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許久許久,少女在太陽的懷抱中醒來。


    “……”


    “這是,哪裏?”


    少女的神色有些呆愣,她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最開始那純真懵懂的模樣。


    世界在太陽的光照下又變回了美好的樣子,少女從太陽之中看見了世界。


    “下麵……好漂亮……”


    少女雖然向往世界的美麗,可她有些瑟縮,好像進入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再去看看這個世界吧……”


    莫名的聲音在少女的腦海裏響起,她眨了眨眼。


    少女走出了藏身溫暖的太陽,也聆聽到了世人之祈願,她流轉於塵世之中。


    對於少女來說,那些祈願不過是隨手便可完成的罷了。


    “願望成真,你們就會感到開心嗎?”


    少女感受到了人類身上那歡喜的情緒,她空蕩的心好像也被這情緒填滿。


    少女露出一個莞爾的笑容。


    “我知道了!”


    “向我祈願吧!我會滿足你們所有的願望!!”


    世間的願望何其之多,好之願,惡之願。


    在少女聽來卻全都是願望,她不留餘力的揮灑這自己的神力,希望帶來一個歡樂的世界。


    “……哎?”


    直到少女被關入了囚籠之中,那囚籠在她看來也是輕輕鬆鬆就可以打開的。


    隻是,她看著自己最初在世間遇見的那個人類。


    “……為什麽?”


    “你就是個魔鬼!!都是因為你,我的家才會變得如此!!!”


    少女記得每一個人的願望,亦記得這一位。


    還記得當初,他許下的願望是。


    有一個家。


    少女疑惑。


    她回應了他的祈願,對方也順利的娶妻懷子,還記得他當時來還願時的笑臉。


    “隻是不到兩年,我的妻子便已被奸人所汙,她還懷著孩子啊!!!”


    “你說了要給我一個家,為什麽要讓這個家破碎!!”


    “……”


    少女的金眸望著他哭泣悲傷的麵龐。


    “可是,你的妻子不正是你所送出去的嗎?”


    “!!!”


    “不是,不是!!你胡說!!”


    男人大吼了起來,他驚恐的看著少女。


    “你為了大人的賞識,聽聞他喜歡孕妻,便將自己的妻子灌醉,送到了那個人的床上……”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是我!!”


    少女卻像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


    “你的妻子以為是自己的錯,你攔住了她,隨後多番如此,她也發現了是你,便用簪子刺穿了自己的喉嚨。”


    “沒有了妻子,那位大人對你的態度也是一落千丈,最後你因謀害鋃鐺入獄,你越獄了來找到了我。”


    “不是!!你胡說!!!”


    男人越是歇斯底裏,就越說明少女的話語是對的。


    男人拿出了準備好的柴刀,他瘋狂的朝著少女砍去。


    “……”


    少女輕抬起了手,男人全身便著起火來,他的柴刀落地,他在地上翻滾著不停求饒。


    “我錯了!求您饒我一命!!都是我的錯!!!”


    “你說了,你想要一個家。”


    少女的眼瞳中,男人的身邊有著一個垂著發蒼白的女人,女人的腹部隆起,是懷孕的樣子。


    她的脖子處還有著血淋淋的洞口,女人纏繞在男人的身上。


    “我會達成你的願望,去吧。”


    少女垂下眼簾,輕柔的語氣帶著憐愛。


    地上得男人也瞬間化作了飛灰,女人抓住了男人的靈魂撕扯著,最後吞吃入腹。


    最後,女人看著少女的方向彎了腰拜了一拜。


    少女眨了眨眼,太陽從西邊升起泛起了魚肚白,女人也身形散去。


    “唔……”


    “不用擔心,我會完成每個人的願望的。”


    人類一生能得見一次神顏便已是幸運。


    少女現身於塵世,自也有無數的不懷好意之人來到她的神社。


    “大人啊,您的身姿是如此的曼妙,可否讓小人體會其中滋味……”


    少女看了那人一會。


    她伸出了手,那人也忐忑起來。


    “沒有問題哦。”


    那人的眼眸被欲望所浸染,他欣喜若狂的想要握過少女的手。


    卻在靠近了一分時,全身開始自燃。


    “小心……”


    “離太陽太近,是會被灼燒的……”


    少女偏過頭,看著那人化作了灰燼。


    “這也算完成了吧,畢竟太陽的滋味確實很美妙的。”


    隻是,少女也不明白。


    明明自己回應了他們的祈願,卻為何總是……


    少女步履緩慢的從一大片灰燼中走過,卻為何總是如此呢。


    她達成了他們的願望,為何要變得這般的又不開心了呢。


    少女看著天上的太陽。


    “是我,做錯了嗎?”


