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農婦,為什麽會寫這麽多字?”


    “你是真的沒意識到她有問題嗎?”


    胡亮帶著幾分戲謔,大笑間將問題拋給了賀清歌,語氣中滿是對答案早已心知肚明的自信。


    黃巧春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巨石壓住,呼吸困難。


    她原本就打算在今晚告訴賀清歌自己的身份,但然而,胡亮的突然發難,讓她的計劃瞬間化為泡影,無論她此刻如何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好像她無論說什麽都像是在狡辯了。


    賀清歌的臉上依舊保持著那份淡然,但內心的波瀾卻難以掩飾。她早已察覺到黃巧春的身份非同小可,隻是未曾料到胡亮會如此直接地點破。這一瞬間,無數的疑問如潮水般湧來:黃巧春為何敢於向初次見麵的自己求救?為何在被俘後又能奇跡般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這一切的背後,似乎隱藏著太多的秘密與謎團。


    更令賀清歌感到困惑的是,黃巧春的文字功底。在這個時代,即便是家境殷實的男子也未必能識文斷字,更何況是出身貧寒的農家女子。這不禁讓她對黃巧春的真實身份產生了更深的懷疑。


    賀清歌的心情變得複雜而微妙,原本緊握黃巧春的手也不自覺地放鬆了幾分。感受到這份微妙的變化,黃巧春心中更加焦急,緊緊抓著賀清歌的手不肯放開,急急說道,


    “我可以解釋!”


    “我確實並非普通農婦,我是……”


    黃巧春欲言又止,顯然是胡亮在場讓她無法肆無忌憚的說出真實的身份。


    胡亮則在一旁冷眼旁觀,看著這對相識不過數日的盟友在真相的揭露下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分道揚鑣。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再次開口,


    “怕什麽?你不妨直接告訴她,你就是我的人。”


    “你是在為我做事,騙她隻是為了給她坐實了胡夫人善妒的名聲。”


    “告訴她,你也是我們長生殿的人啊。”


    黃巧春聞言,氣得渾身發抖,臉色漲得通紅,仿佛被點燃的火藥桶,瞬間爆發,


    “你放屁!”


    “誰他媽是你的人!誰他媽是什麽長生殿的人!”


    她的聲音因憤怒而變得尖銳,充滿了對胡亮無恥栽贓的憤怒與不甘。


    然而胡亮見狀,卻依然擺出一副欠揍的笑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仿佛對即將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黃巧春見狀,心中氣急,行動間愈發慌亂,未曾留意到那封至關重要的密信已從她的袖口邊緣悄悄露出一個角來。


    胡亮自進門之時,便敏銳地捕捉到了黃巧春那略顯慌張的舉動,尤其是她迅速收起桌上那張寫了字的紙的動作,更是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覺。


    於是,他趁著黃巧春不備,突然出手如電,從她的袖子裏一把抽出了那封至關重要的密信。


    得信在手,胡亮不禁得意地朗聲讀起來,聲音中帶著幾分戲謔與挑釁


    “父母親大人膝下敬稟:


    女清歌不孝,吾既適胡府,為正室夫人,然胡亮遠征匪巢,歸攜一妾,言出匪窩。妾之不貞,吾實難忍,與之共侍一夫,心有所礙。


    吾趁胡亮外出之際,取熾熱鐵釘,狠烙其目,致其失明。未料此妾竟懸梁自盡,香消玉殞。


    其後,吾身懷有孕,十月期滿,誕下一物,竟是無目之蛇,疑是妾之魂靈,前來索債複仇。


    吾心惶恐,日夜難安,悔恨之意,溢於言表。吾之過也,致使家宅不寧,人倫盡失,誠惶誠恐,伏惟尚饗。“


    胡亮念完,去看賀清歌的臉色。


    他笑著問,


    “夫人,你剛剛讓她寫的,真的是這個嗎?”


    胡亮念來的,完全是賀清歌口吻的一封懺悔認罪信,大意是說“我嫁入胡府做正室夫人,但是胡亮外出剿匪帶回來一個匪窩裏帶回來的小妾,我難以接受與一個不貞潔的女子共事一夫。 於是我趁著胡亮外出的時候,用燒紅的鐵釘烙瞎了她的眼睛。然後這個小妾就懸梁自盡了。然而我卻懷孕了,後來剩下一條沒有眼睛的蛇,恐怕是她來尋我複仇了。我內心十分悔恨。”


    賀清歌已經被接二連三的變化衝懵了。


    她如同一隻被困在迷霧中的孤舟,失去了方向,也失去了判斷的能力。


    她眼睛看不見,她確實不知道黃巧春剛剛寫了什麽。


    她不相信胡亮,因為那些他書房裏和長生殿往來的密信是確確實實她親眼所見。那些確鑿無疑的證據,是她親自用顫抖的手指翻開的。


    但是黃巧春身上似乎也有很多疑點。自己和黃巧春目前也不過見了第二麵而已。


    這個幾乎完全陌生的女子身上纏繞著太多的謎團,讓賀清歌在尋求幫助的同時,也不得不警惕地審視著對方。


    兩人之間的交集,不過短短數次,不足以建立起足以托付生死的信任。


    回想起往昔,作為胡夫人時的賀清歌,或許還能以一顆慈悲之心,毫不猶豫地向落難之人伸出援手。


    但如今,她的身份、地位乃至自由,都已被剝奪殆盡。雙目失明,被丈夫囚禁於這方寸之地,娘家遠在千裏之外,音信全無,她仿佛被整個世界遺棄在了遺忘的角落。


    但是如今的賀清歌雙目失明,被丈夫囚禁,娘家遠在外地,一旦切斷了對外的聯係,她簡直就是孤立無援。


    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黃巧春這樣一個幾乎是陌生的人身上,對賀清歌來說也是非常大的冒險。


    但是她幾乎已經沒得選了。


    選擇胡亮,意味著繼續忍受這無盡的囚禁與折磨,或許會在某個未知的日子,以遺孀的身份重獲自由,但那自由是建立在胡亮的死亡或罪行敗露之上,這樣的希望太過渺茫,太過沉重。


    而選擇黃巧春,則是一場沒有退路的決絕。她需要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換取一個可能永遠無法驗證的承諾——將真相傳遞出去。


    這是一條不歸路,一條幾乎可以預見結局的絕路,更何況,胡亮就站在這裏,顯然是已經聽到了她們剛剛的計劃。


    這條路徑幾乎被徹底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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