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軒緋很正常的,吃喝玩樂。


    偶爾閑了嗎,便去找人打打麻將什麽的,然後淡然的看著自己輸,淡然的自己回。


    誰輸了,都會有著一股胸悶之氣,可看明白了是個玩物,打發時間的又何必為了它生氣呢?


    之前的那些生氣啊,不過是家中有著人寵愛,她才有的嬌氣罷了。


    一個月說來,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慢。


    某一日軒緋在門院外的秋千上靜坐時,腿上的來福慵懶的打了個哈欠趴了下去。


    是的,軒緋極是喜愛來福。


    陳小凡和夢桃桃也尋了靈寵丹來維持來福的壽命,這倒也是方便了軒緋,能多留一會來福。


    或者讓來福換一個布偶的樣子回來?


    外麵的陽光正暖,落在水麵的粼粼喜人。


    軒緋坐在秋千上,眯著眼睛很是愜意。


    馬車的風鈴聲響,軒緋回眸睜開眼睛。


    原是,他們回來了。


    不過,也隻有著她的夫君陳小凡?


    “旺財呢?”


    “他交了一群朋友,過幾天就回來。”


    “蓁蓁呢?”


    叁叁拿著剛送來的書信。


    “蓁蓁也交了一群好姐妹,在外麵待幾天就回來。夢小姐則是遇見了幾件行商的緊急事,一時也回不來。”


    那還真是蠻湊巧的。


    “孩子大了,是該在外麵闖闖,有著竹空君和魅煙行,夫人不必擔心。”


    陳小凡似是怕軒緋不虞,坐在她的身側攬過她的肩安慰道。


    “我自然知道,我又不是你想的那般玻璃心。”


    軒緋嬌嗔的看了他一眼,靠在他的肩頭。


    “夫人,過幾天我有個好友要來拜訪我。你正好也認識一下。”


    “你的好友?我知道了,他有什麽避諱的嗎?我讓叁叁注意些。”


    她自己做菜是不可能的,陳小凡自然也知道,他也不會為這個生惱。


    “沒什麽需要避諱的,正常的飯菜即可。”


    “那就行。”


    軒緋也沒有再多問幾句,她和他看著那淮河的景色。


    良久後,軒緋來了一句。


    “這淮河的風景,我曾以為我會看膩。但過去了二十年,我還是覺得它喜人的緊。”


    “如果是我一人,那真的是早就看膩了。隻是我的身邊有著姐姐,夫君,後來還多了旺財和蓁蓁。”


    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色。


    “皆是因為這淮河,所以又怎麽會看膩呢。”


    陳小凡靜靜聽著。


    “也是因為遇見了夫人,我才知道這世間有多美好。”


    “我的好友不多,隻是他們都有著牽掛或是家人。在沒遇見夫人前,我就是裏麵唯一?一個沒成家的。”


    “那可能還有些淒慘。”


    陳小凡點了點頭。


    “是啊,還好的是,我遇見了夫人。”


    他與她的相遇,又何嚐不是美好的意外。


    待到傍晚,微風漸涼。


    軒緋和陳小凡便回了院子,叁叁也在廚房裏忙活。


    “今日你剛回來,便讓叁叁來做吧。”


    院子裏,回來了一個陳小凡。


    軒緋忽然想到,自己和陳小凡初遇不久,也是如此。


    嫻靜美好。


    隻是風雨欲來及,那一日,正是陳小凡好友來訪時。


    家裏也恰好的沒有菜了,軒緋便想著和叁叁一起出去買些,等回來也正好。


    軒緋和叁叁回來時,便瞧見了一個恩,麵相不怎麽好的人站在她的院子裏。


    這便是他的好友?


    軒緋疑惑著,卻也壓了壓心中不知何起的厭惡。


    “你就是夫君的好友嗎?”


    那人一身血紅色的大氅,臉色很是幹枯,雙眸布滿血絲。


    若是半夜出現,絕對會被認成鬼怪,嚇個半死。


    軒緋不由得皺眉,隻覺得她這個夫君怎麽交了一個這樣的好友。


    “夫人,認錯了。”


    帶著無奈的語氣從涼亭中響起,軒緋這才看見,自家夫君手中正執著棋子望著她。


    在他的對麵,也有著一個頭發潦草,穿著也潦草的男子,不過男子身邊擺了把劍,應當是一位劍客。


    那位劍客給軒緋的印象,可比這人好多了。


    “嚇我一跳,還以為你眼睛瞎了,有這樣短命的好友。”


    軒緋走了過去,叁叁也不在乎院中的那人,徑直朝著廚房而去。


    “是你……”


    那人名喚煉血海,或許他不認識陳小凡和那名劍客,卻記得軒緋的那張臉。


    劍客正喝著酒,也因為軒緋走近,瞧清了樣貌咳嗽出聲。


    “你認識我?”


