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被驅散了,聖光天啟的威能充斥在整個淵下宮區域,為駐軍提供了強大的助力。


    不需要維持千燈祭了,阿祈跟著薩菲爾來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沒人打擾,她們可以聊得更透徹一些。


    薩菲爾拿起洞天關牒扒拉兩下,從塵歌壺中取出兩把椅子隨意放在地上,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其中一把椅子上:“既然你說了與柳達希卡熟識,那想必對我已經有一定的了解了。”


    “您對自己的部下還真是了解,她確實告訴了我很多事情。”阿祈端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直直地看著薩菲爾,表情卻並不輕鬆,“我很好奇,既然你明知道她心機淺,為什麽還要放她到處跑?這對你很不利吧?”


    “柳達希卡這丫頭心思細膩且單純,很容易被不懷好意的人套出不少情報來,所以我很少會讓她去執行危險的敵後任務,更多的是讓她做一些她喜歡做的事,比如帶隊拓荒,資源開采。


    這樣她會覺得自己盡到職責了,就不會認為是承了我的情。我隻是沒想到,這會被你利用上而已,畢竟,龍蜥掌控的淵下宮,居然會出現你這麽一位…‘智囊’?倒是被鑽了空子。”薩菲爾說著聽起來有些懊惱的話。


    但阿祈卻根本沒看出來她有任何一點懊惱情緒,這讓她心生警惕,感覺眼前這個少女就是故意讓柳達希卡透露消息出來的。


    如果一切都是被規劃好的,那麽自己在她的眼裏還有多少秘密可就不好說了,從柳達希卡那邊打聽到的消息來看,這個人實力很強,而且作風比較強硬,至於柳達希卡說的她多溫柔,人多好,都是屁話。


    在被愛的的人眼裏,她自然哪兒都好,阿祈可不相信這份溫柔會落到自己身上,除非對方是個聖母。這樣一來,她幫助傷員的這份人情也不知道能不能派得上用場了。


    都說升米恩鬥米仇,可這個升與鬥卻是個不確定的量,恩將仇報在一些人的眼裏大概也是正常現象。


    阿祈心中暗暗思索,想要試圖推測薩菲爾的想法,可是她抓不住薩菲爾的意圖,所以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切入點。


    思來想去,她想到了剛剛離開的旅行者,以血枝珊瑚為開頭,大概可以?


    但她並不知道,薩菲爾根本不在意她從哪兒挑起話題,對方在意的根本不是她或者是她背後的某個人,而是連她自己都尚未察覺的,據說要歸來的海祈大禦神奧羅巴斯。


    “那個旅行者,前段時間來到了這裏,從龍蜥身上取走了血枝珊瑚。”阿祈斟酌著用詞,盡量表現得平靜,但她捏緊的拳頭卻暴露了心中的憤慨。


    薩菲爾點了點頭:“這件事我知道,逆轉海隻島聖土化,血枝珊瑚是必備的,這無可厚非。”


    “可這不公平!維持他們海隻島人的生活,憑什麽要流龍蜥的血!”阿祈突然加大音量,說完又愣了一下,緩緩低下了頭。


    薩菲爾抬眸看著她,過了幾秒輕聲說道:“阿祈小姐你這…態度,可能會讓人有些誤解,你看起來完全就是站在龍蜥那一邊了。”


    阿祈聽了這話突然笑了起來:“你何必與我裝傻呢?你不是早就看出來了嗎?我可不信,我不是人類這種事能夠瞞得住你。”


    “沒看出來。”誰知,薩菲爾淡淡道,“我根本看不出來你哪裏不是人類了,你這個姿態怎麽看都是個人類,完完全全的人類。”


    “那…這樣呢?”阿祈也不解釋,她輕輕摘下麵具,與薩菲爾對視,“即便我長著與人類截然不同的眼睛?”


    那是一雙與人類截然不同的眼睛,狹長的豎瞳占據著虹膜,隨著眼珠的轉動,瞳孔還在不停地收縮擴張,看起來陰森無比,膽小的人見到這雙眼睛估計能被嚇到三天吃不下飯。


    阿祈認為看到自己眼睛的一瞬間,對方就算不害怕也該明白自己的特殊了,可出乎她意料的,薩菲爾絲毫不驚訝,隻是平淡地注視著她的眼睛。


    就在阿祈忍不住別開視線的時候,薩菲爾說話了:“很美的眼睛,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阿祈愣住了,隨後心頭有些惱怒,“開什麽玩笑?不要仗著你魔神的身份在這裏大放厥詞,我是龍蜥人,不是人類,這是不可辯駁的事實。


    我憎恨著他們海隻島人,恨不得把他們全部殺死,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薩菲爾很平靜地聽她說話,承受了她的怒火,終於,阿祈冷靜了下來,微微喘息著,她不明白,為什麽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女這麽沉得住氣,無論自己如何叫嚷,歇斯底裏,這少女都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等阿祈安靜下來,薩菲爾才繼續說道:“可你終究沒有這麽做不是嗎,或許你試過,但卻下不去手?你應該感覺到了吧,有股冥冥中的力量阻止著你,讓你無法狠下心對那些本該是仇人的人們下手。