    最開始被人類稱為神明的少女,如今卻成了他們口中的魔鬼。


    她努力的達成了所有人的願望,可她不知道,人類的貪婪欲望是沒有底線的。


    “你完成了我的願望,又為什麽要讓別人過得和我一樣??”


    “隻有我!隻有我才能這樣!!”


    “殺了你,殺了你!他們就不會比我過得還好了!!”


    少女有些麻木了,她沒有任何動作,由她力量所成的金線從空中突然出現,麵前的人鮮紅的鮮血灑落一地,最後化為灰燼。


    “好奇怪……”


    少女站起了身,她走出了那一間神社。


    看著下方不停的尋找著神社來跪拜的人類們,她摸上了自己的手臂。


    “唔……”


    那隻手好像被什麽紮了一樣,鑽心的疼痛。


    少女這才注意到了自己。


    她的一條手臂皆被莫名的黑色藤蔓印在了皮膚上……


    少女的麵前出現了一個鏡子,她看著鏡子裏的少女有些陌生。


    “這是我嗎?”


    精致絕美的臉龐上被黑色藤蔓爬了一半,快要延伸到眼睛得地方。


    她的手臂,她的脖頸,皆是如此。


    少女褪下自己的外袍,寬大的白色外袍落在腰間之處,少女挽過長發在胸前,擋住了一些地方。


    少女半偏過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中,少女的腰身纖細若柳,從腰身向上看去是美麗精致的背部,她的骨架嬌小,所以看起來很是柔弱。


    在她的背上,亦是一根又一根蜿蜒的黑色藤蔓,爬滿了整個後背。


    “這些……是什麽?”


    少女不懂,她又穿上了衣服。


    本是高坐在神座的少女因為世人的祈願被惡意所環繞,惡意在她的身體紮根,一步一步汲取著她的力量,將她作為自己的溫床。


    那純潔無暇的容貌也漸漸有了裂痕,有人類抬頭,看見的並不是他們想象的神明,而是若魔鬼一樣的少女坐在上方,看著他們。


    他們瞬間逃離了神社,隻傳那裏有著一個妖魔。


    神社冷清下來,少女也得到了一些安寧。


    “不要說話了,停一下,可以嗎……”


    隻是少女的耳邊一直有著不停的聲音響起,那是世人的低語,是惡的低語,永無停歇。


    等到神社再次來人時,卻是一個將軍。


    少女看見了他,他的願望就是成為一個將軍,愛人的將軍。


    少年所在的村子一直受到官的壓迫,他看著受苦的人們決意以後會成為一個愛人的官。


    他向著少女許下了願望。


    隻是,曾經這位要守護百姓的少年在權力之中,迷失了自己原來的初衷……


    他如今的模樣已經不複當時的純真與意氣風發,隻剩下混濁冷漠的雙眼,貪婪的看著神社中的輝煌純金的神像。


    屠魔的少年終究成魔,何時起,在品嚐到了權力的甜頭之後,他也開始借著權力壓迫著普通人……


    他拔出了手中的刀,看著少女。


    “你該死了,妖魔!”


    “我不是妖魔。”


    少女反駁了一句。


    “我說你是妖魔,你就是妖魔。”


    少女平靜的看向他:“你知道,我並不是妖魔。”


    “那又如何?”


    “我會將你的頭顱帶回去,拿到豐厚的封賞!”


    “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許願成為天皇,擁有整個世界!”


    “……”


    “人類的貪婪和欲望沒有底線,誰知道他們又會許什麽樣的願望呢,我可不想那些人隻憑著願望來到我的頭上!”


    “可是,你也是這樣的……”


    “你在說什麽呢?”


    “我能到現在,都是因為自己的努力!!”


    少女眨了眨眼。


    “你在戰場上衝鋒時,我庇護了你三十次不被殺死,你在官場之中,我庇護了你們十二次不飲下毒酒,你被刺殺了九次,我庇護了你安然無恙……”


    “住口!!我能活下來都是因為我自己!!”


    “你應該去死了。”


    當他揮刀而來的一刻……


    那一刻,少女覺得厭煩了。


    那一刻,她也終於想起了,什麽叫做人類……


    少女臉上的惡之藤蔓開出了妖冶美麗的花朵,神社也開始動蕩了起來,一隻黑色的巨人咆哮著從地下鑽出!!!


