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放棄。 何必千言萬語,一句話就能聽出不甘來。宋知鄉慢慢地轉動魔方,跟這個對新世界建立做出了很大功績的曾經特級捕殺對象低語道:“故事還未完,我還要等。” 他看了一會兒斯維因,又道:“我雖然非常期待你能夠贏,但卻依舊想勸你,不要再等了。” 斯維因沒有說話。 “我能猜出你的想法,他們有一朝會散,有一天會結束,那時候隻要你還在,就有接替的機會。”聖者低頭道:“你要等到時間結束嗎?” 他略微抬眼,望向對麵的這位西幻位麵的雙主角之一,語氣平和。 “連雙向的相愛都沒有,何談是否有以後。”這大概是聖者說過最意氣用事的話,“你隻是個外人。” 斯維因從沙發上起身,他盯著宋知鄉把麵前的魔方拚好,聲音似乎有些啞,聽起語氣卻又像笑。 “這麽說話,不像你啊。” 宋知鄉也跟著笑了一下,然後指了指心口,語氣有些沉緩,他還是堅持地笑,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落:“因為有人也和你一樣。” 善良人埋藏著最壞的心眼,妄想有一天你們會散。 會選我嗎。 · 這件事要從哪裏說起呢。 就從那些被遺棄的故事開始吧。 彼時的斯維因還是半惡魔半侏儒體質,他的侏儒血脈比較強盛,因而在成年之前都是以侏儒血脈作為表象的,他也一直以為自己隻是一個侏儒。 這個種族在西幻位麵數萬年前被重創,數量一直很少。而他也隻是其中最低劣的那一種血脈,繼承到的種族天賦並不強。 但他畢竟是雙主角之一,擁有無與倫比的思維能力。這種能力和斯維因的脾氣為他招來了殺身之禍,他有一段非常狼狽、低賤如塵埃的逃亡往事。 而終結這往事的,就是阿爾茲。 這個時候阿爾茲的年紀也很小,他有著柔軟的銀發,眼睛尚且還是淡金色,即便沒有表情,但也足以顯露出天使族向來的貌美。 為天使拉車的三匹天馬停駐在漫天暴雨之中,一隻很稚嫩很柔和的手慢慢地握住了斯維因的手指,將他的手指包裹在了掌心裏。 從暴雨之聲中流瀉而出的,還有一聲隱約的低語。 “……怎麽會傷成這樣。” 年幼的天使把侏儒當成了一個孩子,即便那時斯維因真的還屬於幼生期,但也絕對要比阿爾茲年紀大。 後來的事情不足詳提。 阿爾茲一直以為他是小孩子,甚至試圖收養他。而心思複雜的“小孩子”,日益沉浸在那雙明澈的、略帶微光的眼眸之中。 他們互稱好友,斯維因偶爾叫他哥哥,那是撒嬌時才會講。多數時,鑽研機械與科技的小侏儒在自己的世界裏進行從無到有的創造,而注定終身侍奉神主的天使立在桌案之後,挑選下一本應學習的書籍。 那時斯維因還不怕光,隻要有他的天使在身邊,萬頃光線同落的光明之地,他也敢站在上麵,向這位有恩於自己的“好友”硬討一個誇獎。 小惡魔會笑起來,眼睛變得彎彎的。 他的心聲滾燙,他未出口的誓言都火熱,沒有任何故事比這個時候更動聽。 天使尚且年輕,會用聽來十分幹淨的聲音跟他講:你可以造出一切東西,你真的很厲害……諸如此類,如此等等。 天光蓋穹宇,日光交錯之時,阿爾茲垂下的眼簾和眸光,幾成幻影。 這樣的場麵,應該成畫才不可惜。 斯維因常常想,他們算什麽青梅竹馬,我與他才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馬,那個外表冰冷而內心溫柔的教廷天使,是真的牽過他的手。 他們真的是朋友嗎? 從前他覺得不是,但後來才反應過來,或許連朋友這兩個字,都是他的一片天真。 光明曆1087年3月23號,一隻半惡魔在神聖殿堂內覺醒,遭到教廷上下的追逐捕殺。這個紫發惡魔的武力值超過所有人的想象,突破了近十層的防線。就在他麾下的無數機械巨獸倒在戰場廢墟中央,無數教廷使者鮮血飛濺之時。 阿爾茲趕到了。 那雙曾經挽過他手指的手,所持利刃鋒芒刺眼。在迎接天使的行禮聲中,阿爾茲靜靜地站在那裏,神情說不出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他是否在想從小虔誠奉行的聖光教旨? 還是在想小惡魔那時瀕死昏迷間低弱的囈語。 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了。因為聖劍所指,即是光明所覆蓋之地。 未來的智天使展開翅膀,卻沒有飛行,而是一步步走了過去,握緊的聖劍,如同神的諭旨。 他說:“你是惡魔。” 斯維因坐在操作艙中,他打開了麵前的玻璃,頭上的惡魔角還是新生的,帶著稚嫩的光澤。 他很想叫一聲哥哥,也很想堅決地否定說他不是。但在光劍的淡淡金輝所指之下,卻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種僵持足以讓人窒息。 