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會。”這名重玄派長老回應說道,而後另起一句:“但薑談從我派弟子手中搶去東西該得還回來。”人可以顛倒是非黑白到什麽地步。低垂著眼,薑談收緊了下左手,再緩慢鬆開,他把左手攤開伸到說話之人麵前。東西很快就被拿走了,沒有這份溫度,他的手心一下子冷了下來。“走吧。”沈妄說道。他答應了自己師弟要把人帶回去,那就一定得做到。重要的東西被人硬生生從手裏取走的滋味是這樣的,薑談看一眼空落的手心,他準備要送給青年的禮物被人搶走了……如果他有足夠的力量,那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回到觀瀾宗,沈妄把薑談送到天懸峰上,望著對方欲言又止了一會,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徑自離開。重玄派的人不會平白無故就願意放他離開,走近到主室門前,薑談其實已經隱隱想到了原因,這讓他不敢去想象推門之後自己會看見什麽。推開門,他念想著的那個人就坐在……坐在一張輪椅上,俊美冷清的麵容此時帶著些許蒼白。而以最直觀的,一名修士的眼光去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像是個普通人,感覺不到有任何修為。“……師尊。”幾乎發不出聲音來,唯一擠出這兩個音節,薑談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過去抱住輪椅上青年的腰的。青年伸過來的食指碰觸到他的眼角,從眼角往外輕劃了一下,把在那裏濕潤著的透明水跡抹掉,對他柔緩下聲音:“球球乖。”沒有發出聲音,但這隻饕餮幼崽確實是在嗚咽著。有什麽原本還被埋藏著的濃稠黑暗的東西在這隻饕餮幼崽心底迅速生根發芽,滋長蔓延起來……最後包裹住了他的整顆心髒。第44章眼前的黑發小孩把頭枕在他腿上,臉埋著看不清表情,顧衍隻好伸過手去摸摸頭,再力度輕柔地拍拍對方因情緒起伏而顫抖著的背脊。答應了不會做影響宗門的事情,他那天到重玄派主殿,是去與這門派的執掌者說對弟子管教不嚴是他的過錯,他願意代徒受罰。站在重玄派各個上位者的角度,觀瀾宗一個沒什麽天賦的弟子,即便殺死了對觀瀾宗也沒什麽影響,隻能說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相較之下,他們損失的是一個天賦頗佳首席弟子。不再向觀瀾宗討回點什麽,這真是怎麽都說不過去,尤其痛失愛女,重玄派掌門是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現在對方的師父過來說願意代徒受罰,希望他們能給薑談一次改過機會——如果來人沒什麽身份,要他們答應這事完全是天方夜譚。但是換上對方是觀瀾宗峰主之一的身份,又是修真界近百年來出了名天資卓絕的人物,這就有得計量了。像剛才所言,一個天賦平庸的弟子即便殺了也對觀瀾宗沒什麽影響,可這如果換成是廢去一個天資卓絕者,這就完全不同。好不容易重玄派現在是修真界勢力最大的門派之一,除卻雲臾宗以外,沒有能與他們相爭的門派。曾經被觀瀾宗壓在頭上百年之久,要說沒點怨氣是不可能,怎麽可能再看著這宗門日漸振興而不作為。而現在機會都送上門來,他們當然是會好好把握。讓對方廢去修為比他們動手殺人好,廢去修為的人沒有重新修煉的可能,從此這人對重玄派毫無威脅。而不殺人,他們對外界也留下好聽名聲。廢去修為隻有一種方法,一般是宗門長者對犯下嚴重錯誤的弟子實施。顧衍是自己動手,這種方法對身體創傷甚重,沒個一年半載恢複不過來。他被聞訊趕到主殿的沈妄送回觀瀾宗休養,前兩天要躺在床上由人照顧,兩天之後能自由活動,就是雙腿留下了點暫時性的後遺症。眼前小孩把上身趴過來,臉埋他腿上無聲嗚咽的場景看著很是可憐,顧衍於是繼續低下聲音去哄。在穿越到這個世界以前一直是個普通人,顧衍也就不覺得廢去修為有多難以接受,他不太在意這點,再者這是在不影響宗門的情況下唯一能把人救回的方法。話音落下,顧衍就看這黑發小孩抬起頭來,眼角微紅著,還漫著點透明水跡。一邊低悶聲音叫著‘師尊’,一邊垂下著眼睛盯著他的腿看。濃稠黑暗的東西包裹住心髒,諸如憤怒、憎恨之類的負麵情緒此時充斥在薑談心裏,他記下了那些人的臉,每一個都記得很清楚……等再長大一點,隻要到成年就夠了,他不會放過現在記下的任何一個人,他要讓那些人百倍……千倍償還他們做過的事情。“乖。”知道眼前小孩是因為他在哭,顧衍再伸過手去把對方眼角漫出的水跡抹走:“為師的腿隻是暫時這樣,過幾個月就好了。”原劇情裏,他眼前這小孩被他的原身冷待、被同門排擠欺負的時候沒哭,被打手心關黑屋也都沒哭,現在卻在他麵前這樣紅著眼……薑談聞言握緊了下手,他的師尊本來該是天之驕子那樣的風光人物。隻要想到這一點,包裹著他心髒的濃稠黑暗就更深鬱幾分。饕餮本就是凶戾殘暴的存在,隻是因為被眼前青年好好養著,這隻饕餮幼崽才那麽溫順聽話。現在有人把這隻幼崽埋藏在心底的凶戾本性給挖了出來,日後所要承受的後果將難以想象,可以肯定的是,死亡隻是最輕的一種後果。“球球乖。”把變回到原形態的這隻饕餮幼崽給抱了起來,顧衍聽見這隻幼崽對他發出的低嗚聲,抬手過去順撫背脊。那雙淡翠色豎瞳濕潤著,又圓睜著注視著他,顧衍湊近去親吻在這隻幼團的眼角旁側,然後在額上再親一下。這真是不遺餘力地在哄著了。一個宗門再大也大不到哪裏去,發生的事情在弟子之間口口相傳,很快訊息也就基本傳遍了整個宗門。“師弟今日可有感覺好些?”從麵貌上看已近中年的修士近期日常來到天懸峰探望,每次帶過來的都是最上好的固本培元丹藥。距離事件過去,到現在也已經過了好幾個月的時間。“隻不方便久立,其餘一切都好,謝掌門師兄關心。”來人臉上的關切神色非是作偽,顧衍在回答時候自然也和緩下臉色。雖然原身是漠然冰冷的性格,他適度做出些改變也不會如何。兩人雖說年歲差距不小,但當初確是師承於同一人。關係來說,比起和其他同門是要親近許多。這時從裏間走出來的黑發小孩先是對中年修士低頭喊了聲‘掌門’,然後就往青年方向走近,小心地把手上端著的藥碗遞了過去。宋岑看著這一幕,事實上他每次來探望都會看見這一幕。這徒弟是他當初塞過去給他這師弟的,想到這事,他就對眼前青年有所愧疚。眼下看這小孩至少是尊敬師長,他這師弟這麽寶貝這個親傳徒弟,甚至不惜付出此等代價……那他是該如對方所願,給薑談一個良好的成長空間,隻希望這小孩不要辜負他師弟的期望。“門中弟子不會亂說、亂做什麽,這點師兄還是有能力幫你做到。”宋岑靜聲道。蔓延在口中的苦味讓顧衍不自覺蹙起眉,把一碗湯藥喝完,他對宋岑點下頭:“多謝師兄。”“師兄尊重你的選擇。”說完這一句,宋岑再往正給青年送去蜜餞的小孩身上看了一眼,然後就離開了天懸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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