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乍起,寒意漸濃。


    人在千裏之外,金陵的消息斷斷續續的傳來,年輕的小皇帝短短幾個月,就表現出一代明君的氣質,開言納諫,心係黎粟。最重要的,作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新皇帝,他並沒有急於求成,而是用很溫和的手段徐徐圖之,這才是最難得。


    連趙先生也讚譽有加。


    雪來的很突然,一夜醒來,天地茫茫。


    孫燚賴在床上,和樂樂逗弄了一整天,父子兩個都開心的像個傻瓜。大黑狗已經老了,再也不能冰天雪地的出去浪蕩,老老實實的趴在溫暖的屋子裏,看著床上兩個人在鬧騰,像個慈祥的老爺爺。


    傍晚,李平平陳陽一起趕來,身後幾個小兵推著一個小板車,車上有酒有肉有菜,進了院子,兩人一副此間主人的摸樣,安排人手把東西卸下,兩條羊腿交給廚房:“何嬸子,晚上搞個羊肉鍋吃,這大冷天凍死個人,口味重一點。”


    何嬸子樂嗬嗬的開始處理食材。


    不多時,趙先生夫婦兩也聯袂而來,趙先生提著一壇酒,笑嗬嗬的:“今日大雪,閑來無事,喝兩盅。暖暖身子。”


    笑笑急忙引著抱著娃娃的許先生進了屋子,人一多,就熱鬧起來。


    男人喝酒,女人們幹脆去了花花家裏,屋門一關,溫暖祥和,隔絕男人們的豪爽的喧鬧聲。


    紅油白湯在鍋子裏沸騰,甘醇的酒香和沸騰的鍋氣彌漫,屋外大雪無聲,屋內溫暖如春。


    酒過三巡,一條羊腿吃的幹淨,男人們的話題又延伸到軍政時事。


    大家都知道,留在安西城的時間,可能不會太長久了 ,特別是趙先生,這個城令的位置,畢竟隻是平武軍臨時安排的,終究是要交還給朝廷。


    趙先生很是淡然,幾杯酒下肚,熱氣一熏,臉色也隻是稍微有點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政令合一,方為長久。再說了,我本就不善政事,臨危受命勉為其難,實在惶恐。瞧,一年時間,頭發白了不少。”


    李平平點頭應和:‘這倒是真的,許嬸子在我麵前抱怨過很多次,說趙先生經常忙到半夜,睡不安穩,讓我開些安神的茶湯給他喝。”


    :“對了,還抱怨女兒都不認識這個爹。”李平平嘿嘿偷笑。


    透過氤氳熱氣,不過一年時間,這個平和從容的男子,果然有了幾分老態,眼裏卻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光亮,並不陰晦。


    :“趙先生,坐在這個位置上,你覺得有意思嗎?”孫燚好像感覺出趙先生的矛盾,他明白,這一年裏,趙先生為了穩定安西境內,付出了多少努力。


    趙先生飲盡杯中酒,露出淺淺的笑意:“實話說,累也是真累,開心也是真開心,有時候走在街上,或者下到鄉裏,看見百姓的日子過得安穩,眼裏沒有那種朝不保夕的惶恐,這心裏啊,也是頗有點小小的得意。”


    幾個人都有些沉默了,趙先生淺笑裏,多少還是有一絲不甘。趙先生與一般的江湖人還是有些不同,或者,他還是把自己當做一個讀書人。


    趙先生往鍋子裏丟了一盤子羊肉片,沒事人似的:“吃啊,怎麽今天都這麽斯文,是不是我這個老家夥在場,你們放不開?”


    孫燚哈哈暢笑,提著酒壇給眾人倒酒:“趙先生,我也是當爹的人了,咱們輩分現在差別不大。”


    李平平驚歎一聲:“我一直認為你和趙嫣然是一個輩分的。”


    趙嫣然是趙先生女兒的名字,現在八個月大。


    大家哄笑。


    :“阿蠻,一直都沒有聽你說起平武軍下一步怎麽做啊,你這個平武將軍何去何從?”趙先生借著酒意,問了一聲。


    幾個人的目光注視著孫燚,孫燚大咧咧的從鍋子裏挑出滿滿當當的一筷子羊肉,蘸了料碟,放在嘴裏大口咀嚼起來。


    :“我能去哪裏,北邊吧,去北邊幹翻北邙去。”


    :“嗯,倒也是條路,遠離京畿,遠離是非,軍隊就做軍隊的事,別去和那肮髒的朝堂扯上太多關係。反正看你阿蠻實在也沒有什麽野心,那就獨善其身吧。”趙先生抿了一口酒,很是讚同。


    孫燚斜眼看著身邊幾個人:“你們跟不跟我去?”


    李平平左右看看,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就是在問我唄?”


    :“沒問你,你滾回金陵去,你爹說你再不回去,他就要重新生一個,你別說,我見過你爹李如儒神醫,那氣色,那精神頭,比你可強太多了。我覺得他說再生一個,一點問題都沒有。”孫燚壞笑的看著李平平。


    :“不回去,我和你去北邙,聽說塞外風沙霜雪最能鍛煉男人的體魄,氣魄,我李平平當然要去瞧瞧。”


    :“愛回不回,反正話我帶到了。


    “陳陽,你呢?我來的時候,大肚哥還說要讓你回去接替湯爺的班,湯爺歲數大了,我想讓他在金陵享幾年福”,不要再跟著我們東北西跑了。再說,打鐵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咱這幾兄弟,也不能總是分開啊。”


    陳陽臉色紅的發紫:“你媽的,我還以為你們不要老子了。”


    大柱子坐在陳陽邊上,粗壯的手臂一把摟住陳陽:“誰說不要你了?阿蠻說你心細,留在這裏可以幫助趙先生。哪裏就不要你了?”


    有了孩子後的大柱子,性格都有了不小的變化,至少現在說話多了。


    :“嗯,那就說定了,咱兄弟們一起回去。”孫燚端起酒碗,意氣風發:“來,我和柱子哥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感謝大家對笑笑和花花的照顧,幹了這一碗,算是我和柱子哥的謝意。”


    一碗酒灌下去,孫燚又給各人倒上:“祝我們兄弟團聚,重新開始。”


    酒勁上湧,氣氛熱烈起來。大家開始探討什麽時候離開,需要帶上什麽平平喝大了,醉眼迷蒙,口齒不清的抓住陳陽:“羊不能丟下,要帶走,一定要帶著羊走,那是三個孩子的奶媽,少了誰都不能少了它們。”


    :“好好好,我還安排兩個大車,裝好草料豆柏,車帶著你,你帶著羊,羊帶著草。。。一個都不能少。”陳陽也胡言亂語起來。


    趙先生保持著足夠的清醒:“阿蠻,金陵有什麽問題?”


    :“沒有,暫時沒有。王鐵頭大人和曲爹說,這次清君側雖然有功,但是肯定也留下猜忌的種子,等過些年朝堂徹底穩定下來,這些猜忌就會成為不可預料的危險。我們得有所防範。”


    趙無極眼睛如星光流彩:“他們看的足夠清楚,而且,他們老了,畢竟不能看護你太久。你自己,也要為你的兄弟手下多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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