    巨人由黑色的藤蔓構成,無數鮮紅的惡之花在它身上綻放,每一朵花的花瓣,皆是這世間最為純粹的惡意!!!


    巨人站在那裏,少女懸浮於它的身前,還沒有動手,男人帶來的軍隊便已謾罵著自相殘殺起來。


    屍體成為了血霧飄向巨人,在它的身上又開出了一朵惡之花。


    它覺得不夠,它覺得還不夠!!


    黑色藤蔓將少女包裹起來,如同那時的黑暗囚籠一般,要將她吞噬。


    “啊……”


    “天照……”


    太陽升起,溫暖的光照耀在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麻木的情緒終於崩潰,她的眼睛不停的流著淚。


    惡意的巨人在少女的哭泣下步步後退,它將少女丟出,好似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少女也從空中墜下,硬生生的摔在了地上。


    少女擦了擦眼淚,一雙明眸看著逃跑的巨人。


    伸出手,一隻迷你的巨人就出現在了她的手掌之中。


    少女的神色也變得無比冷漠起來。


    “死吧,雜碎。”


    少女手心一合,巨人便嚎哭著被她捏碎!!


    那些黑霧卻並未散去,而是融入到了少女的身體之中。


    少女的模樣開始變化,那些黑色的藤蔓也從她的身體上寸寸崩碎!!


    純白無暇金色的長發被黑與紅交織侵染,橙紅色的眼影勾勒在她的眼角,一雙澄澈的金眸此刻皆是冰冷。


    本是白金色的華美衣袍亦被黑紅色所改,那袖尾處依舊有著紅金色的火焰攀衍,往上灼燒著。


    精致的鎖骨顯露在外,若蛛網般純金的項鏈上點綴了血紅的寶石,在中心的太陽印記也變為紅金二色。


    纖弱的腰間被金色的腰帶而束,紅色的綾羅綢帶也自那腰間分散垂落成半圓結尾於她的背後。


    腰身的太陽圓盤掛飾也出現了一顆紅色的寶石,一柄利劍掛飾懸掛於寶石得上方。


    金色華麗的冠冕上亦落著精美的紅翡流蘇,那一顆顆紅翡的形狀像是哭泣的眼淚。


    少女無悲無喜,垂下眼眸。


    天空上本是白熾溫暖得太陽,被紅色渲染,像是鮮血一樣的紅色極為不詳。


    少女手中出現了一方星輪,她的手指即將觸碰到星輪時,少女聽見了吵鬧的聲音。


    她低眉看去,是前來神社的人類,其中有著一位孕婦,卻因為剛剛的那些變化驚嚇動了胎氣。


    她臨產在即。


    “救命啊……”


    “神明大人……”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她不再是世間之神明,自也不會再伸出手。


    這個世界都已經沒救了,即使孩子出生,看見的也是世界得毀滅,那又何必出生呢。


    女人因為腹中的疼痛快要昏厥,她甚至都看見了人生的走馬燈。


    [我這一生,在神明大人的庇護下都過的很是幸福……]


    我年少時向神明大人許願,希望有著一位對我極好的丈夫……


    少女望了過去。


    [神明大人的回應了我,而在不久後,我的願望達成……


    我的丈夫對我很好……我無比感謝著神明大人……


    隻是,那些官大人的壓迫壓垮了丈夫的身體。


    我也有著怨恨,我恨……


    既然給了我一個好的丈夫,那為何不能讓我們一直幸福美滿下去?!]


    少女唇角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


    看啊,人類就是這樣的,給予了所求,也不會滿足……


    少女的手緩緩放在星輪上,她準備動手時,卻又聽見了婦人的心語。


    [可在有一天……


    我忽然想到,我的願望已經達成了,那本來隻是我的願望……我遙不可及的願望。


    如果沒有神明大人,我就會被賣給五十歲的男人成為玩物,如果沒有神明大人,我甚至都生活在地獄之中……


    神明大人能回應我的祈願,便已經是我一生的幸運……


    丈夫雖然離開,可他給我留下了一個孩子,我想帶著我的孩子來見見神明大人,我想告訴神明大人……


    我的生活裏雖有著苦難,可在您的庇護下,我這一生都很是幸福!!!]


