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丟人了。 丟光了老崔家書香門第的臉,簡直敗壞門楣。 崔無命抬手抓了一下鎖鏈,白皙的五指握著微顫的細鎖鏈,還沒等他把鎖鏈往懷裏藏一藏,就被殷閻修長有力的卸了下去,把他的手指握進了掌心裏。 “別鬧。”殷閻的聲音像是哄小孩似的,“在談正事。” 這聲音不大不小,三個人都能聽到。牧天祿的笑容僵了一下,語氣莫測:“這位是您的……” 明知故問。 “養在身邊的小貓兒。”殷閻笑了笑,手指在崔無命的下頷邊緣輕輕地摩挲了幾下,語氣曖昧。“來,給叔叔打個招呼。” “你……唔!”崔無命被拍了一下背,頓時卡住了聲音。 他抬起眼,看見殷閻那雙平靜幽邃的雙眼注視過來,低沉男聲稍帶責怪地道:“忘了主人怎麽教你的了?” 崔無命大腦當機了一瞬,隨後想起進門前大佬的囑咐,猶猶豫豫地道:“……喵?” 軟綿綿的,尾音壓得又低又輕,好像幼貓的尾巴甩來甩去,蹭到心尖兒上。 別說牧天祿,連殷閻都愣了一下。他瞬息間便反應過來,摟住崔無命的腰扶起來,讓他坐到腿上,淡淡解釋道:“我這個人,對自己的東西比較在意,不想讓家養貓跟外人說話,都是這麽教養的,您能體諒吧?” 牧天祿先是被“叫叔叔”打擊了一下,然後又被“炫耀家貓”打擊了第二次。他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理解,理解。” 崔無命哀怨地坐在大佬腿上——被大佬否定的演技連帶著剝奪了跟本位麵原住民交流的資格。就算再理解情勢,也……實在是過於羞恥了。 垂頭喪氣地小貓兒坐到男人的腿上,一眼看去,滿臉都是對這個世界的陌生和懵懂。戴著奇妙濾鏡的牧天祿搓了搓指尖,饒有趣味地看了半天,隨後道:“那你找上門來,是想做什麽?” “尋仇。”殷閻伸手把崔無命身上黑色風衣的領口緊了緊,回答地簡潔利落。 “哦?”牧天祿的手指點了點玻璃桌,問道:“什麽仇人?或許我可以幫你找一找。” 有能力的人總會受到尊重的。 “不。你們找不到,隻有我見到那個人才行。” 崔無命的肩被殷閻環繞著,整個人都被對方身上的氣息籠罩住。立在殷閻肩上的海東青撲棱棱地落下來,鑽到崔無命懷裏。 小崔同學梳理著鳥羽,心說你們又看不見那個大美女城主胸前變著節奏亮的紫光。 【還有穿越者胸前的紅光。】 係統在他腦子裏補充道。 崔無命深深地歎了口氣,抱著海東青抵住這隻猛禽的頭,小小聲道:“你能不能看到啊。” 海東青靈動地眨了眨眼。 牧天祿盯著一人一鳥的互動,繼續問道:“就為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尋仇’?” “當然不是。”殷閻笑了笑,表情變化不大。“還有,告訴你們一件事。” “什麽?”牧天祿警覺。 “永輝城被三級蟲潮重創,估計受襲的消息和委托你救人的請求會一同送到。”黑衣男人波瀾不驚地繼續說,“但被消耗掉大半的蟲潮很可能南下,將衝擊到向陽鎮。” 話音未落,牧天祿豁然站起來,一拍桌子,喉嚨裏那句“怎麽不早說”在殷閻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憋了回去,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不想放棄向陽鎮,還請兩位相助。” 殷閻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早有預料地伸手逗貓,他伸出兩指將崔無命的下巴扳過來,低頭親吻了一下。 借位。大佬的雙唇隻是輕輕地擦過了唇角,根本沒碰到多少。但在牧天祿的方向看來,這就是一個又甜又粘,寵溺氣息爆滿的親吻。 殷閻:“寶貝你說,幫不幫這位叔叔呢?” 再次被叫叔叔的牧天祿再次吃噎狗糧,僵硬地露出一個微笑。 他聽到那隻被圈養的小貓兒聲音很小地叫了男人一聲“閻哥”,然後被打了屁股一下,又乖又不甘心地發出一聲軟軟的“主人。” “……可以幫忙救人麽?” 隨後,害羞的小寵物埋進了男人的懷裏。 牧天祿:這是什麽懵懂可愛不知世事的純潔善良小天使!!!都災難曆二十五年了怎麽還有人被養成這個樣子!!! “好,都聽寶貝的。”大佬適時展現了對小天使的一貫寵愛,在他懷抱裏,崔無命背對著牧天祿,生無可戀地一趴,動也不動。 【主角!你怎麽了主角!你醒醒啊主角!你的生命體征都要下降了嗚嗚嗚……】 崔無命神情滄桑,在心裏萬念俱灰地道: 好惡心。 【啊?】 我已經髒了,我不配做崔家的人了。 【沒關係,你可以做殷家的人啊!】 ……閉嘴! · 即使是被永輝城磨掉大半的蟲潮,衝向向陽鎮時,場麵依舊令人膽戰心驚。 崔無命抱著海東青,這隻通體雪白的隼依仗人勢,懶洋洋地賴在崔無命的懷抱裏,完全沒有飛起來的意思。 他項圈上的細鎖鏈被殷閻握在手裏,很輕地牽著另一端,除了羞恥外,沒有其他的不適。 遠處的蟲潮激起一片塵土,如同一鍋煮沸了的熱水,滾滾而來。 