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降臨以來連主角的影子都沒看到。” 洛妮絲張口抱怨了一句,就看到麵前的阿爾茲忽然怔住,抬手扶了一下衣領。 衣服領口上別著一個可以維持很遠距離的通訊器,但隻有阿爾茲和斯維因的雙向,不能夠定位其他人。 他對著通訊器道:“斯維因。你要考慮主角模板已經崩潰的可能性。” · “哈?”紫紅發絲的侏儒坐在巨型機械裏,機械臂下兩出的漆黑炮管不停地亮起激光,給予堡壘上方的那兩個人遠程火力支援。 阿爾茲的聲音仍在繼續:“如果主角模板在追獵者到來前就已經崩潰,那這個世界的走向就太不可控了,沒有‘救世主’類角色出現的話,大概率會完全毀掉的。” “主神在引導發展。”斯維因回答,“毀掉豈不是浪費了它的一番苦心。” “你怎麽知道主神的引導發展,不是想讓位麵毀掉呢?”阿爾茲異常冷靜地繼續分析道,“發布大量任務,利用成批的追獵者與本位麵異能者、白骨橋成員廝殺。戰役隻會讓一個位麵的力量不斷削弱。” “它何必?” “因為無用。”阿爾茲很快回答道,但立刻又補充上了一句,“或者因為……” 他這句話沒有說完,但斯維因已經領略到其中的含義了。他的目光從半空中飛起的詭異昆蟲間穿梭而過,看向巨大怪異的堡壘之上,那兩個頗顯遙遠的身影。 斯維因稍稍沙啞的聲音接過話:“因為,有想殺的人?” 通訊器裏傳來一個很輕的低應聲。而巨型機械下隨著斯維因的操控亮起一層透明的光屏,機械下方的飛行動力源重新亮起。 在機械運轉的轟鳴聲中,阿爾茲後續的那句聲音輕到難以分辨。 “你說什麽?大點聲。”斯維因問道。 “沒什麽。”通訊器另一邊的轟鳴和激光交撞聲徹底掩蓋住了人聲,阿爾茲繼續道,“一切小心。” 斯維因聽到了這句話,他屬於侏儒血脈的尖尖耳朵上戴著一個很小的幽藍魔方類耳釘,通訊器收納不到的聲音,就通過這個耳釘傳入腦海裏。 轟隆—— 冰藍的激光夾雜著爆裂射線從巨型機械中飛射而去,轟地擊碎落在高樓樓宇之上的肉肢和飛起的詭異昆蟲,驟起的烈焰火舌將昆蟲翅膀燎出一片焦痕。 一道冰藍的激光束從遠處浩蕩地襲來,穿過密密匝匝飛起的昆蟲之中,撞擊到崔無命背後的一隻巨大觸肢,將上方的眼珠穿透。 擦耳而過的烈風燒斷一根發絲。 崔無命驚險地後跳開,伸展出透明利爪的手指扣進皮質的堡壘地表上,指甲刺破出一片粘膩液體。 “這是打它還是打我……”崔無命默默地吐槽了一句,看到滿天亂飛的昆蟲和跟著滿天亂射的激光射線,還沒等喘過這一口氣,就感覺後背驀地一寒。 他即刻遵從本能預警地低下頭,從頭頂飛掠而過的爆裂射線撞擊到堡壘之上,炸開一片炫麗的煙花。 太狠了……這瞄得是我吧。崔貓貓一身冷汗,向一側躲開肉肢的侵襲,還有那些飛回來的昆蟲毒針。 他掌心合攏,握緊的判運寒刃可以輕易地隔開詭異昆蟲的身軀,散發著寒意的劍身堪稱無堅不摧,隨著橫刃抽劍,掃落一大片飛行的蟲軀。 那些爆裂開的飛蟲汁液被寒冰凍住,掉落在堡壘地麵之上。 崔無命轉過頭,劍光即將掃蕩到另一側的飛蟲時,驀地被殷閻一手拉開,躲過了巨大觸肢和另一道爆裂射線的相撞。 炫麗又熱烈的火光在麵前爆炸開,交雜著觸肢碎片和粉碎成灰的眼珠子,有一種驚人的殘酷美麗。 “閻哥……”崔無命感覺自己到這裏就是接連不斷地驚險,他都有一點懷疑自己在拖後腿了。 “嗯。”