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然緩慢的睜開眼,一人似笑非笑,淡漠的看著他,那一雙眼,死氣沉沉,像是冬日裏的冰霜。


    周圍有無數血紅眼睛投在他身上,鮮血一滴滴的從戰刀上緩緩滑落。


    :“我。。。。呃。呃。。我是近衛軍指揮使曹然。”


    劉惜軍不說話,繼續冷冷的看著他。


    曹然見他沒有反應,一時緊張,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這些溫室裏養出來的軍隊和將領,在鮮血和殺戮麵前,才看的出是什麽貨色。


    :“你,你叫你手下停手,先停手,停手。”曹然聽見馬蹄聲在周圍急促的響成一片,忽然醒過神來:“快住手,金陵城下,豈可妄動兵戈。”


    劉惜軍回頭望了一眼,淡淡道:“沒事,都殺完了,馬上就會停手了。”


    汗水從曹然額頭上傾瀉而下,臉上像是死了親人一樣難看,三百人,隻是為了刁難而已,卻不料頃刻間變成鐵蹄下血肉模糊的屍首,這等血腥殘忍,又哪裏是他能承受得起。


    :“住手,住手!”七萬人的指揮使,此刻如一個麵對凶徒手無寸鐵的良家女子一樣尖叫起來,悲憤又無奈。


    劉惜軍抹去臉上一滴血痕,咧著嘴笑起來:“這樣看來,你曹指揮使是朝廷安排來迎接我劉惜軍的?那你這次麻煩可不小啊。”


    :“天子腳下,金陵城門,居然埋伏著幾百不軌之徒試圖襲擊欽差隊伍,試圖謀殺平武軍大將軍,未來的大夏朝護國公。若不是我劉惜軍手下將士用命,豈不要鬧出天大笑話?你讓陛下及滿朝文武的臉麵放在何處?”


    :“曹指揮使,你也是帶兵之人,你應該看得出,這些意圖襲擊我之人,都不是一般人,應當是訓練有素的軍人,或是誰家豢養的私兵,這等謀逆之事,你可是要好好調查啊。否則,你如何交代。”


    劉惜軍一番話,言之鑿鑿,義正言辭,渾然是一副憂國憂民,忠君愛國的忠臣。


    曹然不是沒有見過奸猾之人,隻是沒有見過劉惜軍這樣,一邊裝著明白做糊塗,放任手下殺了數百人血流遍野,一邊又是裝出一副正氣凜然不容侵犯忠誠模樣。


    看著曹然表情隱晦不明,劉惜軍又歎道:“怎麽,曹大人對我的說法意見不同?那就奇怪了,大夏朝建國這麽多年,應該是沒有聽說過欽差在金陵城下被襲擊過的實例吧?曹大人不但不驚詫,反而,反而怎麽有點同情死去的暴徒呢?”


    :“哦,對了,這些人,說是你近衛軍李忠一的親眷,他們攔路,才發生襲擊之事,莫非此事和你近衛軍有關係?是了是了,因為我未經允許,殺了你近衛軍殺良冒功的一群敗類,你近衛軍不滿意,所以。。。來人,給我拿下他!”


    劉惜軍一聲暴喝,幾把沾染著血跡的戰刀架在曹然脖子上,冰冷的刀鋒,濃烈的血腥味直衝腦門,曹然跌坐在馬車上,如喪考妣。


    厚重的城門緩緩關上,城牆上許多士兵劍拔弩張的注視著城門口的事態變化,見曹然也被刀架在脖子上,城牆上的士兵慌忙通報給城防官。


    今日值守東門的城防官高飛揚一肚子牢騷,近衛軍今日要在城門口搞事,事先上官也通知到他,隻當時接到的通知是睜一眼閉一眼,不用去多管閑事,可是現在局麵弄成這樣,不是管不管的問題,是不得不管,幾百人死在城下,自己再怎麽也逃不開責任啊。


