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日的年夜上,軒緋看著叁叁端上的一小桌菜,軒緋覺得,那些人是回不來了。


    叁叁準備的菜是孕婦所吃的,但也是很普遍的菜,西紅柿炒蛋,土豆燉牛肉,青椒炒豆幹,胡蘿卜炒肉,蓮藕排骨湯。


    這些,也都是軒緋喜愛吃的。


    叁叁舀了一勺蓮藕排骨湯放進湯碗之中,遞給軒緋。


    “夫君來了之後,倒是少嚐到你的手藝了。”


    軒緋喝下一口,最先開始,她這院子裏的廚子是叁叁,夢桃桃和魅煙行來了也是叁叁,陳小凡來了之後,接過了叁叁的鍋鏟,當上了大廚。


    懷孕之後,軒緋喜愛的甜茶也要少喝,基本都被換成了白開水,實在不行,便是鮮牛奶。


    在這年夜裏,萬家皆是團團圓圓,和和美美,穿著喜慶的新衣服迎接新的一年,軒緋自然也不例外。


    她披上了酒紅色的半袖絨袍,厚厚的裹住了自己,衣袖口處是一圈白絨,裏衣是一襲白衫廣袖,正好從那半袖外袍中出來,兩邊袖麵上有著精致細膩對稱的紅色花紋,領口處也有著吉祥的紅色雲紋。


    冬日冷,軒緋的長發便放了下來,結了一個溫婉的側邊麻花辮,玉蘭花流蘇紅珠別在耳上靠腦後的地方,與衣服相配的帶了一分華貴的味道。


    自來了這,她便極少著紅衣,如今以這姿容著了紅衣,便若那紅梅一般的嬌豔卻又清冷。


    院中的紅梅也盛開在了角落中,那些初來時灑下得種子,也皆生長出了綠枝,軒緋見其久不開花,便有了疑惑。


    一問叁叁才得知,原來那些種子都是一些稀世罕見的仙草,是的,軒緋選了一把草。


    那些草都隻是草,又怎麽會開花呢?


    所以軒緋便直接讓叁叁將其除掉了,她又再種下了好看的花,隻是當時除的時候,她的夫君,陳小凡有些錯愕。


    這些仙草的功效都是養身體,養神識的,軒緋大手一揮的,讓叁叁拿下去燉了湯或者煉了藥,給陳小凡和夢桃桃一人來上了一碗。


    無法解釋來曆,軒緋便就隻能扯別的了。


    “那個老伯還說,能開花。今日問了叁叁才知道,原來隻是草,虧我常常澆水。”


    軒緋的運道,也確實是玄的。


    偶爾拿出來的小物件,都是些厲害的法器,讓夢桃桃和陳小凡見了都有些心驚。


    不過那些法器都是些消磨時間的玩具,小紙人啊,毽子,竹蜻蜓,投標箭,軒緋也隻說是偶然買到的,覺得可愛。


    也不知是哪一位大師,如此閑心的做了這些,頗有種大刀闊斧理頭發的細致。


    等到春至,那些重新栽種的花,便也開了。


    尋著軒緋記憶中的新年,叁叁提筆寫下了兩個福字在紅紙中,拿著糨糊倒貼在大門上,旁邊的還貼上了喜慶的對聯,掛上了紅蘇大燈籠。


    院子中的窗戶上也貼上了紅色的剪紙窗花,一簇手工所製紅色的年宵花插入瓶中,擺放在桌子上,入目皆是喜慶的紅色,這才有著年味。


    叁叁自己也穿的像個送福童子,用紅色飄帶綁了兩個丸子頭,穿了件祥紋馬甲,裏麵的衣服也是紅白配,厚實的看著叁叁都覺得胖了不少。


    這麽些年過來,叁叁的身高沒有著任何的變化,樣貌也是,夢桃桃和魅煙行沒有過問,陳小凡卻問了一句。


    “叁叁嗎?我也不知道,我來到這裏時,叁叁就已經跟到我身邊了。”


    軒緋沒有正麵回答他,畢竟她隻是個凡女,又怎麽會知道那麽多呢。


    不過,為何夢桃桃和魅煙行聽見之後,眼神有著複雜呢?


    唉,那樣的情緒又出現了。


    軒緋拿起筷子,她探出手夾起色香俱全的豆幹,放入口中。


    眼眸微亮帶著滿意。


    “好吃。”


    叁叁別過頭,卻掩不住周身的愉悅氣氛,軒緋見她那樣又笑了下。


    “咚咚”幾聲,有人叩響了院門。


    軒緋眨了眨眼,她望向那大門,眼中有著一抹期冀和不可置信。


    叁叁站起身去開門,軒緋也想過去,叁叁卻出現在她身邊按了按她的肩。


    “地上濕滑,主人待在這裏就好。”


    軒緋愣了一下,是了,她要小心些了。


    她看著叁叁打開了門,意外驚喜的,兩人跟著她進來。


    那兩人身上都染著飄雪,堪堪披了件白絨的外套,發絲都有著微亂,帶著寒氣,還攜來了寒風。


    瞧了就知道,是急匆匆的趕回來的,外麵也沒有聽見馬車的鈴聲響動。


    “姐姐,夫君……”


    軒緋實在沒有想過兩人能趕回來,在這三日的時間裏,因為實在是太短了。


    “我說了,我會盡快回來的。”


    兩人同時開口說出了這一句話,他們相視一眼,又紛紛偏過。


    “與弦兒的每一個年,我都不會再錯過了。”


    夢桃桃含著笑意,陳小凡瞧見了桌上的菜。


    “看來是回來的剛好,趕上了飯點。”


    “姑爺和夢小姐先更衣吧,主人近來體弱,受不得寒氣。”


    叁叁擋在軒緋的麵前,不準兩人再靠近。


    “受不得寒…”


    “夫人生病了?”


