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黑影動了起來。 它們開始往前跑,一個一個地從安樂身邊掠過,安樂無措地站在原地,不明白怎麽回事。 眼見著最後一個就要超過安樂跑到前麵去,安樂突然打了個寒顫,邁開腿跟著它們一起跑起來。 安樂有種直覺,一定要跑,不跑就會發生可怕的事。 安樂跟著黑影一路向前,不知道會去向哪裏。 跑著跑著,前麵出現一團白光,白光雖然明亮,但森冷異常,像噴著冷氣的大口,安樂的骨頭裏都涼透了。 那些漆黑的人朝著白光跑過去,安樂則是遲疑了下來。 他的腳步放慢,迷惑地望著前麵。 他腦子裏又有了直覺,不可以,他不可以去那邊。 蔣鳴玉平時睡得不早,這個時間還在房間裏看書,隻不過他望著書頁有些心不在焉。 安樂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睡覺,蔣鳴玉有點擔憂。 安樂麵相平安富貴,甚至帶著瑞氣,可表現出來的卻是骨重偏輕,神魂輕飄遊離,很容易吸引鬼怪,夜晚也易做夢。 平日有這院子鎮著還好,一旦在外麵撞邪,他晚上必定會陷入夢境。 被夢境困擾事情不算大,蔣鳴玉擔心的是另一點。 安樂再這麽反反複複被驚嚇幾次,說不定魂魄都會偏離正體。 蔣鳴玉手指撫著書頁,陷入沉思,冷不防此時有人來敲門。 蔣鳴玉起身打開門,就看見安樂抱著一大團被子站在門口。 做夢嚇醒的安樂抱著被子像摟著大白雲,他可憐兮兮地望向蔣鳴玉,扯著嘴角說:“大、大佬,我可不可以在你房裏打地鋪?”第35章 尺郭與火鍋5 安樂穿著睡衣,拖著拖鞋,不安地看著蔣鳴玉,白白的腳指頭拚命縮在一起,暴露了他的恐懼。 蔣鳴玉問:“又做夢了?” 安樂揪著被子,點點頭,他咬咬牙,說:“我夢到那十一個人領著我往前跑,它們好像在躲著什麽,然後它們似乎想跑到一個很冷的地方去,我覺得很害怕就醒了。” 蔣鳴玉歎了口氣,對他說:“進來吧。” 安樂抱著被子踏進屋,這還是他第一次來蔣鳴玉的臥室,他好奇地打量著房間。在他心裏,蔣鳴玉的臥室應該跟仙境似的,地上鋪著雲彩,天花板是星空,蔣鳴玉每天就睡在一根繩子上,跟小龍女一樣。 結果一進去,實木地板,原木家具,床是床,櫃子是櫃子,材料是用得好,一看就很貴,設計也很獨特,低調奢華有內涵,就是不符合安樂的想象。 而是更像一個普通男人的房間。 這種認知讓安樂感覺有點別扭,就像仙子突然下了凡,地上的牛郎一臉懵逼。 突然可以把仙子娶回家做老婆了,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唯一符合蔣鳴玉氣質的是,就算是臥室,房間裏仍舊有許多書。那些書籍堆在床邊的架子上,各種類型的都有,安樂甚至看到一本名字叫《血族食譜》的書,簡直驚呆了,大佬不會想嚐嚐吸血鬼的食物吧。 安樂站在屋子中間邊觀察邊想七想八,蔣鳴玉以為他還怕著,開口說道:“夢境不是現實,你不屬於那個陰冷的地方,所以自動醒來了。” 安樂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還拿著被子,連忙將被子往地上鋪,說:“我還有點慫,有點不敢一個人睡了,我就在你這裏蹭一晚上,絕對不打擾你。” 安樂心裏很不安,說不需要燃香的是他,現在巴巴地來叨擾大佬的也是他,蔣鳴玉會不會覺得他很煩? 