    正當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小兵又跑來,告訴他,近衛軍指揮使曹然被人拿下,幾把刀架在脖子上,生死未卜,高飛揚差點破口大罵。


    罵歸罵,總不能真的看著曹然死在城下啊,即使高飛揚和曹然沒有交情,但是他終歸知道,這樣級別的武將死在自己眼皮子下,若自己不管不問,那追究起來,就不僅僅是擔責的問題了。


    城門關閉,劉惜軍也不著急,他拍馬走到那一群家眷身邊,此刻家眷裏也隻剩下幾十個真正的老弱病殘,緊緊的圍坐在一起,瑟瑟發抖,劉惜軍的麵孔,在他們眼中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殺神。


    :“來,你們誰是主事的,出來一個和我談談,是誰讓你們今天來城門口擋路的,說清楚,我不為難你們。”劉惜軍盡量心平氣和的說話。


    一群人恨不得將頭埋在懷裏,沒人敢出聲。


    一個六七歲披麻戴孝的小男孩突然從一個女子手中掙脫,年紀小,手腳很是利落,從人群中七轉八繞的冒了出來,手裏握著一把小木刀,氣勢洶洶的向劉惜軍跑來。


    :“你殺了我爹爹,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孩子抬著頭,一臉稚氣,眼睛紅腫,淚汪汪的臉上,露出一絲堅毅。:“你還我爹爹,你還我爹爹,你還了我爹爹,我就不殺你。”


    站在戰馬邊上,方才馬磴子高,倔強的偏著頭,不敢去看戰馬的大腦袋,手裏的小木刀晃來晃去,指向劉惜軍。


    :“允兒!!允兒!你回來,回來!”一個三十來歲一身深色青袍,不修邊幅的女子連滾帶爬的跑過來,一把抱住小男孩痛哭流涕:“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孩子不懂事,饒命,饒命。”


    女子抱住小孩子就往回跑,小男孩在她懷裏拚命掙紮著:“你還我爹爹,你還我爹爹。”女子抱不住,兩人一同摔在地上,小男孩從女子懷裏掙脫出來,急促著喘著氣,拖著長長的哭腔:“你還我爹爹。”


    劉惜軍看著小男孩單純又生氣的眼神,莫名其妙的突然想起被送回去的於冰婷,心頭突然軟了:“你爹爹是誰?”


    :“我爹爹是李忠一,是大英雄,是指揮好幾千好漢的英雄。”小男孩跳著腳,又驕傲又悲傷:“你把他還給我。”


    劉惜軍錯愕了一下,仔細瞧這孩子,確實有點李忠一的模樣。


    :“你們都聽著,李忠一,以及他手下幾個將領,確實是我殺的。我告訴你們,他該死!”


    :“雲落縣,三口井鎮,六百多百姓在那裏生活了幾輩子,靠種蔬菜過活,活得不算好,肯定沒有你等人家過得好。”


    :“但是人家隻想好好活著,一家人聚在一起,平平安安。”


    :“但是你們家的男人們,你們家這些個披著將軍甲的大夏軍人們,他們居然,他媽的他們居然戰敗之後,不思進取,反而趁亂,把三口井鎮六七百口人殺了個幹幹淨淨,割了他們的腦袋,去冒功領賞!聽見了嗎?他們帶著手下,割了六七百無辜百姓的腦袋,去領賞!”


    :“你們的孩子無辜,對,孩子無辜!他媽的他們居然連孩子都不放過!就這麽大的孩子,他們也下得去手,十幾個這麽大的孩子,屍體燒成一團!”劉惜軍指著那個小男孩,氣的手發抖。


    劉惜軍越說越是氣急,怒吼道:“不該死嗎?不該殺嗎?今天有人要是殺了你們的孩子,你們不動殺心嗎?”


    :“咳咳咳,咳咳。”劉惜軍一陣劇咳,口中吐出一口血來,他抹了一把嘴,牙齒嘴唇一片暗紅:“你們哪個人站出來,告訴我,他們不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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