    當然,這隻是次要因素,而你幫助那些海隻民的主要原因,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們長的像你嗎?你應該感到慶幸,你的善念拯救了你,否則,如果柳達希卡在這裏出事,我絕不會放過你,絕不會坐在這裏和你好好說話。”


    “我…”阿祈有些失魂落魄地靠在椅背上,是的,她原本完全沒必要出手救下那些人的,如此大費周章地發動千燈祭來逼退黑暗,讓光明回歸,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認為,這一次的災難是她與龍蜥導致的。


    她神色頹然,麵具從指尖滑落,掉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良久,阿祈慘淡一笑:“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知道的比你都要多一些呢。”薩菲爾又在洞天關牒上鼓搗兩下,掏出來一杯奶茶,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滿足地咂咂嘴,“所謂的…奪回淵下宮計劃,你找錯合夥人了。”


    阿祈神色黯淡,她早已用慘痛的教訓了解了這一點,根本無需提醒。


    看著阿祈失落的樣子,薩菲爾無奈搖了搖頭,也扔給了她一杯奶茶:“喝喝看,會讓你開心一點哦。”


    在阿祈研究手中奶茶的時候,薩菲爾琢磨半晌,隨後才說道:“其實,我也知道,就算我告訴你,你不是龍蜥,你也不會接受這個說法,不過沒關係,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你們的容身之處。”


    “哪裏?”阿祈抱著奶茶,眼睛微微發光,她一直都想給龍蜥們找到安家之所,龍蜥並不是討厭光,隻是討厭人類罷了。


    因為淵下宮這裏給龍蜥們帶來了沉重的過去,結下了深刻的仇恨,這讓他們無法釋懷。


    薩菲爾並沒有直接說明自己的想法,而是問道:“如果,我有辦法證實你人類的身份,你還願意與龍蜥保持統一戰線嗎?”


    “…”阿祈沉默了,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事實上她並不是對自己的身份毫無概念,隻是她是由龍蜥撫養長大的,從她記事起,身邊的生物就隻有龍蜥,她也沒有選擇自己立場的餘地。


    如今讓她脫離這個身份回歸人類,先不說海隻島那邊能否接受她,她自己都是無法接受海隻島的,她們注定不會是一路人了。


    看到阿祈沉默,薩菲爾了然點頭:“我明白了。你的立場,是七大君主了,對吧?”


    “嗯,我不會拋棄現在的陣營。”阿祈肯定地點了點頭。


    薩菲爾捏了捏眉心:“原初之人降臨這顆星球,擊敗了七位龍王之後,屬於龍王的時代就過去了。而現在,古龍大權旁落,最初的龍王早已不見蹤影。


    龍蜥想要回到以前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你能夠理解嗎?”


    “我們根本就沒有奢求過那樣的事,隻是想要謀求一席之地罷了,即便是這樣,也不能得償所願。”阿祈想到詭異的黑霧不禁氣得發抖,“它們憑什麽做出這樣的事?”


    說著,她自嘲起來:“也是,本就是這片失落地後人的內部爭執,我卻想要依靠一個外來者,是我導致了事態的惡化。”


    薩菲爾挑挑眉,阿祈所說的應該是她尋求了淵上的幫助這件事。而淵上其實也是個實誠人,他用深淵的黑霧籠罩了淵下宮,隔絕大日禦輿的光亮,卻沒有考慮到龍蜥同樣承受不了黑霧的影響。


    這才導致了阿祈以為自己被淵上給坑了,其實從後麵淵上幫助阿祈拖住旅行者,成功救走了所有幼年龍蜥這一點來看,這小子還算是個合格的合作夥伴,就是幫忙的手段有些不知輕重。


    她有些猶豫要不要替淵上辯解一下,感覺在阿祈這邊幫深淵教團洗白有些傻,還不如讓這家夥把黑鍋背好,免得以後深淵教團搞事情再帶上龍蜥,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心裏打定主意,薩菲爾關於淵上的好話那是一句都沒有,當然,她也不屑於去抹黑對方,隻講實事求是的話就行。


    “熒去處理這件事了,到時候她估計會撞上那家夥,你想報仇的話還來得及。”薩菲爾攤攤手。


    阿祈搖了搖頭拒絕了:“還是算了,我並沒有這樣的力量,隻要能夠保住現有的那些龍蜥就好。”


    “唔,看來還沒被仇恨衝昏頭腦。”薩菲爾微笑著稱讚一句。


    她主動提出讓阿祈去報仇,算是將自己與深淵劃清界限。否則她如果透露出不希望阿祈見到淵上的意思的話,難免會讓對方多想,這樣就可以了。


    交流了這麽久,薩菲爾也看出來了,阿祈身上根本沒有與奧羅巴斯相關的痕跡,也就是說,奧羅巴斯的回歸大概與這姑娘沒關係了。


    既然如此,交流也是時候結束了。


    “你那些朋友,你盡快帶著撤離吧,在熒回來之前我能給你打個掩護。”薩菲爾算了算時間,估計熒已經快要解決了。


    阿祈有些猶豫:“你不打算問責嗎?”


