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讓渣渣們悔不當初的日子裏 作者:執筆憶流年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但是美人再好,他還是更愛天下一些。 更何況洛雲蕭總是嬌矜自持的,在他麵前,大多時間都垂著頭,時時需要他去引導才有可能有不同的表情,時間一長,實在是累人。 可今日,看到這樣鮮活的洛雲蕭,韓碩陽突然覺得自己那顆,自以為再也不會對他產生任何情緒波動的心髒重新劇烈跳動起來。 就像情竇初開的小夥子一樣,直愣愣得看著,就像被攝了魂,根本移不開視線。 “你別忘了,我進宮,來到這裏,是你當初怎樣求我的!”玉簡抬起手,白皙的指節微微蜷起,拭去了眼角笑出來的淚,“既不信我,又何必留我?” “事實怎樣,陛下心知肚明,我記得當年陛下給我唯一的允諾是信任,既然不信我了,我們之間的合作,也就無法繼續了。” 玉簡抬手,拆下了頭上的玉冠和簪子,扔在地上,朝韓朔陽露出一個笑,有些冷然,夾雜著幾分苦澀,“約定作廢,一年的時間,無論人力物力,我已是仁至義盡。” “我呢,一介素人,山野村夫而已,受不起這錦衣華服,現下自然是不好繼續厚顏無恥地享用陛下的恩典。” 韓朔陽瞪大了眼,眼睜睜看著他當著所有人的麵,開始寬衣解帶。 “我們……兩清。” 最後一句,輕飄飄的,落在空曠的寢殿裏,很快就被周圍人粗重的呼吸吹散了,他甚至都沒來得及聽清。 玉簡隨意地解了腰帶,寬下華麗的外衣,雪白的中衣被明亮的燭光襯得有些刺目,韓碩陽猛地攥緊了拳頭,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快步朝他走過去。 簡直是…… 不知廉恥! 雖然青年從頭到腳沒有一寸肌膚露出來,但是輕薄的中衣勾勒出勁瘦的腰身,越是這種朦朦朧朧的感覺,越是惹人注目,幾名侍衛不由地看直了眼,然後紅著臉低下頭,再也不敢多瞟一眼。 玉簡站在原地,看著韓朔陽黑著一張臉朝他撲過來,歪了歪頭,薄唇輕啟。 “再見。” 無聲的兩個字,隨著他唇形的變化逸了出來。 然後腳尖一點,飛速朝殿外掠去。 “攔住他!”韓朔陽徹底慌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人竟會這般決絕。 他的反抗,憤懣,示弱和懊悔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但從沒想到過會是眼下的場景。 帝王的怒喝讓那些心神蕩漾的侍衛回過神,匆忙追了出去,卻隻能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輕盈躍上房頂,騰挪跳躍幾下就徹底沒了人影。 洛雲蕭厲害的,又何止是智謀呢? 一手秘技金蠶絲舞得出神入化,消無聲息奪人性命,除了一道細微的痕跡,連半點血跡都不會有,一身武功更是由閣內數十位長老日夜監督苦訓出來的,比起閣裏最頂尖的殺手都不遑多讓。 他隻是…… 敗在了一個情字罷了。 玉簡舌尖微卷,清脆短促的哨聲響起。 數十道黑影從宮廷各處竄出,追著他的方向前進,遠遠看見那個白色的身影,默契地排開攔截追趕過來的暗衛。 玉簡腳下生風一般,幾乎將身後的所有人都甩開一段不短的距離,可是他並沒有直接離開皇宮,而是七拐八繞,來到了一處雜草叢生的荒園。 這裏已經接近內宮的邊緣了,隔著一麵牆,就是那些大臣的住所,卻荒蕪得仿佛沒有人煙。 雜草瘋狂生長,幾乎快要淹沒他的小腿,院裏隻有一口枯井,幾個沾滿汙泥的石桌石凳子,一個木架子,也早已腐爛得不成樣子了,支棱在地上,像是地裏長出來的藤蔓,糾結著互相纏繞在一起,十足的惡心。 玉簡毫不在意自己一身白衣沾染上草間的塵土,抬步往裏走去。 推開門,一片厚重的灰揚了起來,朝他撲來,他反應極快地後退一步,等到稍稍沉澱了,再往裏去。 空空蕩蕩,一無所有。 哦,勉強還有一張床。 隻是那中間的木板也塌下去了,黑黝黝的一個洞,似是張著巨嘴的惡獸,令人毛骨悚然。 屋裏滿是陰冷的潮氣和黴味,多吸一口,臉色都要難看幾分。 根本難以想象皇宮裏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哪怕是冷宮,怕是都比這好上許多倍。 玉簡匆匆掃過一眼,將這簡單得過分的一切都深深刻在腦海裏,最後打量了一眼,才轉身退了出去。 他埋伏在宮裏的手下一共十二人,都各自易容換裝,潛伏下來,隨時準備聽候主子的調遣。 隻是卻被韓朔陽忌憚著,不能隨身侍候,所以他自廢武功的時候,他們都不在現場,哪怕後來拚死換了幾個人充作侍衛,也依舊是…… 一個都沒能留下。 