蔣鳴玉攔住他的動作,接過他手裏的空調被,往自己的床上一丟,說:“睡床吧。” 安樂傻了,連忙說:“別別,我睡床你睡哪裏?”怎麽能讓大佬睡地上呢。 蔣鳴玉平靜地說:“床很大。” 安樂張大嘴。 他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蔣鳴玉是什麽意思,瞬間紅了臉,倒不是別的,而是很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來占床的,我隻是做噩夢很害怕,想著離你近點能睡得安穩點,真的睡地上就可以……”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欲蓋彌彰,越說聲音越小,最後沉默下來。 安樂這幾天著實被嚇得不輕,經常一驚一乍,整個人像受驚的小獸一樣,情緒大起大落,非常敏感。 此時他抱著被子來蹭地板,被驚醒之後眼神迷離,眼眶發青,頭發也睡得亂糟糟的,看起來有點可憐。 蔣鳴玉對鬼怪之事很習以為常,從小到大,從來都是鬼繞著他走,他不是很能對這種驚嚇感同身受。 但江虹說,如果是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早就魂飛魄散了,安樂已經非常勇敢難得。 蔣鳴玉伸手揉揉安樂鳥窩一樣的頭毛,說:“我明白。” 蔣鳴玉把安樂帶來的被子平鋪在半張床上,也不多說,甚至從自己那邊拿過來一個枕頭,放到安樂被子上方,指揮安樂道:“睡覺吧。” 再拖延天都亮了,兩個人都別想睡好了,安樂跑到床邊,呲溜鑽進被子裏,乖乖躺好,隻占床鋪三分之一的麵積,老老實實地望著蔣鳴玉,說:“我睡覺很老實的,不會擠到你。” 蔣鳴玉把剛才看的書收好,也上了床,關上燈,躺到安樂身邊。 現在是夏天,家裏的冷氣開得足,大家蓋的都是空調被,看起來大而蓬鬆,其實又薄又透氣,兩個人各蓋各的被子,安樂卻有點局促。 蔣鳴玉平時看起來冷冷的,現在跟他並排躺在一起,安樂卻能感覺到他傳過來的熱度。 哇,大佬的存在感太高了,這樣也睡不著啊。 安樂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和蔣鳴玉的關係不一般啊! 他平時嘴巴上拿結婚開玩笑,有事沒事大佬頂著,時而把蔣鳴玉當兄弟,時而當家長,現在想想,以他們的關係躺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啊? 其實最開始在那間別墅裏的時候,安樂也偷偷爬過蔣鳴玉的床。那時也是這樣,外麵有厲鬼,安樂怕得不行,不自覺在蔣鳴玉的身邊睡著了,可一碼歸一碼,當時蔣鳴玉還昏著,現在卻是清醒的。 越想越在意,甚至覺得枕頭上都有殘留著蔣鳴玉的氣息,烘得他腦子亂糟糟。 安樂閉著眼睛,瞎想一些有的沒有,呼吸也不平穩,過了一會,他察覺身邊的床鋪動了動,蔣鳴玉翻身過來,將手蓋住他的眼眶,就像上次哄他睡覺時一樣,說:“晚安。” 蔣鳴玉的手微涼,掌心卻溫溫的,覆蓋在眼睛上很舒適。 大概是蔣鳴玉的手真的有魔力,抹平了安樂心底的恐懼與騷動。 但還有一點不放心,大佬最近沒有吃東西,甚至連鬼氣都沒有舔到,那他現在應該不餓吧? “大佬,你晚上不用吃宵夜吧。”安樂想了想,還是要再聲明一下,“我不好吃。” “……睡覺。” 安樂睡得很沉,完全沒有再做夢,連將軍打鳴都沒有吵醒他,一直睡到第二天自然醒。 