    “救命啊……”


    “救救我的孩子……”


    “神明大人……老天爺啊……救救我的孩子……”


    婦人眯著眼睛,視線已經快要模糊,身上得疼痛與內心的慌張形成了緊繃的線。


    在她昏厥的前一刻,她看見了一個人。


    不,是她年少所見之神明。


    婦人哭泣出聲,身體的緊繃瞬間舒鬆。


    “神明大人……”


    溫柔的光照耀在婦人的身上,緩解了她的疼痛。


    婦人看見了少女溫和得雙眼。


    “不要害怕,我來了,憐奈。”


    憐奈,是婦人的名字。


    年少的她不受家人所喜,家人也更是要將她賣了做錢給弟弟娶媳婦,這就是她的價值。


    她要逃跑,在一個夜晚她逃到了山中的神社裏躲避。


    明明是寒冬,女孩的身上卻身著著破爛的單衣。


    神社裏被純潔的冰雪所覆蓋,女孩倒在了雪上,她連哭也哭不出來。


    她想,她要死了。


    死了也好……


    她希望有一束光能帶走她,能讓她感受一下,被溫暖包裹的感覺。


    光,出現了。


    溫暖得外袍罩在她的身上,女孩看了過去,便看見一位一半臉上爬著黑色藤蔓的少女,溫和得看著她。


    那是從未在周圍人的臉上所看見的溫柔!


    她此刻的髒亂就像是流浪的乞丐,少女的衣著卻很是精致,女孩自卑覺得自己玷汙了身上得衣服。


    “沒關係的,憐奈。”


    憐奈……好溫柔的語氣……記憶力喚她名字的的都是憤怒的語氣,不曾這般溫柔……


    “呐,憐奈,你要向我許願嗎?”


    “什麽願望我都會滿足你的……”


    女孩握緊了手,她說。


    “我想要一個對我很好,帶我脫離他們的好丈夫!”


    “沒有問題哦。”


    那時,女人都以自己的丈夫為天,即便是丈夫對自己再不好,也是忍氣吞聲,沒有自我。


    在這樣的環境下,憐奈所有的勇氣都用來了逃跑,已經很是了不起了。


    而真正能帶她逃離家的,也是丈夫一詞,她自小期望的,便是嫁給一位待自己好的丈夫。


    隻需要比她的家人好一點點就可以了……


    神明大人再次向她伸出了手。


    “不用害怕,我來了,憐奈。”


    雖然與記憶中的神明大人不一樣,但是婦人不會認錯的……


    神明大人是眾生的神明,卻依舊記得她的名字……


    就像她年少的那般,再次伸出了手。


    少女也從未給人類接生,她隻能柔和的不能再柔和的,用神力為婦人助產。


    在少女的幫助下,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婦人的孩子平安出生…


    那已經是第二天的晨曦,少女用自己的外袍包裹住新生脆弱的嬰兒,是一個小女孩。


    嬰兒對陌生的世界感到害怕,她哭了起來,卻在感受到少女身上得溫柔時止住了哭泣。


    隻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她抓住了少女的頭發,抱著那一縷頭發,咯咯的笑了起來。


    少女內心因為這個孩子的歡笑忽然一鬆,她貼上了嬰兒柔軟的臉頰。


    婦人也柔和的看著這一幕,她心中滿是對少女的敬愛。


    少女的眼角溢出淚水,嬰兒的笑聲在她的耳邊響著。


    少女也隨著嬰兒笑了一聲。


    “新生兒啊,才是這個世界最美好的禮物啊。”


    或許嬰兒長大後,她所處於的環境與同人學習的性格有著變化,可在此刻,她就是世界裏最美好的存在。


    而在這個世界,還有著無數的新生兒……


    少女頭發上的紅色緩緩褪去。


    少女看著懷中的嬰兒。


    “天照,盡管世界依然如此,可它依舊美好。”


    少女將嬰兒遞給了婦人,婦人身上的傷也在神力的治愈下恢複,就像剛剛生孩子的不是她一般。


    “憐奈,謝謝你。”


    少女對著婦人道謝,婦人有些惶恐。


    下一刻,少女飛於高天之上,俯瞰著這個世界。


    在她的眼眸之中,黑暗與光明同步存在,分庭抗禮著的對抗。


    少女垂下了眼眸,她抬起雙手,周身爆發出太陽的光亮!


    “神愛著世人,所以平庸的俗人得以與高尚的聖者同沐光澤!”


    “暖光的背麵留下陰影,也是神明的包容!”


    “神明允諾每個凡人,都可以有自己小小的埋怨和陰暗。”


    “隻要願意接納每一麵的自我,就可以一直……”


    “與光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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