八個人在與追上來的暗衛酣戰,將他們攔截在這座荒園之外,三人立在他身側,屏息凝神,沒有催促,更沒有打擾他。 隻是默默地守衛著他,忠誠而又可靠。 “你說,這草……”玉簡彎下腰,拔了一株地上的野草起來,微微撚了撚,“好吃嗎?” 他的指尖瞬間就染上了一層灰色的泥。 前些日子剛下過雨,草葉上的塵土沾了水,變得越發頑固,現在也許是貪戀美人的指尖,停留得格外久。 幾名侍衛愣了一下,麵麵相覷,卻不知道該怎麽答話。 是在問他們嗎? 最後,還是一個看起來稍微活波一些的青年輕聲應了句,“回閣主,應該是……不好吃的。” “恩。”玉簡點點頭,把這株草湊到鼻尖嗅聞了一下。 野草的清香夾雜著泥土的腥氣衝入鼻內,嘴裏似乎已經能嚐到那特殊的苦味了。 “我也覺得,該是不好吃的。”他喃喃自語道,沒有一人再敢接話。 野草微苦,怎麽可能好吃呢? 可是他記憶裏的這處荒園,卻是連野草都沒了。 洛雲蕭毀了容之後,被發配到這處,屋頂破了個大洞,連綿陰雨的時候更是難熬,他本來就因為強行廢除武功而損了經脈,身體遠比普通人還要弱上幾分,再加上這樣的環境,沒熬過三場雨,就大病了一場。 沒有太醫,沒有藥,沒人照顧,甚至沒有幹淨的水。 他整個人燒到糊塗睡過去,再活生生燒醒,盯著天花板那個破洞,渙散著思維,任由那黑暗和高熱吞噬了自己,又憑借著一點生機活了下來。 隻不過身子更差了,差到手腳都無力,等同於一個廢人。 這裏是比冷宮還要荒僻的所在,也沒有來送飯的宮人。 或許有吧,不過可能菜端上桌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吃的差不多了,輪到他這裏,什麽都不剩,連個空碗都見不著。 倒也不是從未吃上了,偶爾廚房做多了,或者飯菜餿了,那些慣愛作弄他的宮人會端過來,強逼著他吃完,再好生嘲諷一番。 仿佛踩著別人的腦袋和尊嚴,自己就能得到升華一般。 其實哪裏用逼呢? 洛雲蕭是人,□□凡胎是必須要吃東西的。 沒東西吃,又沒力氣出去找怎麽辦? 瞧見院裏這片雜草,便是曾經風華無限的承影閣閣主,唯一且最安心的飽腹餐了。 不用擔心會被黑心宮人貪昧掉,也不會有那些不長眼的耗子來搶,是獨屬於他一人的。 洛雲蕭拖著一身病骨,從床上軟趴趴地栽倒,再三嚐試也站不起來,隻能用兩隻胳膊微微撐起一點距離,一點一點朝外爬,就像一條蠕動的蛆蟲,可憐又無助。 他渾身都瘦的厲害,微微凸起的肋骨摩擦著地麵泛起火燒般的疼,手臂和腹部都隻剩下一層薄薄的皮。 這是曾經能輕易扼死老虎的手。 現在卻連自己都撐不起來了。 好不容易爬到了門外,已是去了半條命,大腦一片昏沉,胃已經餓到痙攣,哪裏還顧得上幹淨不幹淨,薅起一把野草就往嘴裏送。 苦澀的汁液連帶著腥氣的泥土味和沙石隻往喉嚨裏撲,下意識想嘔,卻被他自己生生捂住。 他想活。 他得活。 於是這一片雜草園,就成了他最後的生命棲息地。 野草長得有多快? 一陣春雨之後就又能冒尖,該是無窮無盡的。 可是他的記憶裏,這裏卻變成了一片徹底的荒園。 荒到能看清下麵黑褐色的泥土,和一個個,被連根帶起時留下的深坑。 而下一場春雨後冒出來的嫩芽,卻終究沒有等來采摘的人…… 玉簡深呼吸一口氣,將自己從那段極度壓抑痛苦的記憶中剝離出來。 他扔掉了那株雜草,拍了拍手,“走吧。” 最後一名侍衛回來了,他不知從哪裏取來一件大鼇,黑貂皮的質感,看製式,不像是宮裏的東西。 “閣主進宮前,屬下收著的。”那人低著眼,抖開來給他係上,手法靈活。 看來是經常伺候他的。 玉簡摸了摸突然暖和起來的身子,站在這個院子裏沾染的陰冷感覺頓消,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謝謝。” 在場的沒有任何一人對他這種隻著一身單衣出現的方式表現過震驚,隻是沉默地守衛著他。 明明有這樣真誠的關心,洛雲蕭又是怎麽被那樣一個偽君子騙了心呢? 不過都過去了,不重要了。 他攏了攏領子,轉身掠上牆頭,對著正在圍攻的暗衛就是一掌,將離他最近的一人狠狠掀翻,從屋頂滾落下去。 然後轉身,看著身後一眾炙熱晶亮的眸子,輕歎一聲,“走,我們回家。” 這裏不屬於他,更不屬於洛雲蕭。 十三人順利解決了所有的暗衛和糾纏不休的侍衛,堂而皇之地出了皇宮,如入無人之境。 韓朔陽知道之後,狠狠砸了桌案上的所有東西,陷入前所未有的暴怒和氣餒之中。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為什麽就不願意服軟,任由自己拿捏呢? 渣男的心路曆程玉簡沒心情去領悟,他坐在屬下找來的豪華馬車上打著盹,補充靈魂轉換消耗的精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