殷閻應了一聲,掌心扣住他的手腕,拉著崔貓貓一路攀登,跳上這座堡壘的更高處。 越到上方,越顯得空氣稀薄,呼吸都有些困難。 這種周圍全是各式攻擊的情形下,說是刀光劍影也不為過了。崔無命的手腕被他緊緊地握住,一直跳躍到最底端的觸肢無法抽上來的地步。 崔無命低下頭,驟然感覺到這塊地方是堡壘巨大的“眼睛”。 隨著踏上最頂端的一刻,周圍似乎都湧動出一種扭曲的、喧鬧的、鼓噪的奇異聲響。足下的巨大眼睛裏如鏡子一般映出他的身影。 殷閻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手指,那些尖利的透明指甲隨著肌膚相觸而縮回了指尖裏。 崔無命看到了那道眼睛裏映出的倒影。 他實際上並沒有沾地,冰刹環一直維持了三到五厘米的距離進行滯空。 眼睛裏的倒影是他,是與崔無命本身一模一樣的他,卻在巨大的眼珠裏忽然露出冰冷的微笑。 判運寒刃從手心抽回鋒芒,幾乎是下意識地捅入進去,與倒影手裏的幽藍劍刃相撞。 是一陣刺耳的金屬炸裂聲,像是兩把同樣堅硬的劍鋒相擊。 崔無命感覺這是幻覺,或許又不是幻覺。在真假莫測之中,那隻巨大眼球裏映出的倒影從地麵上爬了出來。 同樣的劍刃與他橫戈撞擊在了一起。 “是幻覺?”崔無命蹙起眉尖,“還是,你是這個位麵的……” 怎麽稱呼?反派boss? 對麵與他一模一樣的人微笑道:“不是幻覺。” 劍鋒擦出火花,寒意忽侵肺腑。崔無命感覺到副作用在慢慢地透過身軀。 他聽到對麵的人繼續道:“你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嗎?” 崔無命劍鋒氣力一泄,追問道:“你說什麽?” “我是你身軀裏被封印的部分。”對方手中的寒刃壓近一分,直逼麵門的寒意幾乎讓人感到身軀開始麻木。 “你真的以為自己隻是一路好運?”對麵之人勾起微笑,“判官閣下,記憶、經曆、技能、情感,有的被完全封印了,有的封印了大半。你現在是這樣殘缺的人,殷閻居然什麽都不告訴你嗎?” 崔無命手心冰冷,幾乎有些握不住這把幽藍的寒刃,他感覺自己的肺腑都開始泛冷,卻從心口翻沸出一股滾燙的燒灼感。 那雙煙灰色的貓瞳緊緊地盯著對方,他吸了口氣,道:“閻哥他……” “閻哥?”麵容與他一模一樣的人挑了下眉,抵著一道劍鋒靠近他麵前,冰冷的吐息撲麵而來。“你不想拿回生死簿麽,不是都對這個東西好奇了很久麽,崔無命?” “閻哥有自己的理由,我一直都很相信他。”崔無命咬緊了牙,抽開麵前的劍刃,冒著更深寒意的堅冰從劍刃上向外蔓延開來。 哢嚓一聲。劍刃上蔓延開的堅冰遞到眼前,隨著對方同樣落下的寒刃斬斷時,碎裂聲驀然入耳。 對方的灰眸也同樣回視過來,迎著盛大的晨光,眼眸幾乎化成一線豎瞳。 “……可你什麽都不了解,也誰都保護不了。”他帶著笑意的聲音頓了頓,“你難道想讓別人為你而死,而你自己——隻做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乖寶寶嗎?”第63章 寒冷 這句話像是利刃一樣捅進崔無命的腦海裏, 他這時候隻能感受到對方,連身畔的殷閻都被徹底隔絕了。 這是幻覺。崔無命確認, 但又不可抑製地想繼續對話下去。 “拿回生死簿。”