    煉血海嗤笑一聲,丟出了一個炸彈。


    “天門不語魔尊的孿生妹妹,哪一個有些資曆的魔修不認識你。夢海閣的二小姐,自幼天資無雙,嶄露頭角之後便從未輸過,後與姐姐夢不語拜入彼岸紅塵,更是一騎絕塵。”


    “四百年前,你與天對弈,再無音訊。北疆所有人都說,若是你活著,定然不會輪到夢不語做那個位置……”


    “沒想到,我在這裏發現了你,你居然還成為了,一個凡人?”


    煉血海說的話,讓陳小凡眸色越發沉,手中的棋子也緊握著。


    那劍客八卦好奇的眼神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


    “那我問你,那位……我叫什麽名字。”


    “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也好,曾自詡為天下第一的夢月軒能死在我手裏,也是我的榮幸!”


    在聽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之後,軒緋就默了下去。


    “還有你們,報上名字來吧,反正也是要一起死在我手下的。”


    煉血海狂妄至極,陳小凡瞥了他一眼。


    “我是凡塵。”


    好的,煉血海安靜了下來。


    那名劍客也隻覺得有些好笑,他的語氣中都是不掩藏的笑意。


    “我是無夜。”


    普天之下,叫做凡塵,無夜這兩個名字的,也就隻有那中州聖域的帝鴻聖皇,還有東土的道涯仙君無夜,天下三君之二,都坐在了煉血海的麵前。


    哪怕軒緋是個凡人,煉血海也不敢再動手了,他手中捏著什麽東西,卻捏不碎,是那東西幹擾了他的感知。


    煉血海將那石頭丟出,自己則是化作光逃離。


    “我正好,有一招從天而降的劍法,給你們瞧瞧。”


    那劍客心情很好,伸出了手掌,隨後,天空之中便爆開了一朵蘑菇雲。


    軒緋想了半天,就覺得,她好像不應該回來。


    真相總是來的那麽突然,忽然自己以為的凡人夫君,搖身一變成了中州聖域的帝鴻聖皇凡塵。


    還有她自己那些身份……


    “弦兒!”


    弦和軒,其實也不是很像。


    在旁邊看的無夜,隻覺得今天這瓜吃的夠夠的。


    夢桃桃一身紅裙白發而來,她的這副模樣,是軒緋從未見過的。


    若要猜測她的身份也不難,幾乎已經是明說的。


    北疆天門的不語魔尊,夢不語。


    現在軒緋真的覺得,自己不應該回來,或者回來的晚一些,就不至於聽見這些真相?


    但是意外總是來的這麽突然。


    這也算是,大型的掉馬現場?


    “先吃飯吧。”


    軒緋閉了下眼,叁叁端上了飯菜。


    這一桌,很沉默,沒人說話,隻有著無夜那亂晃的目光。


    任誰,都感覺出來,他們此刻很是尷尬。


    軒緋做了個沒事人,夾菜。


    隻是陳小凡和夢桃桃,不,應該說是凡塵和夢不語夾給她的菜,是一口未動。


    “我還有事,我就先走了哈。”


    這頓飯雖然美味,可也味如嚼蠟一般。


    叁叁收下碗筷後,無夜便受不了這氛圍。


    “送送我吧。”


    無夜對著凡塵說道,凡塵也答應的很是爽快。


    “夫君莫要在外待的太久,過了門禁就不用回來了。”


    軒緋話說的直白,凡塵就算是想拖著都沒有辦法。


    他們兩人離去,獨留下軒緋和夢不語。


    “姐姐,在你眼裏,我是誰?”


    “是我的妹妹。”


    夢不語如此回答道。


    “可我並不叫夢月軒。”


    “叫什麽名字,不重要,你是我妹妹就夠了。”


    她是夢不語對於其孿生妹妹夢月軒的寄托物,說的簡單一點,就是替身。


    這是軒緋所不去想的那一點,夢不語和魅煙行對於她的複雜目光,她所喜愛的,一切都那麽湊巧,可她從未說過。


    軒緋是有著疑惑的。


    可是呢,如果這件事情是夢不語自己提出的那還好。


    隻是,被外人挑破的真相,很是刺骨冰冷。


    你又怎麽不讓軒緋多想一些呢。


    “不管你是誰,叫什麽名字也好,長的什麽樣貌也好。是你送我的紙傘,是你在那一日收留了我,從此,你便是我夢不語的妹妹。”


    夢不語沒什麽好解釋的,她隻是將自己所想的說出來。


    “你和我的妹妹,是很像。可是,在我麵前的是你,叫做商錦弦的你。”


    夢不語還有著隱瞞,軒緋沉下了眼簾。


    她現在,已經在思考搬家的問題了。


    到了現在,都不願意和她說實話嗎?