黑色潮水所過之處,連斷臂殘肢都剩不下。連同那些看似凶悍的喪屍,都被蟲潮瓜分成碎屏,渣都沒剩下。 蟲潮由遠及近。當那些鉗子上布滿肉屑和肢體碎片的巨蟲逼近到小鎮的外圍防禦圈,崔無命才真正地看清了他們的模樣。 鋼鐵般的外甲,巨鉗與碩大的尾針。地表上更多的是巴掌大的螞蟻,掠影般爬過地麵,將防禦的鐵欄啃得七零八落。 低級的變異蟲向外圍防禦圈衝擊過來,沒有來得及逃離城外的普通人類接二連三地喪生蟲口,隨著女聲的尖嚎和幼兒的哭喊,新鮮的血液染紅土壤。 地麵被滲透成陰暗的鐵鏽紅,散發出濃鬱的腥氣。 從城外的防禦中,可以看出牧天祿的指令下得密集且周到。區區一個向陽鎮,竟然能將連永輝城都深受重創的部分蟲潮阻攔在外。 崔無命怔怔地看著下麵被蟲子撕碎的人類,看著滿地的猩紅鮮血和消失在眾多口器中的髒器碎片。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直麵死神揮舞鐮刀的場景,一時間心魂俱失,巨大的恐懼輕而易舉地包圍了他。 嗓子過分得嘶啞阻塞,要很努力才能發出聲音。崔無命抱著海東青的手緩緩失力,雙腿都有些發軟,而他的目光卻絲毫沒有移開。 斷指殘臂,腥氣衝天,各式各樣的哀嚎聲連綿不斷。蟲潮就像一架轟鳴的絞肉機,發出巨響聲碾過了人類孱弱的身軀。 ——這是末世?崔無命茫然地想。 這是末世。是新手四大絕境之一,他要在這裏,努力地活下去。 他的手心冰涼,全是冷汗。懷裏的海東青已經察覺異常,及時地跳上了殷閻的肩頭,一雙漆黑的眼偏著頭看他。 崔無命扶著塔樓的鐵欄杆,胃裏翻江倒海。但他沒有吃什麽,也什麽都吐不出來。 這雙眼睛不停指揮,依舊注視著城鎮外圍慘烈的畫麵。崔無命手滑的握不住欄杆,渾身都開始微微戰栗。 驀然,一隻戴著黑色露指手套的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殷閻淡淡地道:“不要看,深呼吸。” “……閻、閻哥……” “我在。”殷閻低下頭,在他耳畔輕輕地道:“崔無命,不要拖我的後腿啊。” 崔無命驟然回過神,他扯下殷閻的手,驚慌地用雙手握著他,那雙墨黑的眼睛裏被嚇出了微微的淚光,但沒有落下來,隻是蓄在雙眸裏。 “閻哥,我不會拖後腿的……我、我會幫你的……” 殷閻與他對視片刻,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我相信,你會幫我的。” 一個新手能幫得上他什麽呢?殷閻說出這句話後,又感到有些好笑,他扯了一下鎖鏈,向下指了指:“你看。” 崔無命乖乖地轉過頭,發現在向陽鎮本身抵抗蟲潮的覺醒者隊伍中,有一個覺醒者的左胸口閃著與他們相同的藍光。 追獵者! 這個穿著灰色外套的男人獨自應對兩隻蟲獸,看起來十分狼狽。 “要救他嗎?”崔無命問。 “救?”殷閻瞥他一眼,沒接這個話,語氣平淡地轉折道:“看來是有些奇遇的新手,能打到這個程度,生前應該也是一把好手。不知道是哪個分部送來的……小貓兒,你是怎麽進來的?” 崔無命沒注意到這個稱呼變化,雖然他就算注意到了大概也不敢糾正。 “在一個小黑屋裏,讓我們十二個人抽牌,我抽中了一張‘太陽’。” “第三分部每次都隻能招那麽點兒人。不過從小黑屋活著出去的追獵者,好像成績都還不錯。” 就在這兩句話之間,陷身蟲潮的灰衣追獵者胸前的藍光停止了閃動——他被一隻巨蟲的口器撕成了兩半,腥血潑灑滿地。 崔無命心弦一緊,下意識握住了大佬的衣袖,他咽了口唾沫,似乎是想說些什麽。 但殷閻率先開了口,他凝視著遠處的巨型甲蟲的包圍圈,看向包圍圈內一個瘦小的人形身影,低笑道。 “重頭戲來了。” 那是一個小男孩,大約隻有十三四歲左右。胸前閃著刺目的紅光。 ……穿越者。 被激發積分和排行功能後的崔無命望向穿越者時,眼前終於出現了一列來自追獵者獨有的紅字提示。 蟲皇談靈:穿越者,本位麵一級捕殺對象。未符合位麵穿越規定,蒙蔽本位麵世界意誌,操縱蟲潮屠城殺戮,違反多條法規,允許追獵者就地處決。擊殺積分2000,助攻積分200。 ——獵殺,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春天到了,又到了蟲族□□的季節……讓我們接近它們,裹上糠炸一炸,蛋白質比牛肉高三倍x第5章 打是打不過的(修標點) 蟲皇談靈出現後,周圍的巨蟲似乎都陷入了狂暴狀態。覺醒者陣線連同熱武器攻擊陣營同時麵臨著巨大的壓力。脆弱的防線仿佛隻需要再加一把推力,就會立即全線崩潰。 殷閻點了點海東青的頭,輕聲囑托道:“今時不同往日,不要輕敵。” 海東青發出一聲清脆到極致的鳴叫,展翅飛起,體型迅速變大,它低下頭,讓殷閻踩上它的背。 殷閻立在海東青背上,將手上的鎖鏈送到崔無命手裏,道:“站在這兒,不要亂跑。” 話語未落,海東青的鳥鳴聲穿雲破霧,載著殷閻向下方的蟲潮俯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