,辛苦你了!”


    兩名黑衣人說完,出人意料地給斯仁鞠了一個躬,然後,直起身,頭也沒回,徑直走出了房門,消失在暗黑的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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