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報仇嗎?”


    陸驛的聲音平穩而低沉,尾音微微下垂,帶著一種稱得上蠱惑的魔力,仿佛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問句,而是一句能夠蠱惑人心、喚醒沉睡欲望的咒語。


    他的麵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越發蒼白,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被這幽暗吞噬,隻留下一抹不屬於人間煙火的森森鬼氣,繚繞在他周身,讓人心生敬畏。


    那雙眼睛,好似世間最純淨的琉璃珠,灰色透亮,晶瑩剔透,它們定定地看著容承弼時,分明有著穿透漫長悠遠歲月、直視人心的厚度和重量,讓人無法直視,更無法逃避。


    容承弼被陸驛這般注視著,原本激蕩如潮的情緒竟漸漸平緩下來。


    那因憤怒與仇恨而緊繃到幾乎痙攣的內髒,也在這一刻緩緩歸位,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撫平他內心的波瀾。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看向陸驛,隨後緩緩起身,又重新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膝蓋與地麵接觸的瞬間,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接著,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響頭,額頭與地麵接觸的刹那,塵土飛揚,卻也昭示著他內心的決絕與虔誠。


    “求大人成全。”


    容承弼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深處擠出,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與渴望。


    他的眼神中閃爍著複仇的火焰,卻也夾雜著對陸驛深深的敬畏與期待,仿佛在這一刻,他已經將自己的命運完全交托給了這位神秘莫測的大人。


    陸驛身後飛出一片紙人,悠悠落在容承弼麵前。


    紙人無風自動,沒有五官,泛著淡淡的熒光,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格外神秘。


    陸驛沒有說話,容承弼卻明白了。


    容承弼此刻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有釋然,有感激,還有對未知世界的一絲忐忑。


    他再次端正身形,雙腿一曲,重重地給陸驛磕了個頭,額頭觸地的瞬間,仿佛是將所有的恩怨情仇、對生的眷戀與對死的接受,都凝聚在了這無聲的一拜之中,算是深深謝過了陸大人的慈悲成全。


    就在容承弼抬頭的一刹那,他的身體開始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原本五大三粗、肌肉虯結的身軀,在眾人的目光中,逐漸變得模糊,仿佛被一陣無形的風卷走,化作點點光芒,最終消散在空氣之中,隻留下一縷淡淡的青煙,嫋嫋升起,悠悠地落在了他麵前的紙人之上。


    那紙人仿佛被賦予了生命,原本空白的麵上漸漸顯露出五官的輪廓,先是眼睛,然後是鼻子、嘴巴,最後是那熟悉的輪廓,赫然正是容承弼的臉龐。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隻有那紙人輕輕搖曳,發出細微卻清晰可聞的沙沙聲。


    陸驛伸手,紙人又自動飛起,回到了陸驛手裏。


    陸小紅見過陸驛用紙人收服鬼魂,此時倒也不覺得驚訝,隻是有些為難的指了指那個冰櫃裏的速凍鮮肉,小聲問道,


    “爹,那這些東西怎麽辦?”


    在聽完容承弼那悲慘而又離奇的故事後,陸小紅甚至都不想稱這些東西為人。


    陸驛頭也不回,彈了朵火苗過去。


    什麽低溫速度,密閉空間,超度業火的威力不容任何凡塵俗物所束縛,瞬間將那些肉塊燒得無影無蹤,連一絲痕跡都抹得幹幹淨淨。


    連點兒骨灰都沒留下。


    陸小紅望著那空空如也的冰櫃,心中仍有許多疑惑未解,她如同一個好學的學生,舉手提問,


    “這些人下了地府,不會去閻王殿前伸冤,把這些長生秘社幹的齷齪事兒通報給地府嗎?”


    “上次李老爺被變成綠瓢,不就是怕他去地府告狀,才設陣法變得嗎?”


    陸驛回答道,


    “因為他們是被妖怪殺死的。”


    “無論是妖還是鬼,一旦修行得道,若是犯下殺戒,往往會連同靈魂一起徹底摧毀,絕不會給他們留下向地府告狀的機會。”


    “隻有人殺人,才會留下靈魂。”


    “比如你覺得,我殺人的話,會留下這個人的靈魂嗎?”


