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萬裏也不是想咒餘燼雲最好現在去死好讓他能夠和顧驚語有共同話題。 這真是個進退兩難的問題。 他想了想,最後歎了口氣。 “抱歉,是我坐錯了位置。我第一次參加摘英會,不怎麽知道規矩……” “我師父是個大忙人,也沒管我這些瑣碎小事才讓閣下看了笑話, 真是太失禮了。” 說著萬裏起身朝著對方拱了拱手,算是為自己不小心占錯了位置而道歉。 顧驚語聽後一愣,眼眸閃了閃, 他盯著萬裏仔細瞧了好一會兒。 “……我明白了。” 萬裏覺得自己這樣回答算是比較得體的,不卑不亢,順道解釋了下為什麽做錯了位置的原由, 也算是照顧到了對方的情緒。 他見顧驚語這麽說道,正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少年喚住了他。 “既然你師父還未到你便先在這裏坐著吧,反正你已經坐錯了,這麽多人看著……” 少年思索了下,而後掃了一眼四周還將視線落在他們身上的人,皺了皺眉接著說道。 “如果你現在又突然走開了,他們會更加奇怪的。” “怎麽奇怪?” 萬裏沒明白對方這話裏前後有什麽邏輯關係,他下意識順著顧驚語的話問了一句。 “奇怪你師父怎麽又死而複生了。” “……” 要不是因為顧驚語一本正經地回答著,萬裏可能會覺得對方在調侃自己。 他沉默了一會兒,想著既然已經坐下了,那便再坐著和對方聊聊天,等著餘燼雲之後過來吧。 現在大家都已經各自落座,起身離開的確會更引人注目。 “顧道友是吧?在下縉雲萬裏。” 萬裏邊介紹著自己一邊用餘光瞧著對方手邊的那把玄黑重劍。 這劍有些不大一樣,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它不是純黑,劍刃泛著磚紅色,在陽光的反射下更加明顯。 “對了,你說你是先寒山門下……最後一位弟子對吧?” 他仔細地觀察著對方的神情 ,見顧驚語對這[最後一位弟子]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後這才鬆了口氣。 “你能給我說說寒山是個什麽樣的宗派嗎?我對修真界的事情不怎麽了解,著實有些好奇。” 顧驚語顯然沒想到萬裏會問這個問題,他原以為縉雲劍宗的弟子大多心高氣傲不會對其他劍宗的事情有什麽興趣。 他瞧著萬裏並沒有在開玩笑,而是真的好奇之後這才稍微提了幾句。 “這不怪你,寒山是一個小宗派,你不知曉也沒什麽。” “寒山也屬劍宗一派,不過弟子最多時候也不過五十,師父也隻寒山劍尊一人。” 對於寒山以前的事情顧驚語也記不大清楚了,他不大會和師兄弟相處,大部分時候都是跟著師父修煉,所以真要回憶起來記憶也模糊了好些。 “等到後來寒山沒落了,便隻剩下我一人了。” 顧驚語說的很簡單,三兩句就將寒山興起到落敗說完了。 萬裏卻聽著有些傷感。 如若縉雲上下隻剩下他一人的話他可能沒辦法做到像眼前少年這般。 聽到這裏顧驚語沒有再說話了,他垂眸看向萬裏。 萬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神情有些恍惚。 “你不需要同情我。” 他大概能夠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麽,手不自覺握住了一旁隨意依靠著的重劍。 顧驚語將重劍拿起,極為輕鬆地揮動了一下,帶起的劍風拂過少年鬢角的碎發。 “我雖是寒山最後一名弟子,可我師父贈與我的劍尚在,他的意誌便與我同在。” “我並不會感覺到孤獨。” 少年的重劍泛著寒光,比這劍的寒光更讓人震撼的是他的話語。 字字如刀,刀刀都深深印刻在了萬裏心中。 “……是我失禮了。” 萬裏從震撼之中慢慢回過神來,他直勾勾地注視著對方的眼睛。 “像你這樣的修者,懷有一絲同情都是對你的侮辱。” “如若有緣能在擂台相遇,到時候還請閣下不吝賜教。” 少年頭一次有這般熱切的想要與人交手的想法。 實力強弱並不是最重要的,萬裏更想要通過問劍來真切的感知顧驚語的意誌。 