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魈來到薩菲爾的身後,眼中是滿滿的擔憂。


    薩菲爾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對於魈來說,洛蒂婭並不可信,這一滴來曆不明的水滴,不能貿然喝下。


    但薩菲爾沒得選,若是放棄,將這原初之水交給熒,讓她去解決甘露花海的問題確實可行,但她依舊解決不了自身最大的問題:深淵的抗性與侵蝕。


    薩菲爾一直以來在冥冥之中都有一種感覺,深淵似乎盯上了她,特別是自深淵歸來之後,那深入骨髓的深淵之毒,如跗骨之蛆,無法驅散。


    深淵,一直都在凝視著她,企圖同化,吞噬她。


    她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某種決心:“魈,一直以來,我們的選擇都不多。”


    “至少要讓帝君得知這件事。”魈想要通知鍾離。


    但薩菲爾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如果鍾離知道了,他不會讓我冒險的。”


    魈聽後,微微垂下腦袋,握緊了雙拳,薩菲爾沒有說錯,不僅是鍾離,璃月的仙人們其實都不太清楚這件事,鍾離有察覺到,但也隻有一點。


    因為空確實與他打過照麵,但這不足以讓鍾離聯想到薩菲爾與深淵的關係,更何況,鍾離一直都很清楚一點,深淵是深淵,深淵教團是深淵教團,這二者不是一回事。


    薩菲爾打開了手中的瓶子,在魈緊張無比的眼神中,將瓶中的原初之水一飲而盡。


    隨著原初之水入喉,她的身子猛然一震,不自覺鬆開了手中的玻璃瓶。


    玻璃瓶脫離束縛,在重力的影響下落入水中,濺起一片水花,湖麵之下,一直關注著這一切的洛蒂婭發出了微不可查的歎息,喃喃自語:“再見了,厄歌莉婭大人…願你在忘川的彼方,得以安息。”


    她,親手葬送了厄歌莉婭蘇醒的最後一絲機會,這一刻,厄歌莉婭的蘇醒徹底成為了鏡花水月,再也不可能發生了。


    而水麵之上,薩菲爾感覺到了一團熾熱的火焰自心口熊熊燃起,隨著這灼熱一同傳來的,是劇烈到幾乎讓人發瘋的痛苦。


    她幾乎是瞬間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力,整個人跪伏在了水麵之上,然後開始下沉,魈眼疾手快,立刻蹲下身把薩菲爾從水中撈了上來。


    “洛蒂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意識到不對勁,魈將怒火對準了躲藏在水底的洛蒂婭,他認為這是因為洛蒂婭欺騙了薩菲爾。


    但洛蒂婭對此卻毫不意外,隻是淡淡道:“蛻變已經開始了,且看她能否頂住吧。”


    “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會饒過你。”放了一句狠話,魈攙扶起已經昏迷的薩菲爾迅速離開了。


    等他們遠去,洛蒂婭才從水中探出腦袋,有些失神地看著二人離去的方向:“深淵之毒已經深入骨髓了,想要洗滌又怎是容易的事?”


    魈背著薩菲爾往安全的地方走著,而此時,薩菲爾的精神空間內,響起了一道溫柔的女聲:“原初之水具備淨化汙穢的功效,但代價是劇痛和極低的生還率。若能在飲下這一滴露珠之後安然醒來,你的身體將不再受汙穢之困擾。


    在一切都結束之前,希望你可以回答我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你是誰?”


    “…■…■■…■■■”薩菲爾無意識地蠕動嘴唇,似乎給出了一個答案。


    但這個答案無人可以聽清,即便是問出這個問題的女聲也聽不清,但她渾不在意,接著道:“第二個問題:你心中的正義,是什麽?”


    “正…義…”薩菲爾覺得自己的眼皮很重,下意識嘟囔了一句,“冠冕堂皇之詞…罷了,粉飾野心的工具。”


    那女聲停頓了一秒,接著道:“最後一個問題,正義,或是審判,是否存在絕對的善惡?”


    “善惡…”薩菲爾苦笑,“我連自己是否善良都不知道啊…善…這個字,在很久以前,就距離我好遠…好遠啊。”


    她的狀態很奇妙,意識依舊混沌朦朧,但是卻會對腦海中的聲音做出反應。


    魈感覺背後的薩菲爾無意識地呢喃著,具體說了什麽他聽不清,他輕輕晃了晃對方想嚐試著叫醒薩菲爾:“醒醒,你怎麽樣?”