    “殺人是天道報應中的大罪,如果連人都殺了,再將靈魂扯碎,罪孽其實相差無幾。”


    “妖怪或鬼魅殺人,往往是因為它們已經超越了人類的道德束縛,行事更加決絕。”


    陸小紅的眉頭依舊緊鎖,她還有一個問題始終想不明白,於是又問,


    “那為什麽,為什麽容承弼要把人做成包子來害這個鎮子的居民呢?”


    “這些居民吃了人肉包子會怎麽樣?”


    這就是陸驛剛才一上樓就問的問題。


    從天理的角度來看,容承弼為了報仇雪恨,殺掉那些曾經迫害他的人,並無不妥,甚至可以說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然而,這個鎮子的居民卻是無辜的,他們從未參與過對容承弼的迫害,卻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食用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人肉包子。


    如果他們知道真相,恐怕這輩子都要對包子產生陰影了。


    陸驛微微歎了口氣,說道,


    “容承弼在死後已經是發狂的狀態了。”


    “你記得老李頭和虎元亮嗎?”


    陸小紅點點頭。


    陸驛繼續說道,


    “虎元亮死前就知道妖物修為散盡會在死前失去神誌,淪為徹底的野獸。”


    “大妖們平日裏行善積德,但是心裏終歸是有陰暗麵的,隻是平日裏被壓抑著罷了。”


    “君子論跡不論心。”


    “但當理智徹底崩潰時,他們內心的黑暗麵就有可能爆發出來,加上大妖們驚人的破壞力,往往會釀成巨大的災禍。”


    “容承弼是一隻千年大妖,他死前遭受了殘酷的迫害,腦子被挖出,神誌早已不清醒。”


    “恐怕他剛剛死去,靈魂體就失去了理智,將那些仇人當場格殺。”


    “至於做成包子,傷害到這個鎮子,恐怕他當時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這些人吃了我,我就要吃了他們。”


    “但是生啖人肉顯然是違背了容承弼本身的行為習慣的,所以他渾渾噩噩的到了這裏,想辦法讓別人替他把這些殺人凶手給吃了。”


    “我剛剛把這些剩下的都燒了,容承弼跟我們走了,終歸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吃過人肉。”


    “有些事,還是不要告訴他們比較好。”


    “從因果報應來說,居民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不該吃的東西,這筆孽債是記在容承弼頭上的。”


    “就好像有人騙教徒吃他們宗教不能吃的東西一樣,錯不在那個被騙的教徒,而在那個騙人的人。”


    陸小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小青站在黑暗裏,一雙金黃色的蛇類豎瞳閃閃發光,光華耀眼,顯然是若有所思。


    陸驛知道小青過往有故事,隻是小青身上沒有罪孽,所以他也未曾追根究底。


    終究是個沒有主動害過人的好孩子。


    等小青自己做好心理準備,自然主動跟他們說。


    於是陸驛裝作沒有注意到小青顯露出的妖相,轉身帶頭往下走了。


    此時外頭依舊是明媚的下午時光,秋天的午後,金燦燦的陽光如同細碎的金箔,慷慨地灑落在每一寸地麵上,給周遭的一切鍍上了一層溫暖而耀眼的光輝。


    微風輕拂,帶著幾分涼爽與愜意,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也在享受這份寧靜與美好。


    他雙手輕輕搭在方向盤上,眼神不時地望向公寓出口的方向,臉上洋溢著一種難以掩飾的期待與喜悅。


    當看到陸驛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視線中時,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仿佛被點亮了兩盞小燈,整個人瞬間充滿了活力。


    他立刻從車裏探出頭來,臉上綻放出一個無比熱情開朗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能直接穿透秋日的微涼,給人帶來無盡的暖意。他的牙齒整齊潔白,在陽光的映照下更顯耀眼。


    昨天剛洗過的頭發在金色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蓬鬆,像陽光裏的一朵蒲公英。


    陸驛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要是有尾巴的話,唐曉天這會兒應該已經尾巴都搖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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