對麵的人聲音帶笑, “你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麽東西,所有人都在緊盯著這個東西……但是很可惜,你腦海裏的信息告訴我,你也知道這是隻有判官能使用的裝備。” 他逼問道:“在起這個代號的時候,你沒有一秒鍾是這麽想的嗎?——得到它。” 崔無命注視著他的眼眸, 反問道:“你,是個什麽東西?” 對方的表情更加奇怪了,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語氣不變地道:“隻要你跟殷閻討要,他會不給你嗎?” “你……” “他不會拒絕。”對麵之人驀地撤開兩步,手中的刃鋒閃著寒光,“你也這麽認為吧?” 話音未落之際,那把崔無命無比熟悉的判運寒刃就斜斜下劃,帶著所向披靡的氣勢與他的劍鋒相撞。 他的手腕麻木, 被對方擊退了數步,直到架不住攻勢武器脫手, 感受到一股極致的冰冷—— 刃鋒從手背上方斜穿而下,捅過腕骨,從手腕的動脈下方冒出劍尖。 猩紅的血液狂湧而出,隨著寒刃下遞,紮進了堡壘的地麵上, 可怕的寒意連同血液把他的手固定在了地上。 崔無命被迫半跪,額角因疼痛而滴落的汗液墜在被寒冰凍住的血液上。 他聽到對方說:“還不承認嗎?” 對方同樣帶著冰刹環的腳踝抬起,久不沾地的赤足顯得白皙嬌貴。狠狠地碾落在他被劍鋒穿透的手背上。 手背到肩膀都是麻木的。兩把相同武器帶來的副作用讓他感覺到自己快要被凍住了。 “你其實隻是一個廢物啊。”那個人笑著說,“不解封的話,永遠都是殷閻的拖累。” 太冷了。 冷到極處,肺腑之間反而熱得如同灼燒。 崔無命看到自己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因為其他原因而落下來的眼淚,隨著額頭的汗珠一齊滾落。 凍結成冰。 · 殷閻反手扣住一隻飛到身側的詭異昆蟲,屈指收攏時將蟲軀整個捏碎。 他身後浮現出六色輪-盤,六道輪回的光輝從他身後展現出來,帶著屍山血海的氣息將飛掠上來的成群昆蟲吸納進去。 無盡血海,萬道苦劫,滾滾而來。 如同一個巨大的旋渦,將飛蛾撲火一般瘋湧而來的昆蟲吸納進去,天地為之滌淨。 “崔無命?”他再度喚了一聲,掌心覆蓋在對方的肩膀上。 六道輪回的虛影逐漸消散。 在巨大眼珠映出倒影的時刻,殷閻就知道這次恐怕不好過關了,他沒有失去記憶,心念執著而解封進度又完成大半,所以麵對這種程度的意念虛境很快便掙脫了出來。 最重要的是,崔無命沒有什麽在隱瞞他,殷閻所獲知的信息要比對方多得多。 包括他腦海裏那個係統,他也一直都知道,那根本不是係統,而是…… 抽擊過來的觸肢像是發瘋了一樣,被瀕臨暴怒邊緣的黑衣男人單手捏碎,碾成血肉碎片。 意念虛境,在各個位麵的叫法不同,修真位麵也叫玄玄虛境、地火焚心劫……或是大道拷問之類的,但如果要歸納一個統一的、簡潔的概括。 那應該是,心魔。 血水沿著殷閻的手指流淌下來,他手背上沒有解封的秘紫色六芒星蠢蠢欲動,周圍的隱秘線條幾乎有自行崩散的跡象。 被殷閻單手扣住了。 深淵之舌越來越不安分,它貪婪的渴求著使用者靈魂,想要吞噬掉在無盡虛空宇宙之中都屬於個人戰力巔峰的閻羅天子。 整座深淵都被封印在殷閻的手心裏,若不是上一次奪回了那顆屬於他的太陽心髒,恐怕這群裂縫裏生存的深淵惡魔早就有反抗的跡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