斯維因理順聲音,慢慢地問:“你想殺我?” 阿爾茲橫起聖劍,淡金的劍鋒幾乎快要刺到他的臉上,沒有回答。 他想說快走,永遠也不要回來,想說你快藏到離教廷遠遠的地方,不要做壞事,不要傷害別人,也要保護好自己…… 阿爾茲從來沒想到自己有這麽多話想說,但眾目睽睽,他一個字都不能說。 他隻能說:“不要再出現了。” 這種故事向來曲折又無聊,走向就像所有人預見到的那樣。斯維因沒有跟他戰鬥,而是逃走了。 他以一己之力撕開教廷的圍攻,在光明之主未降臨時隱匿了蹤跡,就像阿爾茲想說而未說的那樣,銷聲匿跡了很久。 直到過了很多年,那位天使真的成為了神主垂手邊侍奉的一位,智天使的光耀之名傳於整個大陸。 而這位被教廷通緝多年的半惡魔,也終於握有了足夠的力量,選擇跟光明教廷全麵開戰。 他掌握的一切足以與另一位位麵之子,也就是以光明本源身份降臨的修進行對壘。 這是斯維因第一次慘敗。 他心心念念那麽多年的人,願意擋在修身前麵臨可以擊沉一塊島嶼的激光炮,麵上竟然絲毫無懼。 向來驕縱得不可一世的天才、用不斷的戰鬥與挫折換來現今地位的侏儒神,這個掌握科技的神明——在緊急撤銷攻擊的這一刻。 真正地嚐到了失敗的味道。 是苦的。 · 斯維因作為逃匿者進入白骨橋的時候,這裏的規則還是非常混亂的,所見之處,處處都是黑暗。 背叛、遺棄、殺戮。 他那時已經開始喜歡黑暗了,他蜷縮在黑暗的角落,願意獨自沉睡很久,做一個孤僻又自負的古怪小孩。 他空有幾千歲的年齡,卻還在賭氣,還在一遍一遍地為當年不甘。 心氣不平,至死也不放手。 後來有一天,斯維因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有多可怕呢,就是他仍夢到當年的場景,可那些裝滿書籍的書架裏,到處攤開的白紙上,記載著經文的書卷內。 寫得全都是,他不喜歡你。 你明知,他不喜歡你。第88章 番外:酆都婚後日常 晨風未醒, 掠過發梢時尚有涼意。 崔無命睜開眼時,正逢窗邊的光線從厚重窗簾間透露出來,映亮他的指尖, 微光漸漸地漫過瑩潤手指,像是在掌心落著一捧光。 這光影被另一隻手遮住了,轉而落到另一個的手背上。 修長的手指扣住崔無命的指節, 微微屈起將他納進掌心, 很輕微地摩挲了一下。 略微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另一隻手順著崔無命的臉頰移過來, 溫存而輕緩地吻了一下他的唇。 比起記憶裏那些火熱滾燙的擁吻,那些不顧一切至死不渝的愛和浪漫。風雨曆盡, 這樣的低柔更動人。 崔無命抬頭給他吻,隨後輕聲道:“閻哥, 疼。” 殷閻探下手去揉他的腰,動作很小心,回以低語。 “哪裏疼?” 婚後的細節不必多說, 因為怎麽講都是電視台不讓播、晉江不讓寫的內容。崔無命作為一隻家養貓,理所當然地越來越嬌氣。 他也會每天夜晚稍微地反思一下自己, 覺得自己的男子氣概和堅強意誌都讓殷閻給磨沒了。但麵對愛人溫柔中帶著難以拒絕意味的擁吻, 自然每次的反思都是空話。 家養貓讓人揉軟了腰, 放鬆了爪子與尖鉤, 乖乖地讓他吻,隻是每次都會發展到難以收拾的局麵,這種局麵是怎樣的“難以收拾”, 不言而明。 “哪裏都疼。”崔無命抬手挽他的脖頸,被殷閻半抱進懷裏,像是掛在他身上似的。 這是貓貓典型的撒嬌言論,他閉著眼享受著閻哥從腰間一路按摩下去,直到那隻手往不該到的位置上談,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崔無命抬起頭,認認真真地盯了對方一會兒,義正言辭:“不可以。” 殷閻幽邃無光的眼眸停駐在他身上,也深諳於養貓之道,沒有出言反駁,而是低下頭再封住那雙唇。 纏綿廝磨,繾綣悱惻。 崔無命的吻技雖說已有長足進步,但在肺活量上完全比不過對方,被親得心跳加速,往外現原形。他抵住殷閻的肩,力量輕微地往後推了一下,然後偏過頭喘勻氣息,聲音仍很不穩。 “……你不要總拿這招對付我,你這是……” 他沒有說完這句話,驟然感覺到某種連接著自己身體的東西傳來奇怪的觸感。崔無命的視線往下移動,看著殷閻另一隻手上毛絨絨的貓尾。 他親愛的酆都大帝、親愛的帝君大人,正在不容拒絕地往那隻尾巴上係鈴鐺。在一個大蝴蝶結下的貓尾鈴鐺發出細碎的響聲。 崔無命愣了愣,耳根騰得一下紅透了,然後輕輕地踹了他一腳,聲音有些氣鼓鼓的。 “太過分了。” 過分得不止是這個。那根完全不停指揮繞在殷閻手臂上的尾巴,在慢慢地纏著他的手,還輕微的摩挲,一副邀功獻媚取寵的樣子。 喂,你是我的尾巴啊,你有點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