    陳小凡的眼中全是自責,夢桃桃也帶著緊張的望向軒緋。


    “你們先去更衣吧,待會再說這個。”


    軒緋以袖掩唇,一雙眼笑眯了起來。


    兩人回了房間,軒緋放下手,理了理衣裙,她捏著自己的袖子。


    待會要怎麽說呢。


    即使他們可能趕不回來,軒緋也為他們準備了兩套衣裳。


    陳小凡從裏屋院走出來,一身的紅白相配,發冠一束,簡直就是豐神俊朗,玉樹臨風。


    夢桃桃也是如此,清冷的美人因紅變得嬌媚了起來,黑發也用玉簪挽起一半,傾國傾城。


    他們換衣服的速度很快,叁叁剛從廚房出來給他們放上飯,便就好了。


    隨後一同落座在軒緋的兩側,身上的寒氣也已沒了,隻有著那幹燥的衣服香。


    “可有找過大夫了?嚴不嚴重?”


    兩人一人一邊牽過軒緋的手語氣緊張,軒緋本以為她的手已經夠熱了,沒想到這兩人的手,溫度都比她高,暖暖的很是舒服。


    他們先開始拉住的手,將手放在他們的手心,一隻手又順著往手腕摸去,也同一時間的愣住。


    “不是風寒,我懷孕啦。”


    軒緋哎呦了下,收回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叁叁又續上了一截炭火。


    軒緋眼尾也好似因為這個變得柔和,她不知道的是,當她的眼簾垂下,眸中柔和時,那飄渺若煙的氣質被放大到了極致。


    仿若神像般,憐愛的看著眾生,見她之像,清風也會為之暫緩,鳥兒不再啼鳴,怕驚擾到她。


    軒緋的相貌,嚴格意義上是不如夢桃桃的,夢桃桃是高山之巔的冰蓮花,是懸於九天的彎月,是不屬於人間的絕色,清冷對於她來說,是最好的詮釋詞。


    軒緋卻是碧藍天空上的白雲,見之心情舒緩,時間定格,是一輪溫暖的滿月,是人間的絕色,用“靜”來形容她,再好不過了。


    她們兩人也有著相同之處,都有著清冷吧。


    隻不過,夢桃桃是拒人於千裏之外,月孤明的清冷,軒緋卻是雲自無心水自閑,塵慮皆空的清冷。


    “這個孩子有些鬧,還不到一個月,便會害我胃口了。這一桌子菜,都是對孩子好的,叁叁特意做的。”


    軒緋輕輕說道,她的唇角一直未落下笑意的弧度。


    說了如此多,這兩人都沒有說話,軒緋抬頭看去。


    “你們這是什麽表情?不開心嗎?”


    “不…我隻是,太開心了。”


    陳小凡摸向軒緋的小腹處,那溫熱的手掌放在上麵,隔著厚衣服好似都有著暖意。


    “這個孩子……我會好好做一個姑姑的。”


    夢桃桃也如冰山化開了一般,她噙著笑的望著軒緋。


    “好啦好啦,我餓了,吃飯吃飯。”


    軒緋剛想夾菜,兩雙筷子便夾了菜放到她的碗裏。


    “多吃些。”


    從某種方麵來說,她的姐姐和夫君真是很有默契呢。


    入夜時,軒緋與陳小凡躺在那張床上,幾年來,陳小凡已經習慣的將軒緋摟在懷裏。


    軒緋也窩在他的懷中習慣了,很是安心的閉上眼睛睡去。


    腹部溫溫熱熱的,帶動全身暖和了起來,身體的感覺也變得無比的舒服,軒緋動了動,便碰上了陳小凡放在她腹部的手。


    “唔……夫君?”


    陳小凡在她的眉心輕吻了幾下,柔和的聲音讓軒緋睜不開眼。


    “睡吧。”


    女子十月懷胎,軒緋的腰身也是一天天的豐滿了起來。


    “這孩子,知道父親回來了,便不鬧我了。”


    有著陳小凡在身邊,軒緋的孕吐反應也沒了,腹中的孩子也極為乖巧,不踢不鬧的。


    如今的軒緋已經有了八個月的身孕,她穿著寬鬆的衣服,衣服上的麵出現一團圓,任誰都看的出來她懷孕了。


    “是他不忍母親受苦。”


    陳小凡給軒緋按著腿道。


    月份大了,就會難免得出現腰酸腿麻,還有著都會有的妊娠紋,陳小凡和夢桃桃早在她懷孕的後麵就全為她準備齊了。


    每日晚上塗著那些藥膏在肌膚上,讓那些消下去。


    因為懷孕,軒緋的心情和想法都變得陰雨不定。


    “會不會很醜啊?你會不會嫌棄?”