修者,尤其是劍修。 道心堅固如磐石,是最難能可貴的。 而眼前衣衫襤褸的少年恰好如此。 顧驚語自然感覺得到萬裏話語裏的認真,他起身拱手回禮。 “賜教談不上,我也正想領教一番天下第一劍宗的劍法。” 兩人這樣定下了如若相遇定當全力以赴的約定,隨後又聊了些其他的一些關於修煉的事宜。 正聊到熱切時候,一陣熟悉的晨鍾又被敲響。 摘英會即將開始,眾人都在晨鍾響起的時候收斂了聲音。 在座的所有位置幾乎都已經坐滿了人,隻有縉雲那邊尚且空著幾處。 不用多想,他們也知道這是留給誰的。 萬裏順著眾人的視線往日月擂台門口邊位置看去,先是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映入了視野,其後則是臨沂。 三位長老在山門結界打開的時候便在引路安置著各宗派的修者入座,此刻來的隻有縉雲劍宗宗主還有修真界裏神龍不見尾的縉雲老祖了。 男人目不斜視,俊美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 他似乎早就見慣了這種在萬裏眼中的大場麵,極為淡然地在眾人的視線下落座。 萬裏後知後覺的發現了,在餘燼雲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裏所有人的輩分都沒他的大,男人算是當之無愧的老祖宗。 餘燼雲坐在那高位之上,他們這才再次落座。 沒有什麽言語,也沒有任何聲響,四周從餘燼雲出現後便靜謐的厲害 ,似乎一根針掉落在了地上都能夠聽得到。 不知道為什麽,在目睹了這個肅穆的場麵之後,他莫名的覺得神聖且莊重。 從頭到尾他大氣都不敢出。 這個時候坐在高位之上的餘燼雲在萬裏眼裏從未有過的陌生。 這個陌生並不是指其他什麽,而是男人和他之間的天塹之別。 顧驚語也已經落座,他抬眸看見了呆愣愣站在原地的少年。 他低聲喚了一句提醒對方。 “道友,可以坐下了。” 萬裏聽到了顧驚語的聲音後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 他下意識地連連應了幾聲,剛準備坐下,上頭一個清冽的聲線也喚住了他。 “萬裏。” 是餘燼雲的聲音。 少年抬頭看去。 正巧和餘燼雲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他的眼眸一直都是那種深邃如海的墨色,此時垂眸那長長的睫毛更是在眼瞼處落下陰影,顯得更加晦暗。 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萬裏咽了咽口水,原想著在這裏坐一會兒和顧驚語聊幾句在男人來之前離開。 不想聊的太投入,結果沒注意到周圍。 他囁嚅著唇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師父……” “就算為師真的去了,以你現在的水準也當不了天下第一劍。” 意料之外的,餘燼雲並沒有在意他坐錯了位置這件事。 他隻是淡淡地看著萬裏,似調侃又像是無奈的這麽說道。 “過來。” 隻這麽兩個字 ,卻讓萬裏莫名聽出了點兒繾綣意味。 他能夠感覺到眾人隱晦地落在他身上的視線灼熱。 萬裏這個時候不大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回頭對同樣震驚的顧驚語歉意笑了笑。 “顧兄,那我先過去了啊。” 顧驚語反應了一會兒這才抿著薄唇微微頷首。 就這麽坐著目送著萬裏坐在了餘燼雲的身邊之後這才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視線。 餘燼雲從一開始時候其實便就注意到了萬裏身旁坐著的顧驚語。 他記得這個少年,是先寒山別寒的徒弟,先寒山沒落了許久他都尚未再擇師。 曆來那個位置也都是留給他的,隻不想今日萬裏也陰差陽錯的坐在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