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半天,才發現,這正是那隻赤焰蛛,渾身上下都被凍成了冰塊,死得不能再死了。  “愣著做什麽?”玉簡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易柯僵硬著身子,呆呆得回頭去看,就見他一手拎著顧千澤的領子,將人緩緩放下,一麵不耐地盯著他,“能力這麽弱也敢學人家來秘境探險,丟棄同門隻知逃跑就算了,現下還發什麽呆?等著本座來請你嗎?還是等那些其他的大妖趕過來?”  這可不是唬他的,赤焰蛛已死,他留在這裏的味道很快就會散去,不久便會有新的大妖來占領這塊地方,接收這株靈植。  而它,現在正被壓在赤焰蛛的屍體下麵,連帶著整個洞口都被堵住了,怕是……  裏麵的那片狹窄洞穴也早已被壓塌。  玉簡見易柯一副受了莫大驚嚇,半天回不過神來的樣子,也沒有管他,把顧千澤扔給了一個還沒有太狼狽的弟子,轉身就走。  整個隊伍稀稀拉拉離開了,留下一地焦土,和幾株尚還未完全解凍的小草,脆生生的挺立著,被風吹得四處搖了搖,一片平和。  易柯終於緩過神來,眼見隊伍已經快走遠了,不甘心地伸手想要去推那赤焰蛛的屍體。  但它實在太過龐大,一座小山那般高,身上又凍了厚厚的一層堅冰,又重又硬,根本移動不了。  易柯有些不甘心,卻百試無果,隻能咬牙起身,跟上了大部隊。  幾人夜間宿在了一片山穀裏,離先前那塊平原不遠,玉簡給他們布了禁製,就兀自打坐,假裝沒看見偷偷摸摸離開的背影。  易柯思來想去不甘心,這是他此次的最大目標,偷偷摸摸又回到了洞口,驚喜地發現,那赤焰蛛的屍體上,堅冰已經徹底化開,屍體被咬得七零八落,剛剛好露出了那個洞口,放了一塊照明石進去,洞穴竟然還沒有被壓塌!  而且附近也沒有新的大妖看守。  他懷著十二萬分的激動心情爬了進去,小心翼翼將那株發著微光的花采了下來裝進乾坤袋裏,又翻翻找找尋出了一本《雙修秘訣》,美滋滋地收了。  卻沒有發現,他想找的那本書,名《雙修秘錄》,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做完這一切,易柯又摸回了宿營地,佯裝無事發生,閉眼休息起來。  玉簡掃過他的乾坤袋,輕輕勾唇笑了下。  那笑聲極淺極淡,瞬間散落在空氣裏,尋不見蹤跡了。第76章 仙君的暗戀(六)  修整過後, 眾人都精神了不少, 除了一條腿和胳膊依舊無法動彈的顧千澤。  本來是最有資格和實力奪寶的領隊師兄, 現在卻隻能像條死狗一樣被兩三名弟子半抱半抬著, 顏麵盡失, 好不狼狽。  他這傷, 其實就是幾個對穿的血窟窿, 看起來鮮血淋漓整個人去了半條命,但是真的不算特別嚴重,隻是恢複起來慢。  生肌丸也得是慢慢長出新的的血肉筋骨,沒個三五日是好不了的, 而那種能瞬間複原的靈丹, 起碼是八級以上的極品靈丹,也隻有白漓有了。  但他現在閉眼調息, 顯然沒有拿東西出來的意思。  顧千澤躺在地上, 時不時發出兩聲抑製不住的痛哼, 麵色蒼白如紙。  他有些迷蒙的視線瞥向一旁,距離不遠的白衣仙君,那人一身白衣不惹塵埃, 一張臉更是精致到不可思議, 眼眸墨黑, 定定盯著你瞧的時候, 直讓人覺得發冷,就像壓了兩塊墨色的冰錐在眼裏,寒意刺骨。  可在他麵前的白漓, 卻不是那樣的。  素來平板的嘴角會微微勾起,哪怕隻是一個細微的,肉眼都難以分辨的弧度,那雙眼看向他的時候,總是無比專注,內裏冰山融化,繪成墨色的山水畫卷,融進了一個小小的他,似乎還有幾分可以稱得上纏綿的東西。  所有好東西都會優先給他拿過來,哪怕冷淡著一張臉,也不難看出隱藏不住的關心和愛意。  “此劍乃我親手所煉,尚還算寶劍,你拿著防身。”  而這把劍曾被他親手捅進白漓的丹田。  “此乃破嬰果,先前下界做任務時一位家主所贈,於我無益,你且收著。”  就是這顆果子,讓他一舉突破元嬰期,成為本屆大師兄,一時風光無兩。  “此乃先前秘境裏尋得的一本劍譜,我非劍修,取之無用,你或可一試,你劍道素有天賦。”  又哪有那麽多正好的大能秘境呢?  不過是白漓為了他,特意去接了最難熬的狼妖群任務,除妖之後的報酬罷了。  可現在……  兩人之間的關係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他跟易柯的關係還沒有曝光,按理說以白漓單純的性子,也不可能主動發覺才是,恐怕真的因為那場莫名其妙的失憶了。  所以隻要想辦法,讓白漓恢複記憶……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又能回到從前!  那些關心,那些愛慕,那些豔羨的目光,都會是他的!  其實這個問題不光顧千澤好奇,連玉簡都是不太理解的。  畢竟無論從那方麵來說,白漓都比易柯要強太多了。  原本白漓在那個山洞裏醒來之後,還擔心著他們的安危,甚至顧不上自己虛弱的身體,強撐著回到宗門,體內掩飾身份的那個法寶碎了,他沒能藏住妖氣,被眾人詰問,當眾變回了狐狸。  自那以後,就被青鴻名為監視實為保護地囚禁在了後山,養傷的同時,也聽著外麵的一個個喜訊。  顧千澤與易柯大婚。  易柯成為了新任太上長老。  兩人甜甜蜜蜜執手仙途,然後……魔族攻了上來。  禦清宗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浩劫,大到連後山的封印都不穩,被他強行脫離出來,可縱然加入戰場,也是腹背受敵。  白漓被關在宗門裏太久了,之前熟識他的那一批弟子或老或死,一眼看過去都是年輕的麵孔,對著他滿臉陌生和警惕。  一個被宗門關押的妖族,顯然是不可信的,而對麵的魔族對他更是抱有十二萬分的興趣,甚至丟下了那些弟子,轉身全朝他撲了過來。  一些低階人類的血肉,哪裏比得上已經修煉到煉虛期的大妖呢?  不說那顆妖丹,單是他的血肉,筋骨,甚至每一寸皮膚,都蘊含了極豐富的靈力,從頭到腳都是寶,完全可以拆的骨頭都不剩!  白漓本就比人類修士強悍,一時陷入苦戰,卻不曾傷及性命,直到顧千澤那邊發生險情。  他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拚著背後受一劍的危險撲了過去,替他又擋了一劍。  然而顧千澤第一時間不是關心他,而是查看他身後已陷入昏迷的易柯的傷勢。  “師叔!小師叔!求你救救他!求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他,不能……”往日裏溫柔又強勢的男人哭得像個孩子,用他所謂的深情在白漓心上劃下一刀又一刀。  但白漓從來拒絕不了他什麽。  最後還是他,抓著兩個淒淒慘慘的人逃出了包圍圈,然後用顧千澤手上那把長劍,生生捅開了自己的丹田!  剖丹過程極為痛苦,白漓自始至終都大睜著眼看著他,眼底生機漸消,死寂空洞又麻木,刺得顧千澤不敢與之對視,手下的動作倒是半點不慢。  最後他救活了自己的愛人,連帶著修為都往上衝了一大截,聯袂而歸,留下一個半死不活,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的白漓。  而記憶的最後片段,就是山洞外烏泱泱的黑影,睜著紅色綠色小燈泡似的眼,直勾勾盯著他。  貪婪,獸.