    薩菲爾沒了回應,連呼吸都弱到了幾不可聞。


    魈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這明顯是快死掉的征兆。咬了咬牙,他奮起一躍,就要朝著璃月港飛去,卻在下一秒看到了從璃月港飛速趕來的鍾離。


    看到被魈背著,生命體征急劇下滑的薩菲爾,鍾離的瞳孔猛然緊縮:“菲爾老板這是…”


    “她喝下了原初之水。”魈語氣低落,自責不已,覺得是自己沒能阻止對方。


    聽到這個答案,鍾離眉頭緊鎖,原初之水他知道是什麽,神鳥西摩格的事情即便遠在璃月他都有所耳聞。


    當初,化作靈光百種並不僅僅是西摩格自己的意誌,更是因為它已經在與汙穢的戰鬥中失去了存活下去的希望,作出了孤注一擲的選擇。


    結果顯而易見,它扛不住原初之水堪稱暴力的淨化手段,形體、神識徹底崩潰,化作了靈光百種,代替它繼續守護那甘露花海。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薩菲爾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鍾離看著麵色蒼白到已經毫無血色的薩菲爾,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魈,去歸離原。”


    “不找醫師治療嗎?”魈不理解鍾離的命令。


    鍾離搖了搖頭,堅定道:“去歸離原,立刻,馬上!”


    魈見狀,咽了一口唾沫,還是執行了命令。


    二人帶著薩菲爾迅速來到了歸離原的那片荒野,剛落地,鍾離就開口了:“你馬上離開,通知眾仙家,阻止任何人靠近此處。”


    “可是!”魈還想說什麽,但對上鍾離嚴肅中染著一抹驚慌的眼神,他咽下了所有的話語。


    這一刻,即便再遲鈍他也意識到了,所謂的淨化汙穢,從不是消融分解,而是洗滌、排出。


    一旦進入璃月港,無論薩菲爾最終能否挺過去,從她體內排出的汙穢都是一場足以毀滅整個雲來海的災難。


    鍾離心中很清楚,薩菲爾從不是衝動行事的人,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可選,她不會選擇冒險喝下那一滴朝露。


    究竟是嚴重到了什麽程度的深淵之毒才會讓已經達到神明級別的薩菲爾都隻能拚死一試呢?


    鍾離不知道,但他確定,那絕不是一般人,不,是一般魔神能夠抵抗得住的。


    甚至,他懷疑薩菲爾身體之中的汙穢可能已經嚴重到了足以使非初代神明徹底墮落的地步。


    “我還是對你了解太少了,菲爾老板,不,或許,我從未真正了解過你。”將薩菲爾放置在鋪好了草席的平整石塊之上,鍾離顫抖著手想要幫她捋一捋已經有些雜亂的劉海。


    他以為,自己在得知薩菲爾有所隱瞞的時候會生氣,但現在,他的心中除了緊張與擔憂,找不到第二種情緒。


    “一定要挺過來啊,將離那孩子,剛剛還說著要給你表演一段槍舞呢,她的進步很大,你看到一定會覺得高興的,她真的很努力。”


    “弗拉德昨天在到處打聽璃月人婚禮的流程,他和娜蒂亞似乎好事將近了,這是你暗中撮合的,一定也想看到他們喜結連理吧?隻可惜,我是往生堂的客卿,他問了所有人,唯獨沒有問我,明明這種事我最了解了。你說,至冬也會忌諱紅白喜事嗎?”


    “堂主昨天抓了一隻兔子回來說要烤了吃,但是卻被莫娜小姐攔了下來,說兔子很可愛,要養起來。但今天我在餐桌上看到那隻兔子了,是香菱動的手,現在莫娜小姐在生悶氣呢,我覺得你一定會對她賭氣的樣子感興趣。”


    “若陀開了一家鐵匠鋪,昆峰現在天天跑過去給他打下手,還不肯告訴你,說怕你知道了又要罵他不務正業,但鐵匠的正業難道不就是鍛造武器裝備嗎?真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麽…”


    “這歸離原,平時也沒注意,現在我才發現,原來已經開出很多琉璃百合了,前年海燈節你做的事已經初具成效了,再過幾年一定會和當年一樣,開滿琉璃百合吧…不,好像也不太可能了,經過這件事,這琉璃百合又要被毀掉一大片了。”


    “北鬥小姐和拔掣合作了,現在南十字船隊多了個很了不起的幫手,我覺得你當初的做法很對,璃月應當是包容的,隻可惜奧賽爾並不是能聽懂人好好講話的類型,不然也不至於被鎮壓到今天了。”