這床不冷不熱,不軟不硬,睡得好舒服啊。 安樂閉著眼睛用臉在床上蹭蹭,還有點舍不得起來,過了半天睜開眼,然後就對上蔣鳴玉幽深的目光。 蔣鳴玉正偏頭看著他。 安樂這才發現自己跟八爪魚一樣攀在蔣鳴玉的身上,把蔣鳴玉逼到了床角,自己占去大半的床鋪,可能是因為晚上有點熱,被子都被他踢到了床角,肚子上反倒是蓋著蔣鳴玉的毯子。 嗚哇,他剛才蹭的不是床,是蔣鳴玉的胸口。 “說好的睡覺很老實呢。”蔣鳴玉一雙眼睛,像潭水又像琉璃,此時凝視著安樂,讓安樂心裏發虛。 安樂訕訕地翻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抓抓臉說:“我又沒見過自己的睡相……” 強盜邏輯,瞎打包票。 蔣鳴玉不跟小孩兒計較,從床上起來,他穿著簡單的睡衣,背影有些瘦,但他肩膀寬,依舊撐起了衣服,安樂知道他沒看起來那麽瘦,剛才抱著還有點軟軟的。 安樂還在回味著蔣鳴玉身上的肌肉,蔣鳴玉見他躺著不起來,走到他那邊,卷起被子,將他連被子帶人打了個包,拖起來推出門去。 “回你的房間換衣服,我跟你一起去上學。” 安樂懵了,為什麽要跟他一起去上學:“可是我今天不用去學校啊,隻差最後一門考試就放假了。” 蔣鳴玉定定地看著他,說:“你不想弄清鬼魂的事了嗎。” 安樂這才想起來那些鬼,他睡了一覺把這件事給忘了。 他頓時有點汗顏,沒辦法,誰叫蔣鳴玉的床太舒服了。 安樂夾著被子一跳一跳地蹦出臥室,剛出門就撞上院子裏的江虹。 江虹本來拿著飼料想去喂雞的,看見安樂從蔣鳴玉的房間出來。安樂身上穿著睡衣,睡衣有點亂,甚至還裹著被子,江虹失手打翻了將軍的食物。 “你你你——”江虹驚得話都說不順溜了,“你怎麽從先生的房間裏出來?” 安樂理直氣壯地說:“我撞邪了,找先生祛邪,睡一晚上怎麽啦?” 他說完,就蹦去自己房間換衣服。 一米九的漢子玻璃心了,瞬間有種失寵了的感覺,江虹氣得跺腳:“可惡,我都沒在先生房裏睡過。” 兩個人吃過早飯就從家裏出發去往學校,按照蔣鳴玉說的,那鬼應該是看中了安樂,但是又不敢靠近家裏,隻能在學校裏堵安樂。 至於為什麽十一個鬼魂在路口出現又消失,原因還須進一步調查。 於是現在事情有兩條線索,一條是十一個鬼魂沒有按照常理進入地府,還在出車禍的路口徘徊,但路口並沒有鬼氣。 另一條線索是,有鬼在圖書館接觸安樂,而這隻鬼是十一個鬼魂裏的一個。 蔣鳴玉說一般剛死的新魂很難離開生前最後的地點,那隻鬼能去找安樂已經是奇跡。 至於它為什麽要費勁工夫攔截安樂—— “直接抓起來問問就知道了。”蔣鳴玉稀鬆平常地說。 還是跟著大佬一起抓鬼好,又剛又彪,安樂一個人的時候簡直要嚇死了。 他們去了安樂的學校,這是蔣鳴玉第二次來到校園。 因為臨近暑假,考試也考得差不多了,有的年級的學生已經離校,學校裏人少了許多,天氣漸漸熱起來,綠蔭蔥蔥的校園有了些悠閑的氣氛。 可惜這次跟上次一樣,安樂無暇讓蔣鳴玉欣賞學校的綠化。 安樂帶著蔣鳴玉去往圖書館,直奔最高一層。 “大佬,鬼真的會在這裏嗎。”安樂心裏沒底,小聲地詢問蔣鳴玉。 蔣鳴玉說:“它沒辦法追你到家裏,出事的路口你也不會再去了,它隻能寄希望於這裏。” 鬼還會思考哦,好厲害。 “那我應該怎麽做?”安樂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