欲,饑餓……  一雙雙眼,像死神的鐮刀,由遠及近地迫入,撕開滿地的血肉。  堂堂禦清宗太上長老,青鴻最疼愛的小師弟,卻連個全屍都沒有留下,連皮帶骨都那群畜牲嚼了個幹淨,待青鴻重傷出關之後,便再也找不到他疼愛的孩子了。  隻能日日握著那塊已經暗淡下去的本命玉牌,連個碑塚都無法立,直到最後,他都沒見到過屍體,無從緬懷,甚至不能替他收屍。  玉簡胸口劇烈起伏了下,從那不堪的回憶裏將自己抽離出來,胸口依舊脹痛不已。  有些人哪,真的是萬死難辭其咎,甚至稍微放過他一點,都對不起委托人付出的慘痛代價。  手腳疼麽?  可這算什麽,比起被野獸活活分食而死,那可差太遠了。  不過沒關係,時間還有很多,可以慢慢體會,那種絕望。  “千澤?你沒事吧?對不起,我那時候靈力逆流,整個人都疼得快暈了,想幫你卻連怎麽都聚不上力,你是不是疼得很厲害?”顧千澤氣哼哼地躺著,神誌都不太清醒了。  兩眼微微睜開一道縫,就看到一襲白衣,之前的幻想似乎與眼前人重疊了,胸口堵塞的鬱氣摻雜了絲絲縷縷難以忽視的委屈。  “阿漓……我知道錯了,你別……不理我……”他勉強動了動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攥住了那一片白色的衣袖,眼前越發模糊了。  易柯整個人都僵住了,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他,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而顧千澤顯然對他冷淡的態度很不滿,身上的高熱同時燒掉了他的神智,帶著幾分孩童般的幼稚,微微用力想把人扯進自己懷裏,嘴裏還不斷哼哼唧唧叨擾著什麽。  “傷口好疼……腿也疼,你給我上點藥好不好?你幫我看看,摸摸我我就不疼了……”隨著顧千澤越說越露骨,易柯的臉色也越發難看。  他抬頭看向另一側還在打坐的白漓,神色詭譎莫辨,用力甩開顧千澤的指節,坐到一旁,兀自打坐了去了。  絲毫不在意那人因為他粗魯的動作泄出的一聲痛呼。  他喜歡顧千澤嗎?  或許有吧,但也不過是個男人罷了。  其實他最在意的,是白漓。  雖然知道易柯這具身體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掌有大氣運,但他最喜歡最想成為的,還是白漓。  這人一開始的起點,就遠遠高於易柯太多了,甚至他若是不動手腳,這人能順利隱瞞身份,加上那絕佳的天資和掌門的偏愛,渡劫飛升不過是早晚的事。  更何況他還生了那麽一張,狐狸精一樣的臉。  他羨慕著,同樣妒忌著。  既然自己成為了易柯,那這個白漓,就太過礙眼了些。  所以他主動勾引了顧千澤,甚至一步步將他逼成了這樣。  你看啊,絕世美貌也抵不過我的主角光環,修煉再努力也掩蓋不了妖族的事實,隻要這件事被爆出來,你就徹底毀了。  甚至看似無法動搖的地位和寵愛,也不過像紙一樣,一捅就破!  整個宗門的命運和一個師弟,青鴻會如何選擇?  由著這種陰暗的心思發酵,易柯似乎找到了一種新的樂趣。  他現有的起點和境遇比這人差太遠了,可他卻能靠著自己,靠著天道主角光環,慢慢把這個人徹底毀掉!  從身到心,包括哪些圍在他身邊的人。  他要讓他變得孤立無援,要把他扯落雲端,要將他徹底踩進泥沼裏!  現在想想,被一個不如自己的人,毀掉自己的一切,眼睜睜看著失去所有,這樣的痛苦,才最值得他細細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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