    “不用說了,姐姐。你一路勞累,先去休息吧。”


    夢不語也看見了回來的凡塵,她抿著唇轉身回房間。


    那人穿著白衫,上麵還繡著青竹,配上他俊逸出塵麵容,溫文爾雅的氣質,又怎麽不是一個書生呢。


    讀書人,向來心眼子多。


    “我可以解釋……”


    “原先我以為,你和我說的,是個笑話來著。隻是看來,我倒是成了笑話。”


    凡塵曾許諾給軒緋整個天下,軒緋隻是當作了玩笑,現在看來,他倒是可以做到。


    “我也不想聽你多說,我說不過你,也不想說。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軒緋輕然說道,她的眼眸中沒了往日的柔和笑意,隻有著那淡漠,比初見時還不如。


    現在,說再多話也沒用。


    即使凡塵能給出一個完美得答案,卻依舊抵消不過,軒緋願意給他二十年來說出的時間。


    或許煉血海沒出現前,軒緋還願意自欺欺人,就這麽在謊言算計裏一輩子過去得了。


    現在不同了,二十年的時間一朝刺破,將他們所有人的關係拉回到了初見之前的冷然。


    哪怕軒緋生了兩個孩子,哪怕他是兩個孩子得父親。


    凡塵自然不願意,他將軒緋擁在懷裏,緊緊擁著,不願意鬆開。


    “你覺得,這些年好玩嗎?聖皇大人?”


    軒緋閉了下眼,吐露出這句話,如一把利刃戳進了他的心裏。


    軒緋推開了他,回到自己的屋裏。


    她隻是覺得好笑,這一場悠哉的旅程,那些她所以為的美好的意外,說不定都是一場算計,一場精心布置好的局罷了。


    軒緋貪戀這樣溫和的生活,她多麽得幸福呀,她是那麽的幸福啊。


    一雙可愛孝順的兒女,一位俊逸溫和的夫君,一位美麗愛她的義姐。


    不愁吃穿,不愁愛,每日活的多開心啊。


    你看她,多麽的幸福啊。


    幸福到每一日都是如履薄冰,忐忑又期望著那冰碎裂的時刻。


    現在好了,冰碎了,冰下的水不是她所想的溫泉,是真真正正的寒水,刺骨冰冷。


    軒緋坐在床上,她看著這一屋的陳設。


    那些曾經空落的架子上,擺上了凡塵所買下的書籍,還有著不少的畫軸放在瓷瓶之中。


    牆壁上,也掛著有著凡塵親手提的字畫。


    軒緋走到書架前,那她拿出一個包裹的很好的畫軸。


    她將其上麵的繩子解開,慢慢展開那幅畫卷。


    那上麵,有著一個笑得恬靜的女子,眼中也滿是笑意,畫的極為好看,是陳小凡所畫的,畫的她。


    還記得,當時他提起來時,軒緋本沒有抱太多的期望。


    她隻是挑著一個位置,坐上了一會,陳小凡便放下了筆。


    軒緋看著他那樣子,有些不太相信,當她站在畫前時,卻也被驚豔了。


    因為,簡直一模一樣。


    後來,這幅畫也被陳小凡珍重的收藏起來,偶爾還會拿出來保養。


    現在,應該叫他叫做,凡塵了。


    軒緋將畫卷收起,放了回去。


    她看著自己所放在案桌上的,她畫的那些小書,就覺得,有些諷刺。


    他們寧願一直的騙她,也不願意和她說明嗎?


    就好像軒緋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楚門的世界。


    裏麵的男主角,生活的也很快樂啊,可是,到了最後,他還是願意為了那未知的世界離開。


    【good morning, and in case i don''t see you, good afternoon, good evening, and good night.】


    【假如再碰不見你們,祝你們早安、午安、晚安。】


    她來到這裏,是為了什麽呢。


    是悠哉來的,隻是現在,她怎麽,有些痛苦了呢?


    軒緋望著那簾帳,發了一夜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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