    鍾離靠坐在石塊旁,一句一句說著最近璃月港發生的趣聞,他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做什麽,隻是自顧自說著,但他沒看到的是,他每說一句,薩菲爾的手指就會微微抽動一下。


    他的每一句話都在激發薩菲爾的求生意誌,意識一片朦朧的薩菲爾隱約聽到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說著重要的事,但她聽不清,所以她努力聽著,精神不自覺集中了不少。


    倒是誤打誤撞地幫助了她在狂暴的意識之海中守住了那宛如一葉扁舟的自我意識。


    最痛苦的階段已經過去了,撐過了這個階段,最重要的就是精神的集中,如果精神徹底渙散,任由意識沉淪下去,那就再也醒不過來了,那樣就會變成一個活死人,有呼吸,有心跳,就是沒有了對外界的反應。


    鍾離不知道這些,他隻是抓著薩菲爾的手,不斷地跟她說著這些有的沒的,自從薩菲爾認清自己的身份,認同了自己對璃月的歸屬感,他們就很少有機會好好坐在一起聊天了。


    每次不是薩菲爾因為一些臨時任務要離開,就是其他的仙人甚至璃月港的人有事要找他們。


    總之,他們聚少離多。


    鍾離肚子裏有很多很多話想說,之前總是在看到薩菲爾靈動的眸子之後下意識閉上嘴巴,心中覺得,這樣就好,說再多也不如這歲月靜好的時光。


    現在,他放下了手頭的一切事物,薩菲爾陷入了最危險的處境,反倒讓他有了時間,一點一點說起了那些平日裏不會專門提起的小事。


    “她的意識在聚攏,快,多說幾句,不要停。”維羅妮卡的聲音從薩菲爾的體內傳出。


    聽到這話,鍾離握著薩菲爾的手都加了幾分力道,連忙點頭:“好,我想想,我想想…”


    這時候他甚至忘記了維持自己的矜持,絞盡腦汁想著說些什麽。


    說來也奇怪,明明覺得心裏還有很多很多話要說的,真到這時候反而不知道從何說起了,好在,鍾離足夠冷靜,不知道說什麽就什麽都說,不管是好的壞的,先說就是。


    “前幾天酒館招了個新的…收銀員,我記得你是這麽稱呼的,嗬…明明是招待,非要用這個新鮮詞匯。不過那個姑娘似乎有些缺心眼…


    有人要預定三個月之後的酒席,希望我們可以提供酒水,那個姑娘居然問人家是紅事還是白事,真是讓人無語凝噎。


    最後那姑娘被閑雲那家夥狠狠罵了一頓,還委屈地哭了,或許你說得沒錯,愚鈍是一種頑疾,想要根治…難如登天。


    我也是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好氣又好笑的感覺,很新奇,但…她倒也沒犯什麽大錯。”


    這一次,鍾離清晰地感受到了掌心中,薩菲爾手指抽動的觸感,這下他真的激動起來,有反應,就說明有醒來的可能,不,應該說隻要他一直說下去,薩菲爾一定會醒。


    帶著這種希望,鍾離又開始說起了別的趣事,有雲堇的新曲子,有香菱的新菜譜,還有閑雲鼓搗出來的,新的沒用的東西。


    “侯章前陣子挨打了,動手的是閑雲,因為他和接笏聊天的時候,形容閑雲的發明是把一堆原本可以好好使用的材料,變成了無處安放的垃圾,這件事被閑雲聽到了。


    那天場麵挺混亂的,他們從瑉林一路打到了沉玉穀,閑雲說要把他埋進那個山洞,讓他和彌怒作伴去…閑雲她確實氣狠了,這種不合時宜的話都說了出來,唉…”


    說到這裏,鍾離頓住了,他清晰地看到了薩菲爾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淚滴。


    “…”沉默了片刻,鍾離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哭什麽…都過去這麽久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至少,浮舍回來了,我們還有很多朋友,過幾天一起去喝酒吧,這一次我絕不攔著你。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巴巴托斯也可以叫上,或者找個時間再開一次七神聚會,大家一起熱鬧熱鬧也是不錯的。”鍾離伸出手輕輕逝去薩菲爾眼角地淚滴,有些無奈地苦笑一聲,“平日裏倔強地跟頭驢一樣,再大的委屈也往心裏埋。


    偏偏這個時候,脆弱得不成樣子,可不能被閑雲看到,不然她又要到處亂說了,到時候,你可沒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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