    “我為什麽要問責?”薩菲爾看到有些好笑,“誠然,你的愚蠢導致了我的朋友陷入危險的處境,但是真正主導這一切的人並不是你,冤有頭債有主,該算的賬,我自然會找到正確的人。”


    “…”阿祈定定地看著薩菲爾,隨後也不多說,迅速離開了。


    事情比她想象中要順利許多,本以為要等熒將三處方碑調整完畢徹底壓製黑霧才可以開始行動的,沒想到薩菲爾一個聖光天啟就壓製了這些詭異的黑霧,雖然與對方扯皮花費了不少時間,但總的來說,時間比原計劃還是充裕了一些。


    阿祈去解救幼年龍蜥了,薩菲爾則直直朝著淵上所在的方位趕了過去,鶴觀的交鋒算是平局收場,不提也罷,但淵下宮這次的事情,淵上做的有些過了。


    薩菲爾不打算放過這一次的敲詐機會。當然,在她出現之前,還需要熒幫她打個配合,不然淵上這小子要是見到她直接跑了就不好了。


    掏出洞天關牒講情況簡單講了一遍,熒就直接找淵上去了。


    “哦?該說是意外呢,還是說毫不意外呢?在這黑暗之中執意前行,破開霧靄,來到我的麵前。如果還有人能做到這一點,那恐怕就隻有你了,你居然會和它們聯手?”淵上看到走來的熒和小派蒙,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發現薩菲爾的身影,立刻裝起來了。


    熒和小派蒙也不是第一次對上淵上了,上次就在這裏見過,沒想到過了幾天,淵下宮出現異狀的罪魁禍首又是這家夥。


    小派蒙氣不過,直接叉腰質問起來:“你又想靠著聊天拖延時間了吧!”


    淵上雙手抱胸,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這樣啊,看起來,你們是真的不知道啊。見到我血氣上湧可以理解,但是跑了這麽久還這麽精力充沛,還真的有點麻煩。”


    說著,淵上又仔仔細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周圍沒別人了,才放下心來:“陪你們運動一下吧,直到你能停下來聽我說話為止。”


    戰鬥一觸即發,淵上強大的壓迫感展露無遺,狂暴的火元素瞬間彌漫開來,給熒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熾烈的箴言!”隨著淵上的詠唱,一個法陣出現在熒的腳下,烈火下一秒噴湧而出。


    熒就地一個側翻躲了過去,心有餘悸,這家夥的實力還是那麽強大。


    見到熒躲開了,淵上笑著嘲諷起來:“怎麽?這就不行了?”


    “嗬,還真的把自己當回事。”熒冷笑一聲,天空之刃就出現在了她的手中,隨手挽了一個劍花,熒雙目微凝,將劍收在腰間。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拔刀的起手式。淵上與她打過,自然很清楚。但是拔刀攻擊距離不遠,淵上自信熒打不到自己。


    就算打到了也沒事,熒的攻擊力他心中有數,不會受很嚴重的傷。


    下一秒“唰!”刀芒閃過,青色的風刃貫穿了淵上的身體,隻是一擊,就打得他差點魂歸西天。保命的火之護盾瞬間就冒了出來。這可把淵上嚇壞了,他怎麽都想不明白熒的攻擊怎麽會這麽強。


    遠處,正在觀戰的薩菲爾輕笑著看著這一幕,熒的身上還帶著她的聖光天啟buff,秒一個淵上綽綽有餘。


    就在她看戲看得高興,拿著一個西瓜果盤啃得開心的時候,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從她背後伸出,從果盤裏取了兩片西瓜自顧自吃了起來。


    薩菲爾一臉不爽地盯著突然冒出來的黃毛:“你小子,一聲招呼也不打就吃我瓜?”


    “別那麽小氣嘛。”空淡定坐下,目光直勾勾盯著遠處正在按著淵上暴打的熒,“喔!我妹妹真厲害。”


    薩菲爾滿頭黑線,一腳踹了上去,卻被空輕易躲過,見自己打不到對方,薩菲爾嘖了一聲,放棄了動手的想法。


    空的實力和熒不同,他是全盛狀態,目前的自己暫時還不是他的對手。


    想到這裏,薩菲爾幹脆收起了手中的果盤,朝空伸出手。


    “做什麽?”空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薩菲爾冷笑一聲:“撫養費啊,我幫你養妹妹,你不要給我錢的?還有淵上導致柳達希卡遇到危險的營養費,誤工費以及精神損失費。”


    “啊?”一瞬間,空考慮起了使用傳送門逃跑成功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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