    “不會,夫人怎麽樣都是好看的。”


    “孩子為什麽不動啊?叁叁!”


    “主人,沒事,很健康。”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寵愛環繞在軒緋的左右,軒緋也帶上了幾分嬌氣,不過都樂見其成。


    “對了夫君,你有想過孩子叫什麽名字嗎?”


    “夫人有沒有想過?”


    軒緋看著叁叁抱著的來福,懷孕之後,來福也被禁止靠近軒緋。


    “叫旺財吧!”


    軒緋眼眸微亮,夢桃桃和陳小凡僵住。


    “姐姐是個行商人,我雖然也不怎麽缺錢,可是也不會和錢過不去,這名字多好呀!”


    夢桃桃拉過軒緋的手,語重心長道:“弦兒,若是個男娃,叫這個名字也就算了。但要是個女孩……”


    “女孩……”


    軒緋愣了愣,她摸了摸小腹。


    “要是女孩的話,就叫做蓁蓁吧。”


    這兩者的名字,簡直不能放在同一個層麵上。


    “當然啦,男孩的名字就做小名,大名還是夫君來取。”


    軒緋莞爾一笑,看樣子,她是不打算更改旺財這個名字的。


    書生取名,就是不一樣些。


    男孩的大名也定了下來,懷孕的中期,軒緋是情緒最敏感的時候,如今快臨近生產,她倒是變得越來越開心。


    有了個大肚子,卻越來像個小孩子,夢桃桃和陳小凡看著也心情寬遠。


    軒緋自己都被養的豐腴了不少,看著就是珠圓玉潤的。


    “生了孩子後,我就出去環遊世界!不待在這裏了!”


    軒緋豪情壯誌的說道。


    “說起來,我都還沒有了解過這個世界呢,這麽多年就隻知道雲城。”


    軒緋撇了撇嘴,並非是因為有人束縛她,而是她自己性子慵懶的原因。


    “主人想知道嗎?”


    叁叁拿出了五個卷軸過來。


    “什麽?”


    夢桃桃和陳小凡本坐著好好的,聽見叁叁的下一句話驚了下。


    “這是天下的資料,裏麵囊括了所有,叁叁還收集了至高者的畫像在裏麵。”


    兩人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叁叁卻沒看他們,也沒被影響。


    軒緋看著那五個卷軸,她的手放了上去,氣氛都好像變得緊張起來。


    “算了,剛剛的隻是在開玩笑啦。我這小院子這麽好,才不想多走累著呢。”


    “把這些收起來吧,我有些困了。”


    軒緋打了個哈欠,陳小凡扶著她進了屋,兩人剛剛好像也有著失望。


    “夫君,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好啊,偏倚一隅的,都不知道天下局勢。”


    “夫人開心就再好不過,至於這天下,夫人想知道,我自然也會一一和你細說……”


    “我了解的再多,也見不到那高位上的人呐。所以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什麽區別呢?”


    軒緋隨性道,她坐在裏屋的躺椅上,陳小凡拿了軟毯蓋在她的身上。


    裏屋暖和,軒緋也實在是困意上湧,閉上眼沒一會就睡了過去。


    懷孕時是在冬日,如今生孩子,卻是第二年的開春了。


    不等陳小凡說,夢桃桃就和軒緋說了起來。


    原來這天下共有五域,中州聖域,北疆天門,東土太清宮,西域菩提寺,南嶺浮生海。


    “這中州聖域的帝鴻聖皇卑鄙無恥,心性薄涼,虛偽下作,是個絕對的小人。手底下也盡然是些酸腐書生,陳公子不算其列。”


    夢桃桃還是為陳小凡解釋了一句。


    “能得姐姐如此評價,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好人……”


    軒緋認真的點頭,夢桃桃見她如此,隻覺得乖巧,她不由的握住她的手。


    “弦兒,這世上信任的人不多。除我之外,都莫要太信。”


    夢桃桃這次沒有提陳小凡了,她眼眸中真切非常,像是曾經曆過什麽。


    端著車厘子的陳小凡一過來,便聽見了這些話。


    “其實,聖皇陛下還是不錯的。中州聖域在他的治理下鼎盛祥和,爻天一戰中也是差些神隕……”


    是了,陳小凡是中州的人,夢桃桃是北疆的人。


    “嗬。他若是如此,又怎麽會……”


    夢桃桃咬著唇,身上的寒意散發出來,讓軒緋都有些不適應。


    夢桃桃察覺到後,便收斂了下。


    “弦兒,你是我妹妹,也是北疆人。雖說有著陳公子,但也不必對那聖皇抱有多少好感。”


    北疆人……她住在這雲城,實在是隔絕五域外啊。


    算了,姐姐開心就好。


    陳小凡見她們如此,便也不再多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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