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了一個上午,劉惜軍和劉四喜著實有些疲倦,洗了一個溫水澡,洗去一身血腥和塵土,吃了頓豐盛的午飯,兩人倒頭就睡,鼾聲大作。


    既來之,則安之。


    天色微暗之時,黃如輝登門,兩人才睡眼惺忪的起床。


    黃如輝身邊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麵色紅潤,身著華服,身後還跟著一個青衣小廝,小廝背著一個大大的藥箱。


    :“拜見黃大人,大人久候了。”劉惜軍拜了一拜,:“屋裏請,屋裏請。。。”


    黃如輝板著臉:“不用客氣,就這院子裏坐吧,屋子裏太悶。”


    有外人在場,兩人保持著距離。


    幾人在院子裏坐下,小凳子,小茶幾,劉四喜吆喝著丫鬟泡了茶上來。


    :“我有事,不能久留,這位是金陵第一神醫之稱的李神醫,懸壺濟世,妙手回春的李如儒,我請他來,給你瞧一瞧身子。”


    李如儒留著短須,眼睛明亮,微笑著點點頭。


    :“啊,謝謝黃大人,我身體尚好,不勞李神醫操心。”劉惜軍急道。


    黃如輝一本正經:“這是慣例,將軍征戰多年,回到京城,自然得好好調養身子,調養身子,自然得讓郎中看過之後,才知道如何調養。將軍不必多疑。”


    :“過些日子,可能是要上朝麵君,若是將軍身子不適,朝堂上失態,那就不好了。還是讓李神醫好好瞧瞧吧。”


    :“我還有事要先走,李神醫,這裏就麻煩你了。”


    李如儒斯文的點點頭:“黃大人好走,這裏交給我就好。勿用擔心。”


    黃如輝不給劉惜軍拒絕的機會,轉身走了。


    院子裏剩下四人,李如儒溫和的笑著:“院子不夠安靜,大人,不如我們到內室安靜之處,我好好給大人把把脈?醫者仁心,大人也不用諱疾忌醫。”


    :“好好好,李神醫,隨我來。”


    進了書房,劉惜軍和李如儒坐下,劉四喜站在牆角,小廝放下藥箱,主動站到門口去了,不一會,聽見小廝說:“姐姐,我家掌櫃的正在診病,需要安靜,不能打擾,姐姐遲一些再來可好。”


    李如儒的名氣在金陵城無人不知,那丫鬟果然沒有進來。


    :“大人,手腕給我。”


    劉惜軍把手腕伸出去,李如儒探出手指,搭在脈上,凝氣屏息。李如儒的手指幹燥,溫和。


    不多時,李如儒的臉色有些陰沉,鬆開手,又瞧了瞧劉惜軍的舌苔,最後很仔細的看了看劉惜軍的眼底,神色有些慍怒。


    :“大人是見過我家那個頑劣小兒了?你的藥,也是他開給你的吧?能否拿出來給我瞧上一瞧。”李如儒沉聲問道。


    劉四喜去翻動行囊,劉惜軍好奇的問:“先生就是李平平的父親?我這病,平平和我說的很明白了。我自己知道。”


    李如儒沒有正麵回答:“小兒現在在平武?”


    :“平平還在安西,安西現在很安定,過些日子他會回來。”


    四喜將方子和抓好的中藥送到李如儒麵前,又退後到劉惜軍身後,滿懷希望的看著李如儒。


    李如儒看了看方子,又打開藥包,查看了裏麵的藥草,聞了聞,臉色鬱鬱:“大人,實話來說,我家小兒這方子已經是最對症的方子,我不誇張的說,我最多也就能開出這方子。可是看起來,這方子對大人並無太大作用。”


    劉惜軍心裏深深的歎息:“我按這方子抓藥,半年有餘,前期還能控製,後來作用就不太明顯。”


    李如儒沉思著,手指下意識的拈起一小片藥草在手裏撚著,屋子裏的氣氛有些壓抑。


    :“李神醫,我家將軍這個病,還。。。?”劉四喜忍不住,焦急又緊張的問道。


    李如儒張張嘴,又有些難以啟齒的為難。


    :“李神醫,有話就直說,其實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也很清楚。”劉惜軍一副輕鬆模樣。


    李如儒目光盯著劉惜軍的眼睛,劉惜軍神色坦然。


    :“劉將軍,我不怕實話實說,你這病,能熬到今天,已經很令我驚訝了。按理說這時候,你應該臥床不起才對。是不是,是不是我那小兒給你,給你用了一些透支性命的虎狼之藥?”


    劉惜軍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李如儒:“李神醫,你說的是不是這種?平平告訴過我這藥的危害性。”


    李如儒一把奪過劉惜軍手裏的藥瓶,打開來,倒在手心裏,藥瓶裏隻有五個小小的黑褐色的藥丸,散發出一種陰詭的光芒。


    李如儒很小心的聞了聞藥,神色大變:“逆子,又敢配這種害人的虎狼之藥,早就告訴他,這種藥是以透支性命為代價的,他居然還不收斂!”


    :“李神醫,如果不用這種藥,我是不是早就該躺在床上不起了?除了苟延殘喘之外,還有別的希望嗎?”劉惜軍很淡然的笑著。身後的劉四喜眼中的希翼的火苗緩緩熄滅。


    :“沒有,但是你能多活幾個月。”李如儒斬釘截鐵的回答。


    劉惜軍點點頭:“是啊,我這種人,是那種躺在床上等死的人嗎?不是的!我劉惜軍可以死在戰場上,卻不該默默地死在床上。”


    :“這不是平平要給我的,是我找平平求來的。若不是他,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死,都死的不甘心。所以,請不要指責他,每一種藥,都是因人而異的,這種藥,就是我的救命藥。”


    劉惜軍聲音不大,語氣卻很堅決。


    :“我知道你是誰,我也知道你做了多少了不起的事,可是,這是用你的性命來換取精力,你覺得值得嗎?”李如儒遲疑的反問。


    :“值得!”


    李如儒也歎了口氣,神情有些波動,緩慢道:“也許吧,也許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吧。”


    :“這樣,我回去再給你配一次這種藥,藥性會比這種藥溫和一些,效果一樣,至少不會每次吃完,心裏火燒火燎的痛。不過我有言在先,這藥無論你現在吃不吃,藥毒都入骨了,你的性命,不會超過一個月。”


    :“足夠了,一個月,足夠我做很多事了!謝謝李神醫,謝謝李神醫。”劉惜軍起身,向李如儒深深拜了一拜。


    李如儒也急忙閃過身去:“不敢不敢。當不起,當不起。”


    劉惜軍又拉著李如儒坐下:“李神醫,等你離開我這裏,一定會有人去打聽我得了什麽病,我拜托你,請你要一直保密,千萬不要和任何人泄露。我就是操心過度,戰場上又受過傷,身體虛弱一些而已。”


    :“好,我一定保密。”


    兩人達成共識,相處反而融洽,李如儒有些漫不經心的問到:“我那小兒在安西,還好嗎?”說是漫不經心,那語氣裏的牽掛和關心,濃的化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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